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轻呼。抬起头看这个被我撞到的倒霉家伙,着实惊了,凌老爷?这个终年在外行医的人怎么回来了?
“老爷,您怎么回来了?都没通知一声。”他不是我亲爹,我永远喊不出爹这个称谓,虽然凌青黛这个名字是他给我取的,但自他收留我那天起,我就叫他老爷,不过那种父亲的感觉他也给了我。
“是青黛啊,皇宫要选秀女了,我回来帮衬”老爷一脸和善的说。我作为一个童养媳,是一定不会去选秀女的;大姐又是本草阁的顶梁柱,放不开;这样,就只有凌紫菀去了。
“二姐性子冷,要是……”我不敢想象她这样肃静的人能够在那金丝牢笼中求得生存,心中又添了些许怜悯。
“是啊!紫菀打小就让人靠近不得,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老爷感叹道,并着些无奈。
“那个,您有我哥哥的消息吗?”我小心的问着,总觉得寄人篱下已是麻烦人家了,却还要别人帮忙打听以前的事,老爷的脸沉了下来,说道:“青黛,都十年了,你还不放弃吗?当初你哥哥说七年之内接你回去,现在呢?难道本草阁不好吗?”
“不,不,本草阁极好,但血浓于水,再好的地方也不及同流一血之地啊!”每有提及我的家人,总是伤情感怀,眼泪忍不住涌上眼眶。
“哎!我再派人找找!”老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叹一声,摇摇头走了。看着这远去的背影,又不由得让我想起十年前的景象。
十年前,我才四岁,一家人住在一座华丽的房子里,屋内摆设却十分简单,也就门前的几盆花和屋里的几只花瓶值了些钱,父亲每次回家都会与母亲一同带着我和哥哥玩,我们穿的吃的也是及朴素的,父亲说,百姓的钱不容易,要花在该花的地方。因此,每次那些衣着艳丽的叔叔伯伯来拜访时,父亲总会早早把他们打发了。
记得有一次,一个姓江的大官来找父亲,他们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那是我们第一次见父亲发脾气,我和哥哥都讨厌极了那个人。
没过几天,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们所有人的事。那天夜里,我正依偎在母亲怀里,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门开的声音,隐约见到父亲一脸焦急的样子,俯身同母亲说了些什么,母亲的脸霎时白了,转过头来看我,一滴热泪惊醒了我,我睁开眼,看见母亲脸颊挂有泪痕,父亲在一旁双眼通红,我预料到会有什么事,母亲见我醒了,干脆为我换上了一件新衣裳,比往常的衣服面子都要舒服,又将我拉到化妆台前,细细打扮了番。
母亲看着镜子中的我,轻轻的说:“琬儿,这身衣裳是为你生辰准备的,权当提前过了吧!娘以后也不能帮你什么了,本来还盼着你嫁个好人家,心里也踏实。”
说着说着,母亲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怎么劝都没有用,直到父亲带着哥哥进来,她才安静了,爹娘先是看了看我们,然后母亲扯下腰间的白玉环,用力摔到地上,白玉环碎成两瓣,母亲不知从哪拿出两根丝线,分别套好白玉环给我和哥哥带上,边带边说:“这白玉环是你们姥姥给的,日后若是分散了就凭这个来相认吧!”
门外突然有了些响动,父亲轻碰了碰母亲,母亲拭了泪,说道:“为娘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父亲暗吼了声:“夫人”,母亲念念的看了我们一眼,父亲带着我和哥哥从后门小心的溜走了,父亲带我们到了码头,夜深人静,码头边上只有一艘小舟,父亲送我们上去,对哥哥说了句:“照顾好妹妹!”
哥哥坚定的点了点头,父亲眼圈红了,我小声说道:“爹,我和哥哥很快就回来,给您和娘带好吃的,对吧?哥哥”哥哥愣愣的看着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我想,那时他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路全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和哥哥醒来时,船已经靠岸了,带着临行前父亲给我们的银子过了些天,天气变得有些凉意,我们住在破庙里,风一吹,门就开了,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吓得我不敢入睡!
