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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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原来公司的同事约我出去爬山。我推口说不愿意再见公司的经理,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是觉得很尴尬。她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着说,你就一来吧,如果有经理一道我也是不愿意去的,早考虑过你的顾虑。我也不再推三阻四的,一口答应下来。

    我们约定周五出发,在上山过一夜再下山。至于住宿和吃饭他们早就联系好了。

    周五我同他们在汽车站碰头,米乐也在其中。他见到我露出喜悦的笑容,我则撇过脸去同其他人说笑,只剩下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他那副失落的样子,我心里倒是得意洋洋的,觉得解气过瘾。

    通过验票口,一行六人上车。米乐坐到我的身边,碰碰我的手臂说:“我是哪里开罪于你,做出冷漠的样子不同我答话。”

    “你怎么会有开罪我的地方啊,你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我又露出尖酸的样子,“别人开心你什么都没有所谓,这样的好人难能可贵啊。”

    我一语出口就后悔起来。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刻薄、小器,就像一个烦躁的更年期妇女,每一个动作眼神都不再我原本的我。越加觉得自己可恶,就像讨厌的毒蜂一样叮在米乐身上蜇他的皮肉。看来他也会讨厌这样的我。

    汽车缓缓开出车站,米乐想同我说上几句,但觉得不妙也只好保持缄默。我从包里掏出《弗洛伊德心理哲学》摊开在大腿上看。米乐又凑过头来说:“这种书你觉得好看吗?”

    “还不错。”我说,“花时间看看也觉得不错,有些道理他说的还是满合情合理的,有些不尽然全是正确的。”

    “听你这样说来我也想瞧瞧。”

    我将书挪到他和我的中央,用书签卡住书脊。这样心平气和地同他相处我是非常愿意的,而且我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愉悦,只是有时我固执得要命不愿意妥协。

    我消除同米乐的结怨一路上同他说笑。他给我讲同住在屋檐下莫宁追求女孩子的方法。

    “那小子对于浪漫的小把戏玩得倒是很熟练,每个女孩似乎都吃他这一手。”

    “他是如何的浪漫呢?”

    米乐合上书说:“方法还是老套,无非给女孩写写情书,然后有的没借以各种场合和名义同喜欢的女孩见面。见面之后又极尽殷勤和关爱。其实这样的方法已经不鲜见,只不过他坚持长久的原因才令人钦佩。他模样虽然算不上俊朗,但也讨女孩子欢心的。”

    “那倒也是,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的,如果他出于真心。”我拉上车窗的帘子。

    米乐继续详细给我讲莫宁追求女孩子的细节,有些可笑但是却不失可爱之处。

    车上密闭的空气让我觉得十分疲倦,米乐不讲话的空我便靠在椅背上打盹。待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头靠在米乐的肩膀上,身体也同他亲近地挨在一块。阳光,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帘子投下点点的光斑,这些光斑又印在米乐英气十足的脸上。他安静地沉睡在我的身旁,呼吸均匀如同婴儿一般。其实我非常想摇醒他同他在说上些什么,无论什么都会觉得喜悦,可又不好打扰到他的安宁。窗外是一闪而过的景色,如同蘑菇状的树发开新芽,在夏天来临之际储备自己的美丽。春天就应该如此,让人觉得充满希望。它们生动的影子像幻境一样一帧一帧往车尾跑去。

    我又将头靠在米乐的肩膀上,舔舔干燥的嘴唇继续打盹。

    当夜我们并没有上山,只是在山脚住下来。在当地人那里我们租到烧烤用的工具和帐篷,买了木炭和食材。本以为当地人会趁此机会抬高价钱,但是他们给出的价钱比别处还要低廉许多。老乡们说,都是自己家的东西不必计较,多来一些客人山谷都会热闹很多。

    次日清晨,薄雾笼罩群山。我们一行人踏着新鲜的露水朝山顶进发。男人都背着很重的行李,女人则拿吃喝的东西载说载笑地爬山。走不到多远,不知道是我们故意还是怎么的,我和米乐就落在其他人的后面。

    “在快餐店做得愉快吗?“米乐拉拉肩膀上的背带。

    “还算顺利,不过还是挺辛苦的,从早到晚都没有休息的时刻。在耳边总可以响起客人推门而入的时的铃声。”我歪歪脖子,“听到‘叮铃’的声音,我的心都会重新振作一番,准备迎接客人。”

