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扑火之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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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坏蛋,刘二柱却无法从同事名单里找出来了。他消沉了这几年,原先把他当作竞争对手的同事,早已把他从威胁名单里剔除了,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和一个人作对。勾心斗角是能力和利益的争斗,他在别人的心目中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意识到这一点,刘二柱感到一股苍凉的落寞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需要下乡镇落实了一个规划上的问题,李昌华特意叫上了刘二柱,让刘二柱到后勤站落实一辆车。以前李昌华下去是不带刘二柱的,这个小转变是刘二柱实施登堂入室的直接效应。

    后勤站没有车了,往常没有车,熊站长只说一声没有,便打发了刘二柱。但是这一次,熊站长说让刘二柱等等。他打了一会儿电话,对刘二柱说:“我让他们路途相近的并了一辆车,挤出一辆车来你用。”

    刘二柱忙说:“谢谢,谢谢。”

    熊站长说:“见外!以后要用车,早打招呼,我给你留着。”

    中午饭和晚上饭都是在乡镇吃的,中午吃的是便饭,因为下午还要到现场落实情况,镇上作陪的干部只是象征性地让了一下酒,说好晚饭时一定要找个档次高的饭店,喝一壶糨的。

    落实完情况,天还早,李昌华说打道回府,镇上的干部拉着不放。李昌华对刘二柱说:“你看,兄弟们这么热情,咱们就住下?”

    刘二柱明白李昌华并不是真的需要他作决定,而是已经决定住下了,就说:“当然要住,不然怎么对得起兄弟们的热情。”

    李昌华就说:“那好。关键小刘来得少,今天就让他尝尝你们这里的特色,咱们吃狗肉去。”

    镇上的干部强烈反对,说那里不上档次。李昌华就说好吃就是硬道理。镇上的干部又问刘二柱想吃什么,刘二柱就说:“我也想尝尝你们这儿的狗肉呢。”

    狗肉馆开在沿街的几间民房里,规模不大,生意却很火爆。狗肉馆不开展预订业务,讲究先来后到,晚了就没有座位。这里的狗肉有特色,老板比狗肉还有特色。如今的经营者都尊崇顾客是上帝的经营理念,而这里的老板却在这间狗肉馆里坐稳了上帝的位置,摆着一张臭脸,进了他的店门就得照着他的规矩办,不能有丝毫马虎。酒不能多喝,按照就餐的人头,喝白酒每人二两二锅头,喝啤酒一人两瓶,还要扣除司机头上的那份,想多喝门都没有。菜也不能多要,按盘计算,一人一盘,想再来一盘该天再来。不怕你气,不怕你不来,脾气大不过嘴馋。命以食为天,吃不饱肚子,以填饱肚子为足,填饱肚子无忧了,吃好吃精为足,吃好吃精了,还要吃特色吃蹊跷。

    几乎进店的客人明知行不通,却偏要缠着老板加酒加菜,被老板断然拒绝后,哈哈一笑,对招待的客人说:“看看,就这副臭德性!”谁说着店里只有狗肉的味道好?这老板脾气倒也是一道风味独特的开胃菜。

    众人吃着狗肉,就为狗肉鸣不平,这么好的东西,偏是受歧视的,上不得大筵席的桌面。继而又联想到人,千万不要被人认定成狗肉,不然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白云千载空悠悠了。承认你好吃,就是不让你上桌。

    狗肉、狗肚、狗肠,吃了个口齿留香,二两二锅头下肚,微醺,恰到好处。

    刘二柱和李昌华回到县城,已是华灯初上,刘二柱下了车,乘着酒兴走到了大街上。他察觉到了,最近在他的周边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以前他是一潭死水,现在就有一脉细流,源源不断地流进来,水里出现了小鱼小虾,出现了妖娆的水草。依人的小鸟功不可没,大男人养成游戏,刘二柱是抱着一种戏谑的态度开始的,没想到这个游戏给他开启了一道门,豁然开朗看到一片新天地。他具有大男人的形式,欠缺的是内容,它要完成形式和内容的统一。

    豪情乍起,刘二柱血脉喷张,他要对依人的小鸟宣布,一个神形兼备的大男人即将诞生了。刘二柱猛然转身,要去办公室给依人的小鸟留言,然而他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对……”没来得及看清撞了什么人,刘二柱就想说对不起,可不起两个字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了,一个拳头直捣他的脸颊,他的脑袋一歪,眼前一花,摇摆了两下,歪倒在人行道上。

    “他妈的,瞎了眼了吗?”

