"白先生到了?"他欣喜地问道。
"来有一会了,正在厢房歇息。这不,前面那间就是。"
辞谢了引路的掌柜,威廉兴奋地跑过去,推开门刚想大喊白兄弟我来了时,目光迅速落到了伏在桌上的素心,她疲倦地睡着了。
威廉登时屏声,小心地关上门。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移近素心,好奇地观察起这&39;瘦弱的中原男子&39;来。中原男子其实长得很漂亮啊,威廉赞赏地注视着素心羊脂玉般的肌肤,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红润小巧的嘴唇。恩,眉毛微皱的样子也很好看。目光每至一处,都忍不住赞叹这相貌的浑然天成恰到好处。
直至目光落在了她蜷缩着的单薄肩膀,这易跌易摔的白兄弟还真瘦弱啊,威廉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同情着,一边解下自己的流苏罩袍轻轻地披在素心的肩上。手还没缩回,就听到大嗓门小二渐行渐近的吆喝声:"客官,酒菜来嘞!"
困倦中迷迷糊糊地睡去,朦胧中安详地想着,赶了两个晚上终于缝好了,他应该会喜欢吧。朦胧中温暖如枝叶摇曳下的细碎花瓣,缓缓覆盖,是梦吧,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安逸舒服的梦了。
蓦然,一声巨响,她从悬空的梦中跌落地面。睁开眼,竟是俯身为自己盖披风的威廉。他的手还停在自己的肩上,他的眼睛也惊讶地看着自己:"你醒了。"
大嗓门的小二一面上菜,一面热情地介绍菜色,松鼠鳜鱼,碧螺虾仁,响油鳝糊,巴肺汤,尽是苏州名菜。威廉对此很感兴趣,只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响油鳝糊是要趁热吃的,威廉公子,不要客气赶快动筷吧。"
威廉面有难色地盯着眼前这双筷子,欲言又止。等小二退下后,他才怯懦地说道:"其实,我还不大会用筷子吃饭。"
"那你这几天怎么吃饭的?"素心颇感意外,"在西域不用筷子用什么吃饭?"
"用刀叉吃饭啊。这些天都是随行的厨师做饭的。今天是我第一天到外边吃苏州菜。"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努力地用手握住筷子,尝试着夹菜。
素心看着他努着嘴唇认真努力地练习夹菜,却又每每弄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啼笑皆非。只好帮他夹菜,让他用汤勺舀着吃。每夹一筷,威廉便兴高采烈地吃一口,气氛渐渐变得微妙了。他们开始无拘无束地聊起来,西域的骆驼商队,苏州的碧螺春,善舞的胡姬,太湖的乌篷船,开始惊叹彼此世界的神奇。
很久之后,素心才恍然记起装在锦囊里的眼罩,歉意地将锦囊递给威廉。威廉迫不及待地拆开,拿出来观赏一番后,欣喜地戴上。"怎么样,我戴起来很好看吧?"
看着他得意的笑容,素心也忍不住笑了,西域人天生俊朗深邃的五官搭上爽朗笑容,分外好看。"那是自然,因为我的手艺好啊。"
"是啊,你的手艺真的很好,眼罩做得好,连锦囊上的花也绣得好。"威廉端详着锦囊上的图案,"真想去绣庄看看你们是怎么绣出来的。"
"这有何难?"素心摇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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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历代先人的经营传承,流云庄渐渐成了苏州规模最大的绣庄,每天有各型各色的商户穿梭来往,成千上百的绣女灵巧地捻动飘扬的丝线,还有数不尽的各色丝线锦帛绣品有条不紊地运送着。一切都是那么繁忙错杂却又井然有序,白素心过人的能力,不言而喻。
看花了眼的威廉一路天啊地啊地惊叹着随素心来到一间摆放样品的房间。这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绣品。从鞋帽到屏风丝扇不一而足,威廉好奇地一一赏玩,对其中的一顶帽子极为感兴趣,"这顶帽子的样子好特别,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中原人戴过?"
"那是相公帽,"素心侃侃道来,"是闺阁女子自习女红起,就开始准备的嫁妆,一针一线都是女子对夫君的绵绵情意,对未来的幸福期盼。"她伸手婆娑着帽子上的图案,眼神有些柔软,"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绣几针,拆几针,一直绣着等着直到成亲之日,夫君戴起它来接婚轿。"
"既然是女子自己准备的嫁妆,那这顶帽子又怎么会放在这里当样品呢?"对于一个腔调怪异的西域人来说,是不会察觉此时素心语调里所藏的某种异样情绪。
"咳咳,"素心背过身,努力掩饰自己的困窘,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把自己偷偷做好的嫁妆扔在这里当样品了,她惨兮兮地想道。最后还是僵着笑向威廉解释着:"有些客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就会直接到庄里置办婚嫁品。"
"哦,原来是这样。"威廉把玩着帽子,顽皮地戴在自己头上,继续好奇地四处翻寻宝物。
威廉把帽子戴起来的这一动作,惊呆了原本就已经心神不宁的素心。当年绝望地将这顶相公帽遗弃在这里,而今日,这个男人却笑着捡起它戴在头上。未来,还有多少自己所不能预见的事情要发生?一时间,心中千回百转,竟不知是何滋味。
突然,房门被重重地推开,迎面而来的是荣嬸焦灼的声音:"少爷,朝廷来了旨,要二小姐明日赴京送选。这,这如何是好呀?"
素心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顾不得向威廉解释,飞奔着冲回白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