    “听上去你还是蛮喜欢这样的工作。”

    “喜欢谈不上,不过喜欢这样充实过日子的感觉。不像以前在公司,空闲的时候便无从打理自己的心情,所以会心烦意乱的。”

    “那倒也是,人太过于空闲就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轻盈地跳上台阶在远处等他。从上往下看,米乐被背囊压弯了肩膀,像是在匍匐前进。我坐在青石板上,支起下巴看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青石板上冰凉的水汽不一会儿浸透牛仔裤,连同内裤都润湿。我这才发觉,整个屁股又冰又凉。我站起来不停地扯粘在屁股上的裤子。

    “怎么了?”米乐问我。

    我指指屁股“全都湿透了,感觉非常不舒服,而且看上去也是尴尬得很。”

    米乐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连内裤都湿了吧。”

    “这个不用你管。”

    米乐解下他的薄外套交给我。“系在腰上遮住你可笑的屁股,看上去可真的令人发笑。”

    系上他的衣服之后我们加快速度赶上其他人。我和米乐又淹没在人群的热闹当中。他们开始谈论公司新近的情况,无非是各自部分之间无伤大雅的笑话。对于那些追根究底的底细他们都是不会谈起的。我同米乐一样只是静心听下去,偶尔附和几句。

    入夜的时候,一行人在山上支起帐篷,然后在其中围上垫起烧烤用的灶。

    不知为何山顶上的星星特别亮,在暗夜的苍穹之中发出如钻石一样闪耀的光。微风习习,空气中混杂山野之中特有的青草香味和肉香的味道。大伙在一起说说笑笑,唱唱闹闹,甚是热闹。

    篝火的映衬下,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的没的聊起公司的旧闻。米乐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

    “我先走开一会儿。”来不及同旁边的女孩解释,我旋即追逐米乐的身影。

    米乐手里拿一瓶啤酒跌跌绊绊的,我悄然无声地跟随在他身后,怀着十分侥幸的心理。我就像一个即将窥视他到别人裸体的偷窥狂一般带着欣喜,我有预感我可以看到米乐最直白的内心。

    大约过来五分钟,米乐选一有石板的地方坐下来。我站在不远处,他的瘦削的身影在黑夜之中更加的孤独,以至于我不敢轻易上前惊动他。犹豫片刻我走到他的身旁,同他肩并肩坐下。溪水在我们脚下潺潺流动,虽然看不清想来一定也是非常清澈。

    好一会儿我们也没有说话,都只看着远处黑压压的群山。

    “真是觉得对你愧疚。”米乐突然如此说。

    “唔”我茫然不知他所云。

    “就现在这样也是对你充满愧疚的心情。”他呷口啤酒,“分明也是喜欢你的,却喜欢的极不透彻,你也讨厌我这样吧。”

    我低头不语,将手浸入溪水当中,冰凉的滋味从指尖直到心脏,全身都起一层鸡皮疙瘩。

    “愿意同我讲讲你和那个女孩吗?’

    “你是真的愿意听我讲吗?”在黑暗中米乐的脸上浮出淡淡地微笑。

    “非常乐意。”

    米乐将酒瓶搁在身边,十指交错握住。“我曾经同你说过,在上高中的时候我是学过钢琴吧。”

    “有这么回事儿。”

    “那女孩也是同我一块儿学习钢琴的。她才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所有小孩中她的天赋算是最上等的,没有一个老师不赞叹她的技艺。”米乐仰望被密林遮盖的天空,“复杂的曲子听上两遍她就会记得乐谱,简直就是天生的音乐家。原本以为她会成为一个钢琴师或者音乐家,但是她和我一样wWw.只参加了普通的考试。每一个人都因此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如此了得的人连考试都不会参加。”

    “难道因为你没有参加啊考试所以她也不愿意了?”我说。

    “如果是如此倒算一种幸福。那个家伙绝对不会这样的。她曾经同我说过,她只是有音乐的天赋,但是她只是喜欢展示存在于自己身上的这点天赋,却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天赋。”米乐仰躺在石板上,“有时候她真是一个傲慢没有礼貌的家伙。她喜欢别人用钦佩的目光看她,用语言赞美她,一切别人对她的仰视她都喜欢。她内心骄傲,但是却是一个极可爱的孩子,俏皮美丽。”

