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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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上耳麦,熟悉的旋律从耳朵进入到我空荡荡的心灵,在我最为柔软的地方不断地盘旋,像一条银色的蛇在脑海穿梭,有关音乐的记忆都被它勾起。

    这支曲子我早已是烂熟于心,每一次的聆听都把我带入回忆的梦境。已经过去很久,可是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夕阳还在遥远的天边,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米乐坐在长凳上,离我并不远,只用伸直手便可以触摸到他的一角。

    我记得那时米乐穿的是一件经过改良的西服,配上一条怀旧的牛仔裤。他甩甩手指,轻轻触动黑白的键盘,即刻忧伤的旋律回荡在咖啡厅的每一个角落。舒缓的节奏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安静聆听。

    坐在米乐身边的女钢琴师,漆黑的头发垂到胸口,十指纤细。她侧着头安详地谛听米乐的音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乌黑的眼睛不倦地看着他在琴键上游走的双手。

    米乐却是早已忘记这个世界,只沉醉在美妙的声音当中。余晖给他披上一层忧郁的外衣。他就像从暮霭中走出来一样,朦朦胧胧的像一团烟气。我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会将他这团雾气吹散开来。

    一曲完毕,他欠身向女钢琴师点头答谢,然后踱到我的身边。待他坐定之后我任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米乐。

    “你在看什么呢?“他淡然的微笑,拉开沙发坐下来。

    “打心底里喜欢那支曲子。”我说,“那曲子的名字是什么呢?。”

    “I’mforrest,阿甘正传中的钢琴伴奏。当羽毛开始飘落时候的音乐,你还记得吗?”

    “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不过听你弹起来更有意思。”

    米乐用咖啡勺搅动咖啡,将勺子放在白磁盘里,啜上一口咖啡。白色咖啡杯上留下他浅浅咖啡的水印。我端起自己的杯子,上面也有我红色的唇印,同样也是浅浅的颜色。

    初次同米乐见面的时候正值春末夏初的时节,他穿一件长袖印上阿根廷英雄人物诺瓦格纳头像的长袖T恤。两撇又黑又长的眉毛滑入两鬓,瘦瘦的面孔嵌入一双又黑又深的眸子。他腾出半壁办公桌给我荡漾起笑容对我说,有幸同我公事。他的宛然一笑,驱走了我抵达陌生地方的恐惧感。我凝视他嘿嘿的眸子,友善地向他道谢。

    这副场景我都还记得十分清楚,好像这些WWW.soudu.org都是前一秒发生的事情一般,殊不知我已经离开原来公司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打着哈欠,看着车窗外向我身后滑过去流光溢彩的颜色。我低头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在快餐店打一天的工,身体快要散架皮肉全靠骨头在支撑。我掏出手机,想给他挂电话却无端端的胆怯,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只是觉得疲劳的时候同米乐说上几句话,疲劳就会减轻很多。公交车到站,我站在原处还是给他挂电话。

    “睡了吗?”

    “还没有,你呢?”

    “下班刚回家呢,一个人走着就想打电话给你。”

    “每天都这么晚回家么?”米乐问道。

    “不全是,一周总会有两三次,这样黑的路走一个人走下去还是蛮害怕的。”

    “那同我讲讲话吧,愿意说什么吗?

    “想对你说的倒没有什么,可愿意讲讲你自己,比如说说你弹钢琴的故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钢琴。每个周末妈妈都领我到老师家学习钢琴。我现在还记得老师的样子,左边只有一半淡淡的眉毛。虽然她每次都用笔勾出另外一半,可是我也瞧的清楚。老师很年轻但并不温和,弹错一个音她就会板起脸来。小时候还真有些惧怕她的样子。”他停顿数秒整理自己的思路,“这样一直练习到高中。也应该算得上是技艺娴熟,原本以为可以考到北京音乐学院。可是就在上高三的那一年我突然不能弹钢琴了。”

    米乐静默数秒,我静候着。

    “身体里的某一样东西被抽出来,会弹钢琴的那根经被上帝抽出来。刚开始家里人还以为我装作不会弹不想上音乐学院,直到他们逼迫我动手时看到我浑身发抖的样子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那你不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我满心欢喜地为考试准备,很憧憬做一个钢琴师。”

    “我还以为你是对所有事情都不会在意的人。”我猜测道,“为什么那天忽然想弹钢琴了。”

    “我也说不上来,就像想喝水的感觉,心里非常愿意来一支。开始我还担心一点不会,可是当手指放在上面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回来了。那种弹钢琴时畅快的感觉都回到我的身上。”

    夜空下,我是一个人独自在行走。路面和旁边的树叶都被洒上水,全是湿漉漉的味道。我穿的运动鞋底与路面磨合发出粘粘的声音。一家通宵营业的超市灯火通明,一个女孩倦怠地倚靠在柜台,不停地打哈欠。

