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余欢 第十三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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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午,这个无情无意的男人意外提前回到了“约坊”,脸上挂着意外温婉的笑容,悄悄地站到了她的身后。桃红的怨尤顿时化作了似水柔情,心里霞光一片,她默颂着电视里女人矜持的样子,慢慢回过头去,尽量使自己的眼神远离以往不争气的模样,当她忐忑的视线终于平安降落在党远脸上的时候,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旌摇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党远像看一个真正女人那样的看着自己,他的目光虽无蜜意可也满是垂怜和殷切。累吗?党远几乎贴着她的耳根轻轻问。

    不累。一罐蜜早已在桃红的心里打翻,甜得她声音像梦呓,眼神像梦游,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去。

    那好,那就辛苦你一件事,帮我去医院里照顾一下杨子。

    听清楚这句话的同时,桃红往后倾倒的身体因为什么也没靠着而狼狈地趔趄了一下,她如梦初醒,心里的蜜刹那间化作冰水,眼睛里所有的内容顿时化为乌有,干涩得和新疆的葡萄干一模一样。那店怎么办?她的声音像从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被人照踢不误后发出的。

    白天去医院,晚上你还是回店里。这两天她大小便不能自理,我照顾她不太方便,找护工我又不太放心,只能辛苦你了。

    走到厨房门口,党远又回过头来叮咛道,现在就去,做些咖喱鸡饭带过去,她喜欢吃的。

    其实此刻党远的心里像被蜂蛰了一般,虽然逃也似地从病房回到店里,但刺深深的留在了胸中。这一年多来,杨子的身体已渐行渐远,涅?升入了他心中的天堂,即便仍然时有痴念,但已然归入了来世的梦想,今天却意外不期而遇,党远惘然不得而知究竟是相会了昨日还是看见了未来,或者仅仅是乘别人当家的不在,偷窥了人家的皇道乐土?

    他默默的替杨子穿上病号服,手滑过了她照旧细腻的皮肤,却已感觉不到她的温度,此刻他宁可相信那只是具遭命运谋杀的美丽的遗体。在把杨子扶进洗手间后,党远坚决的转过身去,他手举着吊瓶,将悲伤的目光和瓷砖上的一块污垢久久对峙。

    桃红做了一盘咖喱鸡饭,切了两只鸡腿,又装了一大碗罗宋汤,细心地包好,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看也没看党远一眼,一如去走远房亲戚,动作利索,对于党远不切实际的建议充耳不闻,只是在临出门前深深地回望了他一眼。

    党远想及时给她一个意味深长或者带些励志的笑容,信息还未传达到嘴角,桃红已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后背。

    靠窗有两桌打牌的客人,连续几个小时的鏖战使他们的争吵声已经荒腔走板,他们彼此拼尽全力往桌子上甩着纸牌,就像在狠狠抽打对方的耳光,劈啪之声不绝于耳。党远打小在棋牌方面深受父母管制,长大后一向对此深恶痛绝,他或许终其一生也不会明白其中令人如痴如醉的无穷奥妙,不明白为什么那几张小小的纸片竟能如此巨大能量地调控人们的喜怒哀乐。

    桃红走后,他沦为了店小二,耐着性子给他们添了几次水后他决定给他们以停水处理。在这个城市,下午的客人绝对不会在晚上出现,晚上的客人绝对不会在下午出现,泾渭分明,贫富悬殊。他倒不是嫌贫爱富,实在是无法容忍自己跟在这帮已和扑克牌长得差不多的人屁股后面添茶倒水的悲惨形容。

    那边一局终了,扑克牌们抬起汗涔涔的脑袋吆喝党远倒水,其中一个还发现不见了桃红,咕哝着,咦,麻将牌到啥地方去啦?因为没有曲线,桃红背地里被他们叫做麻将牌。党远说不好意思停水了而且马上又要停电了,扑克牌们连声抱怨说怎么搞的怎么搞的,侬这里麻将牌一不在就出现怪问题,侬这个老板不大像开店的,倒像是专门来关店的,那个麻将牌每天忙得身上一点肉都没了,真是可惜呵。

    送走扑克牌们,党远顺手将门把手上的牌子翻过来,翻成了休息的字样。返身回到店堂也不理会那一桌的狼籍,径自在杨子和菲儿都坐过的那张靠窗的座位上躺了下来,让一排翠竹挡住自己的脸。

    他隐隐约约有一种虽然不确定但却灵犀相通的感觉,杨子拒绝怀上申屠的孩子并不代表她拒绝怀孕,相反,这种抗拒背后意味着另一种等待和向往。当初杨子离他而去时,是活生生的撕裂,皮肉分开了可骨血还粘在他的身上,如今在申屠斌身边的杨子只是一个漂亮女人漂亮的生活状态,而她的灵魂却还在过去的沼泽里跋涉。杨子选择这个城市定居,缘自党远早已背叛了的那个承偌,这个承偌在辗转了小半个中国之后,被党远的理智送上了祭坛,却埋进了她的心底,她是替这个力不从心的男人完成这个承偌来的,因为她从没有把它看成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党远颓然得无以复加。

    党远这一躺躺到了日落西斜,等街上华灯初上,他才从杨子身上慢慢回过神来,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他本来想好要约左浩伟和他讨论两件事情的,一是杨子临别时让他帮忙过问一下申屠斌,看有没有办法使他早些出来,另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邬镇长,不知道为什么党远总不想轻易地放过他。

    昏暗中,党远蓦地翻身站了起来,他和伫立在门口的人同时吃了一惊。菲儿捂着胸口说你吓死我了,我进来看一个人也没有,正琢磨WWW.soudu.org着你的门怎么没关呢你突然跳起来了。

    党远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菲儿说我本来想在你这儿随便吃点上班去的,看来你今天不营业了?你那小姑娘呢?是不是把人家气走了?

    在得知实际情况后,菲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你就是一个富贵命,开这么个店太难为你了。

    菲儿让党wWw.远找一件桃红的工作服给她换上,她说她可以晚些去上班,帮他干到桃红从医院回来。桃红的工作服是那种蓝兰印花的老式对襟衫,是按照桃红的尺寸定制的,菲儿穿上后,胸部就呼之欲出再也对襟不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党远一眼,发现党远已经偷偷地看了她好几眼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