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少年傻傻的,眼睛瞪到最大限度,裂着嘴,不是笑,而是惊惧。女人看了也傻傻的笑,说如果当初早点儿看见这张经典照片,她会早一些发现他的傻,不至于和他结婚,误了终身。
男人听这句话的时候,也听到香烟噼噼啪啪的响声,他知道那是烟草在燃烧热情,给他一种瘾的激情,就像爱情。当香烟燃尽,激情死去,还会有一只烟守身如玉,等他去点燃。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烟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冷了,天热了,高兴了,郁闷了,轻松了,劳累了,点上一只,看烟雾升腾,同时,女人也孜孜不倦地给他制造一些冷,热,高兴,郁闷,轻松,劳累。
男人又把照片底片夹进书里。他记起照这张相片时,怕照成瞎子,便努力睁大眼睛,因为好奇和不安,嘴巴便裂开着。当然现在有了足够的照相经验,却不能补拍少年的照片。男人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不但能够把自己的少年照得英俊,还能把人生过得更加漂亮,但是一切重来,他还会遇到这个女人吗?男人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今生在劫难逃,跳不出这个女人的手心。
男人对这张底片情有独衷,因为那是他的过去,又让人看不出他的丑。照相机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黑白颠倒以后,居然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有一架相机,能够把他的生活包括婚姻和爱情拍下来,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底片,看看和日常相反的是什么颜色。
女人的同学横冲直撞而来,活象猪八戒变成的鲇鱼,使他们趋于一潭死水的婚姻生活兴起了些波澜,让男人有了些警醒,他们的家庭只有男人和女人组成的一个角,距离稳定的三角形家庭生活尚有千山万水,男人暗中加紧了暗度陈仓计划的实施。
鲶鱼效应营造了短暂的幸福温馨,就像深秋异常的回暖,当男人和女人再一次相对无言的时候,他们婚姻的第一个冬季来临了。
男人名叫刘二柱,很俗气的一个名字。二柱之上没有大柱,也没有三柱、四柱,货真价实的一根独柱子,他爹却给他起了这么一个貌似兄弟众多的名字。男人三十一朵花,刘二柱觉得那是针对成功的男人说的,他过了三十而不立,只能算残花败柳,认识到这一点,等于承认了自己很失败,作为男人,这是无可奈何后的悲壮。
女人名叫孙雅芝,富有女人味的名字。三十岁以前,她似乎不食人间烟火,追逐情趣和浪漫为第一要务,过了三十岁,柴米油盐的腌渍在她的身上渐渐起了作用,情趣可以培养,浪漫可以制造,而男人无能了,情趣和浪漫都是纸上谈兵。女人三十豆腐渣,孙雅芝却不服气,她深信自己是朵花,能够如火如荼地一直盛开下去。
刘二柱和孙雅芝居住的小城一个勉强能称得上城的小县城,这里既有不经意地从大城市流窜过来的浮华,也有乡村的包围下密不透风的固执的坚守。
村里盛传一个药方,不但能治不孕,还能保证一怀就怀双胞胎。刘二柱的娘紧赶着抓了几副药,兴头头地进了城。
下班回家的孙雅芝开门时被浓烈的药香扑了个跟头,抬眼看见婆婆正端着碗,试药汁的冷热。
“哎,生病了?”孙雅芝问。
“我没病,是给你的。”刘二柱的娘说。
“我没病。”孙雅芝蹙起了眉,暗骂老太太多事。
“你有病。”刘二柱的娘肯定地说:“有病不忌医,别不好意思。喝了它,保管能怀上孩子,撞上好运wWw.,还能怀双胞胎呢。”
刘二柱的娘把药碗递过来,孙雅芝出于本能的抗拒,抬手一推,当啷一声,碗落到地上,碎了。刘二柱的娘愣了,醒过神来后往地上一蹲,手往脸上一罩,眼泪鼻涕一块下来了,叫一声老天爷,再叫一声先人们,唱歌似的哭诉家门的不幸。
“哎,你哭什么?又没人招你惹你?”孙雅芝慌了手脚,劝了几声不见效,忙把开着的窗户关上,怕被邻居听见动静。
刘二柱回家看到娘坐在客厅里哭天抢地,孙雅芝苦着脸坐在餐厅里发呆,就问孙雅芝:“你把娘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了?你怎么不问她把我怎么了?”孙雅芝一开口,眼泪也下来了。“你回来得正好,当你娘的面咱们说说明白。我为什么不要孩子?还不是因为你的无能?你连只小狗都保护不了,有了孩子,出点问题怎么办?我今天说句明白话,什么时候你像个男人了,我就生,我可不想让孩子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刘二柱的娘停住嚎哭,插嘴问:“那他要是一辈子不出息呢?”
“那就一辈子不生。”孙雅芝斩钉截铁地说。
刘二柱的娘抹了把脸,甩甩手,站起来,看着孙雅芝说:“天地良心,二柱还要怎么出息?明明是你生不出儿子,硬编排理由。今天我也说句明白话,什么时候你把这几副药喝完了,我就回刘官庄,不喝,我就住着不走了。”
“不走你就住着,吓唬谁?你们娘俩在这里过吧,我还不伺候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