    走到拐脚的地方,看到一个喝醉的男人用手撑住墙,对着墙角小便。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男人还在晃动身子,嘴巴里发出喃喃的声响。我加快的脚步,飞快地从他的身边掠过,跑得气喘嘘嘘的。

    “你在做什么,呼吸声好大。”

    “刚刚看到醉酒的男人在小便,万一他兽性大发我岂不要遭殃了。”

    “哈哈。”他在电话的那头放声大笑。

    “到家了。”

    挂断电话,觉得胃里空得厉害。翻遍冰箱也没有可吃的东西。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一包不知道搁置多久的方便面。我查看印在背面的生产日期,还有几天就要过期。思量一会儿,想加热多煮会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烧水的时候,手机传来短信的消息。

    “明天你会在家吗?这么晚打扰了。”

    发短信过来的是叫安美的女孩。前几天和房东看过房子,说过一段时间搬过来。也就是说以后我和她以后是室友。我还记得见面第一天她穿一件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头上别一只蝴蝶形状的水晶发卡,一个挺清秀的女孩。

    我拨过去电话。“我明天下午在家,有什么事吗?”

    “我明天搬过来,没有其他特别的事就想提前给你说说。”

    “那不碍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就给我说一声,我一定帮忙。”

    “谢谢你,我的东西不多。”

    “嗯,明天见。”

    “晚安。明天见。”

    挂断电话,再去厨房看的时候,面已经和成一团。我对付着吃了几口。面的味道真是差到极点,又干又焦。

    本来想在看几页书,可是身体疲乏的厉害,躺在床上看着就睡着。书滑落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我被惊醒。我索性和着衣服钻进被子。一夜睡得挺不好的,不住的做梦然后醒来。张开眼睛看看围绕在我身边的黑夜,然后再进入梦乡。整晚都是这样反复醒来,再睡觉。半夜口得厉害摸黑起来,在厨房里用手捧自来水喝。带着漂白粉味道的液体让喉咙的干渴缓解很多。

    早晨醒来的时候,额头还突突地跳个不停,头也疼得很厉害。早知道就应该在睡觉之前吃一片安定。

    专业课的老师约我今天见面。他说虽然我休学一年,但是专业还是要看的,免得一年就把自己的专业荒废了。我说不要紧,回来还是可以赶得上。我绕不过他的执拗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蒋鑫是我的专业老师,而他对我的偏爱很明显,我也不能捉摸出这种不计回报的偏爱是为什么。我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对我如此。那时候特别怕别人对我看法。看到别人议论都会觉得心神不安,害怕他们说我和老师纠结不清。他只说,觉得我在专业方面是一个挺有天赋的孩子,所以喜欢。我渐渐接受这样的偏爱,甚至非常喜欢这样的偏爱。

    洗漱完毕之后,我对着镜子开始化妆。额头还是在跳,两根筋在太阳穴的位置鼓起来。我用力揉揉,可还是胀得厉害。在脸上匆匆刷上腮红遮住苍白的神色就出门。

    我赶过去的时候看得出他已经等一些时候了,咖啡喝得已经见底了。

    “吃过饭没有?”蒋鑫喝完剩下的咖啡。

    “没有呢,没有时间吃饭就过来了。”

    “那正好,我也没有吃。你要吃什么?”他拿起餐牌看起来。

    “一份黑椒牛排,熟得透透的。”我说。

    “一份黑椒牛排,一份意大利面。”他对服务生说。

    他从黑色的包里掏出两本书,《新闻传播学》、《传媒与广告》。两本书都是厚厚的,有拇指那般厚。我不禁惊叹,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时间去阅读。

    “虽然知道你要休学,但是我想如果你可以继续来学校那最好不过。而且答辩论文越早准备到最后越轻松。这两本书对于写论文都很有好处。休息的时候多看看,再到学校读书会轻松很多。”

    “如果我毕业论文答辩由你考试,我就轻松许多,光睡大觉也可以过吧。”我大放厥词起来,可能因为知道别人的喜爱就没有顾忌。

    他严肃起来,“我是绝对不会放水的,尤其是你。还是尽早回学校学习才好。”

    “休学这件事我不是突发奇想做的决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学习了,心总是不能很安静的学习。我想这是无论如何学不好的,还不如好好休息一阵再认真的学习。”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和父母也商量过。妈妈先是不同意,但爸爸通情达理地同意了。他说我还年轻可以浪费一点时间。”

    服务生端来我们点的菜。牛排果然是熟得透透的,放在嘴巴里很有嚼头。刀子在盘子里切得“当当”做响。老师只吃了几口就不怎么再动叉子,又点了一杯咖啡。

    “最近在做什么呢?”他问。

    “在快餐点打工。挺辛苦的,一回到家只想死死地躺在床上。不过也快习惯了,他们说都是这样过来的。”

    “觉得还好吗?”