那天清晨,哥哥说带我去买一件厚衣裳,我们早早的出了破庙,在包子铺吃了两个包子,准备去置衣裳,当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朝我们跑来,猛地扯走了哥哥腰间的钱袋,他和哥哥差不多高,满面灰尘,没有谁看清楚,哥哥急忙去追,但我见哥哥不见了,大声哭了出来,不多会,哥哥跑了回来。
要是后来我知道那个偷钱袋的人就在前面的拐角处,我说什么也不会哭了,当然,这是后话。
我们没了银子,生活立刻变得窘迫起来,哥哥也一天比一天消沉。那天,我们走在路上,听见一群人在说话,便看了过去,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从写有“赌”字的大门走出来,后面跟着一帮人,俯头哈腰,待贵公子走远,一个人沉下脸说“呸!小人得志!不就是个穷要饭的吗?以为走了狗屎运了?”说罢,转身进去了。
哥哥看了我一眼,小声的说道:“琬儿在这等等,哥哥马上回来!”走向那个地方。记得爹很早就说过那是个虎口漩涡,进了就不好出来了。看着哥哥远去,我也束手无策。
或许是困了,我挨着墙小憩了会,等睁眼时,正好看见哥哥走出来,手里捧着个袋子,抑不住的兴奋,我赶紧跑了过去,哥哥抱着我高兴的说:“琬儿,我们去置新衣裳!”
看着哥哥高兴的样子,我什么也没多想。毕竟是小孩,大手大脚的,那点钱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我们用见了底,晚上,哥哥开始慌了,没钱的日子不好过,晚上,哥哥几乎没合眼,我知道他在考虑还去不去,若是走运,兴许能赚上一把。
“哥哥,琬儿不要钱,琬儿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我想打消哥哥那个邪恶的念头,他看了我,笑了笑说:“好”。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哥哥已经不在身边了,手边放着一块热饼子,我轻轻拿起饼子边啃眼泪便流了下来,哥哥还是去了,银子不是问题,只要他能安全就好,以前听爹说赌场那些人,专整那些赢钱的人,希望哥哥不会有事。我一个人坐在破庙里等哥哥回来,约莫正午,我看见一个人影靠在门口,小心的出门探望,却见哥哥披头散发,衣襟上蘸了血,我顿时慌了,大叫着“哥哥”,哥哥睁开眼看了我,艰难的笑了笑,慢慢垂下眼。
我感觉心底被什么揪住了,抱着哥哥疯了似的跑向医馆,医馆的听到我们没有钱,打发了我们,就这样一天,我的心情绝望到极点,我向老天责问:为何我要遭受这些痛苦?先是爹娘再是哥哥,我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要我怎么办?
时间就这样溜走,转眼已到深夜,望着空无一人的小巷,紧抱着怀中的哥哥,悄然落泪。“咕噜咕噜”我听见有马车的声音,曾几何时,我也坐着马车,接济穷人,现在为何没人能接济我们?
“你还没吃饭吧?给”我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比我小些的男童,他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有神,我怯生生的接过他给的馒头,咬了一口,发现这馒头比我们吃过的都要甜,于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等我吃完了,他又递了些水给我,看着哥哥说道:“这是你亲人?”我点了点头,“我家是医馆,要去吗?”他继续问道,虽然不是很放心,但为了哥哥,只有一搏了,“嗯!”我肯定的点点头,他引我们上了马车。
车子颠簸了些时辰,停了下来,他先下轿,在门口说了句“到了”,我也跟着下了车,进门前,我看了看这,屋檐上挂着大大的“医”字样的灯笼,门檐上写着几个大字,只可惜夜色太暗,是什么也没看清楚。
“少爷回来了!”开门的管家大叫道,原本寂静的院子立即灯火通明,从各厢各院走出的人都赶来大堂,一位妇人最先走进来,打量了他们的“少爷”一番,夸了几句,又将目光转向我,对着少爷笑道:“哟,没想到少爷还带回来个小姑娘!”
此时,大堂的人也陆续多了起来,都小声议论着我们,看到气氛不对,他开口道:“各位姨娘说笑了,她不过是我回城路上看见的病人。”
“是吗?”一位妇人挑高了嗓子道,看着周围的眼光,我“扑通”一声跪下来道:“请各位救救我哥哥,我做牛做马都可以!”当场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惊住了,其实也包括我自己,打小我就只跪过双亲,为了哥哥,我甘心。
“大吵大闹,成何体统”我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靠近,接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面目和善,望着满堂说道。
“请老爷救救我哥哥”靠那群女人是没用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那位男子的目光转向我,看着我怀里的哥哥道:“带过来”,我看见满堂的脸色都恢复平静,一个小童过来接过哥哥跟着老爷走了,为首的一位夫人道:“我看这姑娘也机灵,琼儿也欢喜,就留她下来做个童养媳吧,也好陪陪琼儿!”其他的妇人都点头称是,就这样,我被留了下来,一段时间后,他们告诉我哥哥伤已痊愈,离开了本草阁,并承诺七年之内回来带我走,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有那么一丝沮丧,但我相信哥哥,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