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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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治水患天马借尸还魂

    天神转世女嬉肋下生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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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是人,姓姒,被称崇伯鲧。

    鲧也是神。

    在奔腾的天河中,有一群天马。奉天帝之命,雨神来天河挑选坐骑,他本人性格粗犷,所以选中了一匹性格暴烈的白马。

    白马成了雨神的坐骑之后,每天驮着雨神在天界巡游。有一天,天马发现地界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心中不忍,便对雨神说:“尊神,天下大水为患,老百姓太可怜了,您不能少给那些龙王们点雨吗?”

    雨神说:“给各位龙王的雨量是开天辟地时就定好的,我只是按照天帝的指派,按照老规矩给他们分配雨量,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老规矩就不能变变吗?作为神,要学会变通嘛。”

    “不能,按照计划给龙王们供给雨量是我的职责,我不能越权呀。”

    “你是雨神呀,难道您忍心看着天下的老百姓受洪灾之苦吗?”

    “正因为我是雨神,所以天下老百姓的事不归我管。你是我的坐骑,就更不用多管闲事啦。”

    “怎么会是闲事呢?真是麻木不仁,你不管我管!”天马停住脚步,梗着脖子说。

    “你敢!”雨神被天马的执拗惹毛了。

    “有什么不敢,我管定了!”雨神的话激怒了天马,天马一尥蹶子,将雨神掀下马背,一溜烟地下到了凡间。

    雨神一见白马私自到了凡间,立马向天帝报告。天帝一听大怒:“这还了得,简直是无法无天嘛。必须好好惩罚他一下,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元始天尊对天帝说:“不急,他下凡救人于洪灾,本是一件好事,看他今后有无作为再作打算如何?”

    天帝反问:“难道还要奖赏他不成?”

    “不然,”元始天尊阴阴一笑,“功是功,过是过。您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保证叫他逃不过这一劫。”

    天帝点点头:“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天帝虽然没马上追究天马私自下凡之事,却为天马设置了一个不祥的归宿。

    按照常规,天神要下界成就一番wWw.事业,必须投胎为人才行,但天马天生性急。他想,如果我投胎为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最少也要等上十多年。怎样才能快些实现自己为天下治水的愿望呢?

    天马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在人间游荡。这天,来到一个名为崇的地方。天马听到一阵哭声,哭声十分凄惨,而且还有不少人为之叹惜:“好不容易盼来个能治洪水的人,谁料想却命丧黄泉,真是老天不开眼呀。”

    天马一听“治水”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他化成一个洪泛区的背井离乡之人,详细一打听,马上有了主意。

    这位刚刚去世的人名叫鲧,原来是尧帝手下的一员战将。作战勇猛,善用水攻,为尧帝立下了不少功劳。只因自恃有才,而且刚愎自用,很难听进旁人的建议和劝告,因此不讨尧帝喜欢。

    尧帝政权巩固之后,不少重臣都到帝都当了官,只有鲧被封在了崇为“伯”,所以又称崇伯鲧。鲧受到如此待遇,总觉得发挥不了自己的才华,几次上书求官都被拒绝。

    鲧虽然有性格缺陷,但争强好胜,决心在自己的封地干出一番事业,让尧帝和那些帝都的大官们看看。他自幼聪明好学,尤长于水文和地理,在跟随尧帝打天下时常以水攻取胜。当了崇伯之后,发现天下水灾不断,就专心致力于研究水利,成了当时著名的水利专家。

    为了尽快治好封地水患,鲧没日没夜地带领百姓作城筑堤抗洪,没想到长时间受到洪水浸泡,身上的旧伤感染复发,因救治无效而亡。

    天马得知死者经历,又知他是一个与自己一样想为百姓治理水患的人,崇敬与同情交织的情愫油然而生。他拿定主意,决定借鲧之身完成治水的愿望。

    按照当地所谓“摆三”的习俗,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亡故之后,必须停灵三天,以便亲朋好友前来哀悼。