    “还不错,身体是辛苦点,心里倒是舒畅很多。”我呵呵地笑。感觉是比以前轻松许多。每天忙忙碌碌的,遇到不同的客人,在喧闹中渐渐地就忘记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自己的情绪。

    身体消瘦很多,这个我是能够感觉得到的,但是肌肉却结实许多。

    “这样也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多用心学习。毕业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不像期末考试突击几天就可以了解的事。要认真对待。”

    蒋鑫又开始变得?嗦来。他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我非常的不能接受,像一个女人一样苦口婆心的说教。我头也不抬的切盘子中的牛排。那块肉滑到盘子的另一边,用叉子摁住肉,刀子切得当当作响。

    “嗯。”我含着东西应和。其实心里在说,得了吧。蒋鑫一点也不在乎我这样没有礼貌。

    我吃完所有的牛排后把旁边的蔬菜也吃得干净。

    “年轻人果然是好的胃口。”

    “呵呵,是啊,你怎么不吃呢?”

    “不太饿,没有什么胃口。”

    服wWw.务生撤走餐盘后,我们继续聊天。

    “学校的玉兰花开了,成片的白色让人的眼睛也明亮起来。”他啜口咖啡,“真觉又走过一年了。”

    学校的玉兰花又开了。我也没有多少机会看它们盛放,今年却还不能再多看一眼,心生遗憾。

    “真不觉就这样在这学校过了那么多年,教过那么多的孩子却真记不住多少人,那些孩子也应该忘记我了。”

    “不会的,我是不会忘记的,怎么也不会忘记。”我斩钉截铁地说。

    蒋鑫笑了,很慈爱的微笑,很欣慰地看着我,亲切地说:“想来你也是不会忘记的。你第一次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怯生生的,答案却十分的中肯。”

    “所以你才认为我是有天赋的?”

    “大抵是这样。你休学也让我觉得不太放心,有很多学生休学之后就再也没有上学了。”

    “我保证,我向人民币保证我一定复课。”

    蒋鑫被我的举动逗乐,展开眉头哈哈地笑。我的心里也觉得舒坦许多,觉得亏欠他很多的东西因为他的笑声都偿还上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记得下午那女孩会过来。我匆匆地拿起挎包,“抱歉啊,今天看房子的女孩过来,我得早点回去。”

    “那我送你回去。”

    “那再好不过了。”我呵呵地笑。

    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听到里面“平平碰碰”的声音。她在做什么呢?我暗自思量。

    “你回来啦。”女孩笑容可掬地说,“看家里太乱,所以动手收拾起来。”

    安美换掉蓝色的长裙换上干练的衣服,将头发束成马尾,抡起胳膊干活。我换件衣服也动手和她一起干活。

    午后的阳光很强烈,屋里的灰尘扬得很高。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收拾过,无处都不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灰尘。我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将地板上的灰尘都抹干净。

    长长的马尾在安美的是身后活脱脱的甩来甩去。她踩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擦拭阳台的玻璃窗户。汗水顺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向下巴滑去。

    我和安美躺在沙发上看着整洁一新的屋子,相视而笑。阳光也变得干净许多,成束打进来让整个屋子光亮起来。

    “干净之后,心里也舒服许多。”我说,“要喝点什么吗,有啤酒和可乐。”

    “可乐。”

    我给安美一罐可乐,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我扬起脖子“咕嘟、咕嘟”畅饮起来。

    “真是痛快啊。”我说,“干完活这样喝上几口冰凉的啤酒从心底觉得痛快。”

    “迟微,你还是个豪爽的女孩哩。”

    我哈哈大笑,“是这样的么,还不曾有人这样说过我。”

    安美褪去头巾,回到屋里收拾自己的房间。我把蒋鑫给我的书从包里掏出来看。才看几页就不想再继续看下去,概论的东西很多,定义和概念就有好几页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累了,精神一点也不能集中。头也疼得厉害,我揉揉发胀的穴位,喝几口啤酒歪躺在沙发上。

    “你头疼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美站在我的面前,“让我给你揉揉吧。”

    也没有经我同意安美就坐在我的身边,双手摁住我的头给我坐按摩。她从我的头顶一点点往下摁,然后用是指轻轻地在头顶叩击。反复几次头疼舒缓许多。

    “你平时一定没有休息好,眼睛也是充血的。”她说,“这些毛病都是积累成的”

    “你说话的样子还真像一个医生。”

    “呵呵”她捂住嘴巴笑,“我不是医生,是护士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