    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在上面炸响。刘二柱觉得鼻孔里温热,一股液体流了出来,他随手抹了一把,抬起头。看见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气势汹汹的俯视着他,青年身上的虎形刺青衬托得并不强壮的身板有一股凛然的江湖味。

    刘二柱和孙峰就这样认识了,这样的开场非常突然,充满血腥味,注定了他们以后的关系非同凡响。刘二柱挨的这一圈非常冤枉,他不是故意的,都说对不起了,孙峰出手毫无道理,所以刘二柱在地上狼狈地躺着的时候,就开始和孙峰理论。

    “凭什么打我?”刘二柱的这句话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让孙峰永远记忆犹新。

    刘二柱第一次说的时候,孙峰觉得很好笑,他觉得刘二柱破口大骂才是正常的。孙峰居高临下,用嘲弄的口气说:“就凭我想打你。”

    当刘二柱把鼻血抹了一脸,有些狰狞的脸上嘴唇张合,又重复了一遍这话的时候,孙峰恐吓说:“不服?要不要再来一下?”

    刘二柱向后退了一步,又吐出了那句话:“凭什么打我?”

    孙峰很泄气,打架也讲究一个棋逢对手,和刘二柱这样软塌塌的人打,简直是败坏冷面虎的名头。孙峰还是很有原则的,骨子里也善良,他怜悯的说:“打就打了,你还想怎样?快回家吧,打架你不是料。记得进家前洗把脸,别吓到老婆孩子。”

    伴着围观者的哄笑和嘘声,孙峰转身走了,他听见刘二柱在他身后又问了一句:“凭什么打我?”

    走出了三四十米,孙峰要疯掉了,因为背后突然飘来了不屈不挠的五个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凭什么打我?WWW.soudu.org”

    孙峰站住,回过头苦笑了一下说:“要不,你也给我也来一下,咱们好好打一架。”

    刘二柱说:“我不想和你打架,我要请你喝酒。”

    孙峰觉得他把这个男人打傻了,忍不住摸摸刘二柱的头问:“你没傻吧?”

    刘二柱推开孙峰的手说:“你才傻呢,我就想请你喝酒,没别的意思。”

    孙峰自己彻底傻掉了,这人铁定有病,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惶,回身落荒而逃。他听见刘二柱在他的身后说:“你不答应,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刘二柱紧紧跟着孙峰,看孙峰的眼神也变了,他已经把孙峰当成了一只扑火的飞蛾,自投罗网的猎物,送上门来的死敌。

    孙峰忽然夺命狂奔了。他告诉自己并不是怕了,他怎么也算是一个黑白两道成名的人物,会怕一个书读多了的呆子?他是敬畏,病是值得敬畏的,对于有病的人自然要敬而远之。他拐了一个弯,钻进了一家网吧,开了台电脑。

    混黑社会,当黑老大,在一些小屁孩的心目中,沾了黑的东西都是好的,酷而有形。孙峰刚脱离了小屁孩的行列,惯性使然,对黑还是情有独衷的。孙峰登陆了一个黑客网站,下载个炸弹包找几个倒霉蛋炸一炸,解一解刚才被精神病纠缠的晦气。

    然而刘二柱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他身后,搬了把椅子坐下。当孙峰感觉到身边有人窥视,扭头看到了刘二柱满脸血污的脸,触目惊心。

    刘二柱察觉孙峰眼中的凌厉已是故作姿态的存在了,他们之间的势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刘二柱王八大翻身的强堪wWw.堪压住了孙峰持续下滑的弱。刘二柱不急于说话了,他等着孙峰开口。

    “大哥,算我不对行不?我向你道歉。”孙峰面对刀子也不打摆子,可面对刘二柱病态的执著,束手无策了。

    “不用道歉,我只想请你喝酒。”如果没有满脸血污,刘二柱此时的从容完全有大将风度。

    “大哥,还是我请你吧,算是赔罪。”孙峰叹了口气,他虽然恶名远扬,说白了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他被刘二柱磨没了脾气。

    “不,一定要我请你。”刘二柱呲牙笑了,大白牙映着黑红的血,别有一番怪异和惊悚。

    露天烧烤摊上,就是刘二柱和尿主任、陈医生那天不期而遇的地方,他们停住了脚步。孙峰说:“大哥,你先洗洗脸好吗?”就是孙峰这种号称不怕流血的硬汉子,也做不到面对一张血淋淋的面孔安然就餐。叶公并不寂寞,同道大有人在,好是一回事,那是给别人看的,至于那腾云驾雾的真龙,能不见最好别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