    崇伯鲧停灵的第二天上午,前来吊唁的亲友们在沉痛的乐曲声中正在吊孝、叩头,突然守灵的女嬉停止了哭泣,她意外地发现丈夫的遮脸白绢动了一下。她揉揉眼睛仔细观瞧,白绢又连续动了几下。等她掀开看时,只见丈夫鼻翼翕动,胸脯起伏,仿佛正在熟睡一样。

    女嬉惊喜地大叫起来,着实把吊唁的人们吓了一跳。他们听女嬉说崇伯鲧死而复生,先是惊异,继而欢喜,因为终于老天睁眼,又有人带领他们治理水患了。

    鲧从停尸的门板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们问:“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去修筑堤坝。”

    吊唁的人和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人一听此言,如梦初醒,连忙跪倒在地向天连连叩首。一时间,吊唁场变成了祭天场,香烟缭绕,鼓乐齐鸣,犹如欢度一个盛大的节日。

    人们哪里知道,根本不是上天怜悯天下苍生,才显灵让鲧死而复生的,而是决心为百姓治理水患的天马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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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伯鲧重生之后,旧伤奇迹般地痊愈,但性情更加暴躁,刚愎自用之气有增无减,在带领人们治理家乡水患的同时,更加关注帝都的治水动态。

    孔壬治水失利,被罢黜司空职务的事自然逃不过崇伯鲧的眼睛。他得到确切的信息之后,原以为机会来了,以自己的治水才能,尧帝一定会重新起用他,以补任司空一职。他左等右等不闻音讯,就在他想再派人打探之时,帝都的信使突然来到了他的封地。

    崇伯鲧一听尧帝派来了信使,连忙设宴迎接,但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位信使送来的并不是司空一职的委任状,而是让他前往帝都参加司空职务的竞争上岗。

    这个信息不但没给崇伯鲧带来喜悦,反而使他暴跳如雷:“什么?让我和那些无名之辈竞争,不去,不去,不去!”

    崇伯鲧的得力干将大章和竖亥连忙上前劝慰。

    “大人,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咱找个借口不去参加什么竞争上岗就是了。”大章说。

    竖亥见大章的话奏了效,接着说:“您别着急,总有一天他们会来请您出山的。”

    崇伯鲧虽然性情暴躁,但这两位部下曾跟他出生入死,对于他们的劝解,鲧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等情绪稳定之后,崇伯鲧派大章到驿馆通知信使,以封地水患正甚,实在离不开,而且夫人待产在即,也不宜远行之名,谢绝了本次参与竞争上岗的邀请,弃权。

    崇伯鲧的托词并非完全虚假,起码他的夫人待产在即是千真万确的。

    崇伯鲧的夫人是有莘氏的女儿,名叫女嬉,为人勤劳、忠厚、贤淑,却年过三十而未育。此时的崇伯鲧已近中年,夫妻常为无嗣而苦恼。

    就在崇伯鲧死而复生的第二年春天,女嬉约了几个女伴到砥山游玩。砥山是封地内一个绝好去处。那里的山虽说称不上雄伟峻峭,但草深林茂,春天到来之时,憋了一冬天的各种野花已经竞相开放,到处姹紫嫣红,花香四溢。

    女嬉和女伴翻过一个小山梁,沿着一条小路蜿蜒而下,直奔一条深谷小溪而来。这条小溪从密林中流出,林间蜂飞蝶舞,微风拂动溪畔的林木,阳光穿透摇摇欲滴的晨露。溪水中偶尔有小鱼自在游动,溪水遇石绕行,曲折婉转,叮咚的水声隐约韵生。

    女嬉率先沿溪而下,没走多远就到了她们常来的地方。这里溪面较宽,水流平缓,不远处便是一处深潭。女嬉来到溪边蹲下身来,先掬一捧溪水洗手洗脸,然后以十指为梳,一边慢慢梳理着青丝云鬓,一面看着水中的倒影。

