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声吵醒的杨子披衣下床,推开阳台的落地门,映入眼帘的情景竟让她睡意全消,飘忽的雨丝中,鹅黄色的银杏像蒙上了一层轻纱,翠竹细密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沙拉拉的响声攀缘上馨红色的屋顶,又轻轻地滑向晶莹的花岗岩小路,雨滴柔柔的扑向人工湖温婉的怀里,弄皱了一池春水,掩映在夹竹桃后面的地灯,洒下了一地的碎银。
和雨中的空气一样,杨子的双眼忍不住湿润了,她想起了另一番雨里的情形,想起了重庆“朱记卤大肠”不远处的那个深深的小巷。低矮的屋檐下小瀑布似的往下淌着浑水,交叉纵横的电线天线分割着狭小的天空,她护着党远的卤大肠,党远护着她,在狭窄泥泞的小道上探雷般前行,在一处左侧大片水塘右侧几柱瀑布的两难境地,党远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双手捂住她的脖子毅然从瀑布下突围而去,那几注污泥浊水提壶灌顶一般把党远的头和头颈浇成了出土文物,她回屋捧着党远陶罐似的脑袋擦了好半天才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他们的住处也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小阳台,可房东再三声明这是放鸽子棚用的,人千万不能站上去,别说是人,基本一只大点的狗站上去,这阳台就会摇摇欲坠。党远常在吃饱卤大肠后威胁她说要站上去试一试,吓得她搂着他的腰大呼小叫,这个不中用的阳台在那天的雨里,终于无声的垮台了,剩下两片朽木在风雨中飘来荡去。
站在这座城市第一流wWw.的阳台上,杨子的心没有丝毫的快意,她想起党远曾经说过的一个诗人的诗:有时,世界很小,心却很大很大,有时,世界很大,心却很小很小。她现在明白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还在格尔木为买一台手机而省吃俭用的时候,她的心很小很小,因为前面的世界对于她太高大太莫侧太神奇,而当她站在这个全国第一大都市的第一流别墅的阳台上的时候,这世界小了,矮了,俗了,不过尔尔了,她的心却大了,深了,伤了,多愁善感了,她在得到许许多多东西以后,终于去粗存精,去伪存真一般发现了自己原来是如此的寥落,如此的心路漫漫。
初秋的凌晨,密密细雨中夹杂着丹桂馥郁的风已显出凉意,杨子轻轻打了个冷战,退回了屋里。党远的拒绝,情理之外,更是意料之外,如果是生意,这等好事他不会拒绝,如果是挚友,这番好意他也不该拒绝,唯有哀莫大于心死之人,才会如此不辩良莠,无关痛痒。
也许他的心真死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这次再见的第一面起,他的眼神已不复往日的脉脉含情,这也理所当然,但当他望着她的眼睛已变得像两粒风干了一个世纪的蚕豆的时候,可以想象他的心在她的面前,已经荒芜得没有一丁点内容了。
是因为杨子被一个叫申屠斌的爆发户娶了吗?可当初毫无防备,不明就里的杨子开天辟地第一次被党远脱去WWW.soudu.org裤子的时候,党远不是有一个结婚好多年的叫丁小然的妻子吗?杨子的眼神因此而蚕豆了吗?杨子的心因此而荒芜了吗?
杨子觉得头好疼,下午在“约坊”的门口,她忍不住哭了一场,回家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又哭了一场,晚饭也没吃,刚才阳台上倒是吃了几口夹着雨丝的风,湿湿咸咸的不像自己老家和申屠老家的风夹的都是沙子。想到申屠,杨子忽然一个机灵,她记起来了申屠说开完一个什么会就要赶回来的,从时间上推算应该就在今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