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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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唯忙着找男朋友的时候,我急切地等待着父母的到来。我整天忙着采购,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两位老人,他们是趁“十一”我放假一周来大连看我的。

    父母终究是拗不过孩子,我不回家,他(她)们只有来。

    当我远远的看见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走出火车站站台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唯一不会因为我们成功而多爱我们一些,而因为我们失败而少爱我们一点的人啊……

    妈妈看着我,笑着的眼睛中闪出泪花,爸爸没有说话,用他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接过他(她)们手中的包,在夜色中一左一右依偎着两位老人回家。

    到了家,我先是给内蒙古的大姐打了电话,报告了父母平安到达,并请她转告给家里其他所有人。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桌子的饭菜热了一遍,爸爸妈妈只是看着我笑,一路困乏了,也吃不进什么。

    我打开父母带来的包,还挺沉的,里面装的尽是些我爱吃的东西:奶酪、奶茶、牛肉干、松树籽还有一些干果,我说:“这么大老远的,还带这些东西,多沉呢!”

    爸爸说:“我说也不用带,你妈偏要带,现在有钱,这些东西在哪儿都能买到,可你妈不听,差点还要给你煮几个咸鸭蛋带来呢……”

    我笑了,妈妈也笑了:“家里的东西比外面买的好吃,多多从小就爱吃这些东西,好几年都没吃着了吧?”

    我边吃边点着头,一样一样地尝着,心里有点酸酸的。

    父母在大连的一周时间,我一刻不离地陪在他(她)们身边,孩子不管多大了,父母一在身边,心里顿时就感觉自己变小了,立时有了依靠。这几天我连睡觉都觉得特别地踏实,听见父母在卧室里睡觉的呼吸声,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才真正感觉到这里有了“家”的味道。

    好久没有听见父亲“打鼾”的声音了,小时候,为了不受父亲“打鼾”声音的影响,我睡觉时故意用棉花球把耳朵塞上,而现在,我非常渴望听见那声音,那不是噪音,倒成了一种享受,听着这熟悉的“鼾声”,我似乎才可以睡得更香甜。

    人的骨子里或许都有一种“怀旧”的情节,父母在大连的这几天,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小时候吃过的一些东西,那种真真切切的“味觉”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时间愈久,愈是想念。

    现在吃的东西花样繁多,肯定比过去做得也更加精细了,但为什么我却吃不出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了呢?

    记得小时候,每天一放学,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到厨房里,掀开笼屉拿一个雪白的还透着热气的大馒头,然后再到咸菜缸里捞一头咸蒜或是到自家的菜园子里拔几棵新长出的小葱,就这样就着馒头吃,咬一口馒头,吃一瓣咸蒜,再吃一截小葱,那种味道,现在想来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它更美的了……

    爸爸、妈妈到了大连,到了我的家,我还特意领他(她)们去了一趟我办公的地方,他(她)们亲眼见到了我在大连的真实生活,一直悬着的心儿终于可以放下了。但就是我一直不找男朋友不结婚这件事,他(她)们始终还是很忧心,在大连的一周时间里,妈妈说的最多的就是希望我能忘掉青格勒,尽快找个好人结婚。

    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至今还选择单身一人,周围也有一些对我好的人,有的我也对他颇有“好感”,但却总是内心不自主地抗拒再投入到一场新的恋爱中,也许是我害怕“再为情所伤”吧。

    青格勒走了,不仅带走了我的爱情,他也同时带走了我对男人们的希望。他象一个参照物一样,让我习惯性地把我后来所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与他相比较,不比还好,比了,别人的优点在我的眼里也变成了缺点。

    有一次,林唯眼睁睁地看我错过了一个她认为条件很好的男人,她气得质问我:“你这个没感觉,那个不适合的,你告诉我,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说:“I’anlivewith,I’an’tlivewithout。”(我不想找一个我可以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我想找一个没有他我就无法生活的人。)

    林唯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说出了两个字:“疯了!”

    一个人的生活,有时的确会很寂寞,但也自由,把谈情说爱的大段时间用来看书写作,我觉得过得也很充实,但我的这种“乐在其中”的生活,却成了父母的最大的“心病”,尤其是在二姐结了婚,弟弟也交了女朋友之后,他(她)们把全部的焦点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以前不见面时,妈妈总爱在电话里唠叨这些事,我哼哼哈哈的也就过去了,反正见不着面,她拿我也没办法,现在人就在眼前了,妈妈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她不断地苦口婆心的劝诫我,希望我能早点结婚生子,我想转移话题都不能。

    我也体谅老人们的苦心,但我自己骗不了自己,我希望妈妈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说:“为什么就一定要结婚呢?如果没有合适的人,一个人过也挺好……”

    “什么是合适的?”坐在一旁看报纸的爸爸突然反问我,妈妈几次谈到这个问题,爸爸都没有发表意见,今天不知怎么了,估计是看妈妈费尽口舌也劝不动我,他忍不住要开口说两句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贪心不足,总想找个十全十美的,你二姐没结婚时就这样想,你现在也这样,人有十全十美的吗?你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呀……”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沉不住气了。

    我说:“合适的,不一定就是指十全十美,合适的,就是指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的。”

    “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人差不多,钱也得差不多,是不是?”

    我说:“有钱有什么不好?”