    女嬉虽然年逾三十,但风姿绰约,水波微微,倒影随波而动。女嬉正出神地欣赏着自己俊俏的身影,突然发现一只荷叶顺水漂来。荷叶上托着一颗珍珠,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珍珠只有在江河湖海中才有,这条山间小溪中怎么会出现珍珠呢?女嬉甚感奇怪,急忙探身拾取,托于掌心正要仔细观瞧,突然发现女伴也向这里走了过来。女嬉怕女伴发现她手中的珍珠,急忙将珍珠含于口中。女伴发现女嬉面色有些异样,便问她是否有事,她刚想对答,没留心那颗珍珠竟然顺着嗓子滑进腹中。

    女伴见她没事,便擦肩而过向潭边奔去。

    女伴们刚刚离开,女嬉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入下腹,丹田处一阵燥热,只感到双腿酥软,不知不觉中瘫坐在地上。此时,女嬉如醉如痴,恍惚中回到了新婚之夜,醉醺醺,晕乎乎,仿佛与丈夫首次交合,全身上下又感到了那种说不出的酣畅。半晌,女嬉才从如醉如痴中清醒过来。

    回到家中,崇伯鲧见她面色潮红,眼光游弋不定,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女嬉见隐瞒不住,就把溪边发生的异事说了一遍。当天夜里,女嬉与崇伯鲧做了一个同样内容的梦。

    梦中,只见一个身高九尺,有着老虎一样的鼻子,河马一样的眼睛,牙齿相骈,且有三个耳洞的精壮男子跪在他们面前,说他叫“羽”,是天神女娲的传人,今见天下洪水肆虐,殃及于民,为拯救天下生灵而来。日间化为精灵珍珠一颗寻觅归宿,天缘巧合,得以遇到爹娘。说罢,高呼三声爹、娘,将女嬉和崇伯鲧双双从梦中惊醒。

    女嬉和崇伯鲧掌灯对视,不约而同地说出同样梦境,不觉喜不自抑。

    崇伯鲧将爱妻揽入怀中,紧紧地搂抱着,兴奋地说:“感谢上天恩赐,我儿天神转世,日后定成大器。”

    不过数日,女嬉果然有了妊娠反应,三五个月后,女嬉腹中竟然蠕蠕弹动起来。崇伯鲧见异梦果然应验。

    年近中年的崇伯鲧喜出望外,只要在家就守在爱妻身边,常侧耳贴于女嬉鼓WWW.soudu.org胀的肚子上,偶尔可以听到胎儿在腹中嬉闹,并喋喋不休地隔着肚皮呼唤即将出世的宝宝。

    按照常规,随着怀孕月份的增加,肚子的凸起会渐渐下行,胎儿的动静也会越来越大,但女嬉怀的胎儿却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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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眼看十月早过,女嬉仍没有临产的征兆。肚子里的凸起不仅不向下行,反而逐渐向左肋间移动,胎儿的动静也感觉不到了。

    开始时,女嬉忧心忡忡,崇伯鲧还常常劝慰她说:“吾儿是天神转世,岂能等同于凡夫俗子。”但时间一长,崇伯鲧也开始疑神疑鬼。他们请来郎中诊脉,郎中说脉象一切正常。但崇伯鲧问及原因,那郎中也答不上来。

    实出无奈,崇伯鲧只好拭目以待。

    到了十五个月时,女嬉逐渐感到左肋间时常隐隐作痛,并且疼得越来越剧烈,到十八个月时左肋就像要裂开了一般。崇伯鲧揭开女嬉衣服看时,发现左肋处鼓出一个大包,大包上面有一道自下而上的红色的突起,用手触摸感到里面有一个圆而硬的东西在不停地蠕动。

    崇伯鲧虽见多识广,并略懂医道,但毕竟怪事发生在自己妻子身上,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又将郎中请来。郎中来后,仔细检查了女嬉的身体特征,一切与其他孕妇相同,但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惊得他无从下手,只好向崇伯鲧说一声另请高明,便仓皇而去。

    此时,女嬉已经疼得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看就要不行了。崇伯鲧毕竟是员武将,临危不惧的素质在此时帮了他的忙。他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他决定孤注一掷。