    “这倒是真的,莱利还同我说很少见过这样开朗可爱的中国女孩。”

    我也躺下来,仰望苍穹。点点的星光在叠错的树叶当中摇曳不停。我对女孩也产生很多的好奇,是因为她离奇的性格还是原本使然,我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她以后又是如何。

    “对于她的喜欢,开始于贝多芬的《月光》。”米乐脸上漾起浅浅的微笑,“我是同其他孩子一样对她充满赞叹之情。那家伙弹完这首曲子后,扬起淡薄的身子向我微笑招手唤我过去同她一起弹奏了彪德西的《亚麻色头发少女》。我大概就是被她出众的天赋和迷人的美丽迷住了。”

    米乐重新坐起来点起一支烟。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暗暗的猩红色。我注视他弯曲的脊梁,伸手触摸他一节一节的骨骼,没有一处不是透着冰凉的感觉。

    “对她总有很多的迷恋,即便她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米乐吐出一团烟气,“就如同你那天所见,她乐意得到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要不太为难我,我都乐意奉献。”

    我在鼻子了哼哼冷笑两声,米乐你不是在说的么,我们的遭遇是多么相似,我们只是踏着彼此的影子前进。我们都无比懦弱,在喜爱人的面前就像剥壳的蜗牛,只剩下软软的内心,装不成强大的样子。而此刻米乐的每一句话像银刺一样扎入我心,但是我却想知道得更多。

    米乐丢掉烟头,深情地注视我的眼睛说:“所以对你充满愧疚,这样的话也不应该同你诉说,可是我需要有一个知道。”

    我捧住她的左手贴在我的面颊上,让身体的温度暖和他的手掌。如果你需要一个温暖的内心,我是会不遗余力地给与的,我心里这样同他讲。

    我们脱掉鞋把双脚放进淙淙的小溪当中,一面冲凉水一面讲话。只不过不再讲有关那个女孩的话题,我是真不愿意再用更多的时间来提及了。冲凉之后,米乐背我回去。

    我手里提着鞋交叉挂住米乐的脖子,双脚在他身后晃来晃去。米乐喘气有点吃力,我一点也不愿意从他的背上下来,只将头贴在他的背上听到他心脏嘣嘣直跳的声音。我的心里产生一种即是甜美又充满凄凉的感情。米乐如同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向一个世界,只剩下一个狭窄的出口,至于将会去哪里,我和他都是一无所知。也许他会问我,迟微,我们将会去哪里。我一定会这样WWW.soudu.org回答,去哪里我倒是不知道,总会有抵达未来的那一天吧。只是此刻我能感到我们的未来是一片银灰色,觉迷茫。

    深夜,躺在帐篷当中我没有办法入睡,拉开帐篷的门帘,独自在夜风中仰看天空中的繁星。过了会儿我摸索到米乐的帐篷,拉开他的门帘。

    他微微睁开双眼,我将食指放在嘴唇边做出禁声的手势,便躺在他的身旁。我脱去外套盖在他的身上,从身后搂住他的胸口,眯着眼睛将脸颊贴在他的防水衣上。

    米乐小心翼翼不动弹像一个缚在茧子里的蚕蛹。过了一刻,米乐翻转身来,拉开衣链将我的手放在胸口。我们四只手交叠放在他的胸口,米乐迷蒙双眼说:“我不想让我自己成为你的负担,给你带来没有必要的重负。”

    我叹息口气:“是不是负担不是由你来决定的,那是由我自己的感觉所决定的。”

    “你真这样认为,但是总是会带给你很多特别失望的事儿。”米乐拍拍我的手背。

    “我早已经失望透顶了。”我自我嘲解,“所以没有认为你会做什么了不起伤人的事儿。”

    米乐倒是不会说伤人的字眼,但是他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言谈举止都会让我凉到脊髓,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性情。

    我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摁住他的肩膀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亲吻额头表示原谅。”

    良久,我拾起衣服悉悉索索地穿在身上,快速地走出他的帐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