    我其实指的“各方面条件”并不是特指钱,在我的择偶标准上,钱的分量并不重,因为我觉得我有能力靠自己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并不需要依靠男人。但是爸爸一这样说话,我自觉不自觉地,就逆着他顶撞起来。

    爸爸生气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钱,我看是钱没有眼儿,有眼儿你们就钻进去了……”

    妈妈推了爸爸一下,爸爸可能也觉得话说重了,不再言语,他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爸爸的脾气比以前和顺多了,还没开战就自动偃旗息鼓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的,看到爸爸脾气变好了,我竟感觉有些辛酸,爸爸老了,他已经有点驼背了……

    妈妈怕我和爸爸再起“冲突”,就转而换了个话题,她开始给我讲起了家里的事,知道两个姐姐和弟弟都过得很好,我很欣慰。

    我问:“二姐不欺负二姐夫了?”

    妈妈笑起来:“怎么不欺负,前阶段你二wWw.姐夫还跟我诉苦,说有一天回家晚了,你二姐把门反锁了,硬是不给他开门,后来好说歹说才让进了屋,又说自己晚上还没吃饭,大半夜的专挑麻烦的让你二姐夫给她做,要吃八宝粥,要吃酱拌牛肉,还要吃青椒炒土豆丝……你二姐夫人也是太实在,真的就给她做起来,忙活了大半天,等饭做好了,你二姐夫去叫她,她早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我说:“还是得有个家啊,没有家,女人的心就永远不会安定下来。一想到你,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大连,妈妈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

    妈妈说来说去,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她看我不说话,又接着说:“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到了什么年龄就做什么年龄的事,到了上学的年龄就上学,到了结婚的年龄就结婚,到了生孩子的年龄就生孩子……妈妈这辈子就是这么过的,我觉得很好啊。做工作,咱就认认真真地去做,做老婆我也尽心尽力地去做,做妈妈我也尽量的做得称职,做的好不好,那是能力问题,但只要真心真意地去做每一件事,心里就觉得很快活……”

    其实,我有时在心里很羡慕妈妈“柴米油盐虽平实却恬淡”的生活,但我也知道,我却过不了她那样的生活。

    我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时代不同了,你们那个年代是没办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工作,国家给安排什么就得做什么;女人到了年龄就得结婚,否则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现在时代发展了,愈来愈尊重个性了,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生活,只要自己觉得好就行了,我可不愿意别人怎么过自己就怎么过,也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

    “singleissimple,doubleistrouble!(一个人简单,两个人麻烦!)”我说了句英语,结束了这个话题。

    妈妈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她心里也明白,她即使说得再多,也是改变不了我的想法的,已然这样了,她也不再多说了。

    在父母呆在大连的一周时间里,我带着他(她)们玩遍了整个大连,我带着爸爸妈妈去圣亚海洋世界看“海狮顶球表演”、去森林动物园看“狗熊摔跤”、去金石滩黄金海岸“坐快艇冲浪”,还带他(她)们去走大连的滨海路、去体验“怪坡”和音乐喷泉广场……

    夜晚的中山广场煞是热闹,男女老幼都在自行其乐,跳舞的跳舞,踢毽子的踢毽子,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

    我来大连三年多了,从没有这么尽兴的玩过,很多地方我从前都没有去过,为了赚钱能去更远的地方看风景,我却忽略了身边如此的美景。

    爸爸以前来过大连一次,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已是今非昔比,爸爸也很感慨中国这些年的变化,看到大连比较欧化的城市建设,他不由地说:“这不跟到了外国一样吗?!”

    爸爸那一代人,对新中国毛泽东的时代很有感情,中国刚改革开放时,习惯了“计划经济”的他们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种变化,看到“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总是批评之词挂在嘴上。而我出生在七十年代中期,毛的时代已接近尾声,我并没有感受到那个年代父亲所怀念的那些好的气息,脑袋中对那个年代唯一的印象是“非理性”和“让人痛心疾首的文化大革命的悲惨片段”,每当听爸爸说“过去如何如何好,现在如何如何不好时”,我就跟爸爸顶牛,跟他唱反调,有一次我说:“谁要是再说中国现在不如过去好,就应该给他送到北朝鲜去,让他每天向伟大领袖三鞠躬、体验体验‘主体’思想,‘千里马’精神,参加几次万人劳动‘大会战’,再让他饿上两天,我看他还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把从别人那听来的话,在一次全家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故意说给爸爸听,气得他顿时拉长了脸,如果不是我当时已经上了高中算是个大人了,估计爸爸会气得一巴掌把我打到一边去WWW.soudu.org。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之所以强烈地“批判过去,拥护现在”,并不是我有什么政治倾向,也不是因为我对时代的发展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只是由于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因为父亲的“重男轻女”思想而对他怀有深深的“敌”意,总想找机会“挑衅”他,只要是父亲“坚持的”,我就一定是要“反对的”。我那时从心底里希望能彻底“打败”父亲,但我一直没能如愿,因为后来父亲的观点也慢慢地转变了,他开始客观地看待过去和现在的“好与不好”,我们也就从此失去了“论战”的话题了。

    “十一”长假很快就过去了,父母惦记着内蒙古的家,不肯多留,我只好把他们送上了归家的列车。妈妈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礼物,整整一大包的珍珠项链、贝壳手镯、还有很多海产品……

    又要跟父母分离了,下次不知何日能再见?

    看着缓缓启动的列车,我的眼睛潮呼呼的。

    父母一走,我的生活一下子从“热闹“又归到了“孤独”,家也从“拥挤”回到了“冷清”,我看着自己的家,由“三个人”又变成了“一个人”,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地想哭……

    记得一个英国的心理学女博士,在她的一本书的开头写过这样一段话: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所有的爱大家都最终想在一起,只有一种爱是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父母真正成功的爱,就是越早让孩子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从他(她)们的生命中分离出去,他(她)们的爱就越成功,他(她)们的爱就越伟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