    崇伯鲧拿过一柄尖刀,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突起的红线,慢慢地将皮肤切开。刚下刀时,他还有些顾忌,但没等他刀锋移动,那条突起的红线已经自动裂开。

    崇伯鲧从裂缝向里观瞧,却没有孩子的身影。怎么,刚才还能感到孩子的蠕动,孩子到哪里去了呢?崇伯鲧刚想扒开裂缝,只听得女嬉一声大叫,腾的一声从裂缝中蹦出一个带着鲜血的大肉球,在产床边弹了几下,落到了地上。再看那条裂缝时已经完好如初,女嬉也如释重负一般恢复了平静。

    女嬉看到辛辛苦苦怀胎十八个月,如今却生下一个大肉球,虽然也有些失望,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叫丈夫将肉球托给她。

    一心想要孩子的崇伯鲧一见妻子生了个肉球,不禁大失所望,继而大为震怒。还没等女嬉将话说完,他就大声阻止说:“要它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扔掉!”

    女嬉深知丈夫的脾气,如果是往常,她还敢顶撞几句,但如今自己生了个肉球,好像做了件对不起丈夫的事,哪里还有二话?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下人将那块心头肉托出门去。

    下人把肉球扔到山上,回来禀告了女嬉,女嬉说:“扔到了山上,遇到狼虫虎豹怎么办?”在女嬉的眼前,好像出现了自己的心头肉被狼虫虎豹啃得鲜血淋淋的样子。她连忙吩咐下人第二天到山上看看,下人听女嬉说可能会碰到狼虫虎豹,也不禁战栗不已。

    崇伯鲧很理解自己的妻子,也对下人说:“还是扔到河里去吧,被水冲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下人赶紧往山上跑去,为了壮胆,特意带了一个会些功夫的家丁。当他们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猛然听到一阵虎啸,下人对家丁说,虎啸声就是从昨天扔掉大肉球的地方传过来的。

    下人和家丁壮着胆子摸上山去时,远远地看到几只老虎正围在那个大肉球四周。那几只老虎看到来人,不但没朝他们扑过来,反而离开大肉球,慢慢地走了。

    下人走到跟前,发现大肉球还和昨天一样,等家丁托起大肉球时,发现大肉球热乎乎的,上面还黏着一些虎毛。看来,昨天夜里是老虎们在陪伴保护着它。

    他们觉得很奇怪,在家人的建议下,他们把大肉球又托回家里,并把在山上看到的,结合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女嬉和崇伯鲧。但崇伯鲧根本不相信有这种事,非说是他们与女嬉商量好而编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让留下。女嬉无奈,只好让下人和家丁按照崇伯鲧的吩咐,将大肉球扔到河里去。

    下人和家丁都知道崇伯鲧的秉性,只要他认准的事,谁说也不顶用。他们来到河边,一边默默祈祷,一面轻轻地将大肉球放到河水中。他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大肉球顺着水流缓缓向河心漂去,准备等看不见踪影时再回去禀告。

    就在大肉球快要漂到河心时,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鸟鸣。抬头一看,只见天上的鸟儿越聚越多,一起朝大肉球飞去。不一刻,那些鸟儿浮在河面上,就像一艘羽毛制成的船一样将大肉球托在上面,同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

    还没等下人和家丁缓过神来,那艘羽毛船已经驶到眼前。他们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大肉球就像一个裂开的鸡蛋,在裂开的肉皮中躺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

    他们喜出望外,连忙脱下衣服草草将小男孩裹住抱回了家。

    崇伯鲧这回相信了,他和女嬉将孩子接过来仔细端详,发现孩子果然相貌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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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孩子有着老虎一样的鼻子,河马一样的眼睛,牙齿相骈,且有三个耳洞,与女嬉和崇伯鲧在梦中所见的精壮男子相差无几,这才知道那日所梦不虚,不禁大为惊喜。崇伯鲧深感万幸,并有些后怕。

    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的胸前有几颗黑痣,就像北斗七星一样排列着。双脚的脚心还有一条“己”字形的纹路。崇伯鲧虽然是武将,但他毕竟并非寻常一介武夫。他博学多才,一见儿子的这些特征,知道将来一定会成大器。

    女嬉趁崇伯鲧高兴,就说:“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好。”崇伯鲧正在兴头上,他说,“你还记得吗,当时儿子前来托梦时,告诉咱们他叫羽,出生后抛掷荒山有虎狼庇护,命可谓大矣,扔进河中还有百鸟羽毛作舟载他回家,这正应了梦中所说的羽字。如果叫羽缺乏男子汉气概,我看就叫大禹吧。”

    女嬉见丈夫说得头头是道,频频点头说:“对对对,就叫大禹,就叫大禹。”女嬉又对崇伯鲧说:“儿子现在有了名,还应有个字吧?”

    “当然,我的儿子怎么能没有字呢?”崇伯鲧说。

    “那就快起吧。”女嬉急不可待。

    “这还不是现成的吗?”崇伯鲧胸有成竹地说,“咱们的儿子胸上有北斗七星,脚踏‘己’字纹路,分明是天之所命。既然我儿脚踏‘己’字纹路,但“纹”字未免有些粗俗,不如就给儿子取字‘文命’如何?”说完,与女嬉相对,会意地笑起来。

    从此,姓姒,名叫大禹,字文命之人来到世间。

    文命转眼之间已经一岁了。别的孩子一岁时刚刚牙牙学语,甚至还不会走路。但文命却可与父母对答如流,跑起来就是女嬉也追不上。崇伯鲧见儿子聪明异常,在他不到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他背书。

    文命顽皮好动,特别喜欢和泥玩水,女嬉只好命家人陪他在院中玩耍。好在崇伯鲧是个治水之人,长年带领人们修筑堤坝,所以对儿子的偏好并不反对,反而有些子承父业之感。但他怕文命因玩耍而荒废学业,就对文命要求非常严格。

    有一日,崇伯鲧要出外会友,需十日才能回家,临行时交给文命一部自己著的《水经》,里面有他对封地辖区内大小河流的考察记录,有当地的风土人情,也有自己对筑堤治水的经验总结等。

    文命见父亲出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想,在院中已经整整玩了五年了,即便是走出院门,也从未走远,更不用说出城了。今日父亲出外需要十天,我一定要好好到城外,享受一下大自然的自由阳光。文命略作准备,便背着母亲,不等天亮就在家丁的陪同下出了家门。等女嬉发现时,文命已走多时,不觉为文命担起心来。虽说有家丁陪伴,但毕竟是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

    下人见女主人为小主人的安全担忧,就劝慰说:“公子聪明过人,又善随机应变,您忘了他帮主人出气的事了吗?”

    下人说的是发生在去年的一件事。文命四岁时就可出口成章,而且机智过人。对此崇伯鲧非常得意,常和别人夸自己的儿子。

    有一天,崇伯鲧的一位朋友从帝都回来看他,想验证崇伯鲧所说是否属实,就问文命:“小公子,你说是帝都远呢,还是太阳远?”

    文命说:“当然是太阳远。”

    “为什么说是太阳远呢?”那人又问。

    “因为来找爹爹的人总说从帝都来,从来没有人说是从太阳那里来的呀。”

    那人见文命说得有理,便无言以对。等他向崇伯鲧告辞时,一眼看见了天上的太阳,又狡黠地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文命,将刚才提过的问题反过来问:“到底是太阳远,还是帝都远呢?”

    文命没加考虑,张嘴答应:“当然是帝都远。”

    那人马上反问说:“刚才你说太阳远,现在为什么又说帝都远?”

    文命马上回答:“现在可以看到太阳,而看不见帝都,所以说帝都远。”那人这才相信崇伯鲧没有吹牛。

    这件事一时成为一段佳话。

    但是,偏偏有一个平素总看不惯崇伯鲧的人,他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能有这般才学,就想出点难题,杀杀崇伯鲧的傲气。

    这一天,他带了几个人来到崇伯鲧的家,看见文命正在院中玩泥巴。他见文命弄得衣服上尽是泥,头上的帽子也歪了,就说:“总听令尊大人夸你出口成章,今天我要考考你,我出上联,你对下联,你敢不敢?”

    文命点点头。

    那人瞥了文命一眼,阴阳怪气地念出一句上联:

    “穿脏衣戴歪帽糊涂春秋。”

    文命看对方不怀好意,便不卑不亢地随声接道:

    “说南腔操北调什么东西。”

    那人没想到当众受辱,恼羞成怒地又说出一联:

    “三尺顽童,竟敢如此放肆,何谈家教?”

    文命立即顶撞一句:

    “七尺须眉,何以登门欺小,羞于为人。”

    那人听后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一甩袖子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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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嬉想到这些关于儿子的美谈,放下了一半的心,剩下的一半就是如何完成崇伯鲧临走时留的作业了。一部《水经》,成年人要背会也得十天半月,何况文命还不满六岁。如果因为贪玩背不下来,崇伯鲧一定不会饶过文命。

    文命却没有女嬉这么多顾虑。出了城的他就像一匹撒出圈框的骡子,跑得比家丁还快。就在日头偏斜,刚要下山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一下子将文命刮得不知去向。家丁慌了手脚,在山上找到天黑,也没见文命的身影,实出无奈,只好回家报告女嬉。

    家里的大事小情向来都是崇伯鲧说了算,现在他不在家,文命又突然失踪,女嬉一下子慌了手脚,连忙叫人拿着火把到山上寻找,一连找了七天都不见踪影。崇伯鲧回来如何交代,这可吓坏了女嬉。

    就在人们几乎失望的第八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敲门,等家丁打开大门时,只见文命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外,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

    这是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者,长发飘逸,两道弯弯的白眉之下,三绺雪白的长须直达胸部,面色白里透红,额头和眼角有几条疏朗的皱纹,威严中透着几分慈祥。一个乖巧的家丁一见这位老者,就知是他把文命送回来的,急忙向女主人报信去了。

    老者一见那个家丁跑进去送信,伏在文命耳边说了句“后会有期”,一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等女嬉出门迎接时,眼前只有文命一个人了。

    崇伯鲧还有一天就要回来了,女嬉最关心的就是文命背《水经》的事,顾不上询问那个老者是谁,也就再没追问这几天的行踪。这个谜团只有稍后再解了,女嬉想。

    “这可怎么办,还有一天时间,你爹爹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水经》背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女嬉围着文命团团转,简直慌了手脚。

    “没什么,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文命满不在乎地说,“娘,请您将《水经》展开,我背就是了。”

    “尽贪玩,看你背不出来怎么办,到时我可救不了你。”女嬉一面嘟囔,一面将《水经》书简展开,放到桌子上。为了节省时间,母子隔桌相对,女嬉展放书简,文命背诵内容,不到半天工夫,一部《水经》就背完了。

    女嬉这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崇伯鲧回来了,进门后头一件事就是让文命背诵《水经》。没想到文命口似悬河,背得滚瓜烂熟,但崇伯鲧却听得非常别扭,似对似不对,一时不得其解。他看看文命那副认真的样子,又看看女嬉得意的模样,忽然茅塞顿开。原来他放在家中的《水经》书简是倒着卷的,女嬉给文命展放书简时自然是先尾后首,文命也就将错就错,成了倒背如流第一人。

    本来女嬉想在文命背完《水经》之后,再跟崇伯鲧说说文命失踪的事,解开心中的谜,但因文命背书简时出现了那样一个小插曲,又听崇伯鲧和她说起了新任司空鳖灵治水的事,就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崇伯鲧上次虽然拒绝了参与司空职位竞争上岗的邀请,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这次访友期间,他得到一个对他有利的信息,那就是新任司空鳖灵弄巧成拙,不但没能治好帝都的水患,反而使帝都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旱。

    崇伯鲧想进一步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但那些朋友也是道听途说,谁也说不明白。

    过去只听说过治水失败,从来没听说过把水灾治成旱灾的事,崇伯鲧回家后左思右想,也没理出个头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