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源又回到了L市顾一凡住所。经过叛农事件,洪源离开L市的决心下定了。
这天,他一个人出来散步,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想着心事。他是打算去J市的,J市离老家比L市要远三百多公里,眼下,梅媛媛和叛农总算是暂时安顿好了,房子快盖完了,他们很快就能搬进新房。可是,还有两位老人怎么办?带他们一起去了J市,这管情好,但自己都像是一片雨打的浮萍,说不定待上几天又不知漂泊到哪里去,带着两位老人四处奔波,给自己添麻烦不说,老人像没窝的鸟,没有个安定的栖身之所,这怎么行呢?再说,母亲还患着那样的病。送他们到乡下去?那当然叫人放心,有梅媛媛在,对两个老人来说,当然比在什么地方都好,可是,梅媛媛呢,她要照顾自己的母亲,还有叛农,还要侍弄几亩责任田,他不忍心再增加梅媛媛的负担。看来,只有让二老继续待在L市让陈?姨照顾了。现在,两位老人还蒙在鼓里,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儿子会突然离开他们。想到这里,洪源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酸楚,他从心底里感到为人处世的艰难。自从送梅媛媛和叛农下乡,他就没问过老人的情况,他想现在就去看看两位老人。很快,洪源来到杨家巷陈阿姨家。陈阿姨见洪源来了很高兴,洪源问老人的近况,陈阿姨说:
“你母亲年纪大了,加上不能走动,总喜欢念叨着一些事。自从他知道了叛农出事后,便挂在嘴上念叨着他,还念着她的儿媳妇。”
洪源一听,猜想是陈阿姨将叛农的事告诉了老人,他也不好责怪陈阿姨,只是说:“叛农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我已把他们送回乡下了――我母亲的病现在怎样?”
陈阿姨叹了一口气说:“老人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坐着都喘气,说话有气无力的。”
洪源的心像铅一样沉重,他本来打算跟陈阿姨说自己要离开L市,叫她不要告诉老人,现在听了陈?婕的话,他再也没有勇气说了,再说快嘴快舌的陈?姨也瞒不住,所以洪源打算不说出自己要离开L市的事,于是洪源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对陈?姨说:
“我可能要出去办点事,这钱你先拿着,有事你就打小刘的电话。我现在去我父母那里看看。”
陈?姨跟着洪源一同来到了老人的住所。陈?姨扶着洪源的母亲慢慢地坐了起来,洪源坐到了母亲的床前,他父亲也坐在旁边的一条小板凳上。
洪源关切地问:“妈,你还好吗?”
WWW.soudu.org母亲瞟了他一眼,不太高兴地说:“我倒不用你关心――叛农他现在好吗?”
洪源告诉母亲:“我已将叛农和他妈送到了乡下,他们现在都很好,妈不用?念。”
母亲说:“你让他母子俩在乡下怎么活?”
洪源说:“我已在家里盖了新房,他们现在暂时住在媛媛的娘家,大约个把月后就可以搬过去住了,我来时已放下了一些钱。”
母亲那沟沟壑壑的脸填上了一些笑容,说:“儿啊,你这次做得对。我还要叮嘱你,你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待了梅媛媛,那样好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如果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将来会后悔的。娘恐怕不行了,熬一天算一天,你可要把家里的事安排熨贴啊!”老人说一句话就像搬一座山,陈?姨见老人气喘得厉害,便端来了水。
洪源的鼻子有些酸,深情地看着母亲,说:“妈说的话句句是理,我都会记在心里。”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父亲说话了:“洪源啦,你干脆把我和你妈送乡下去吧!”
洪源说:“我也这样想过,但这样会增加媛媛的负担啊。再说这城里捡药方便些。”
母亲说:“我也愿意回乡下去,我这病治来治去都一个样,我不想一把骨头抛在外面。”
洪源说:“那好吧,等媛媛那边过了屋,我再送你们回去。”洪源说着作离开状。
陈?姨送洪源出门。洪源蔫蔫的样子,脸上布满了愁云,边走边掏出餐厅纸擦眼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姨突然感叹说:“我看老人熬不了几天了。”
洪源的眼泪流了下来,用请求的口吻哽咽着说:“陈?姨,一切都拜托你了。”
洪源对陈?姨说了一大堆好话,对自己把父母安排在这里的做法作了许多解释。陈?姨表示理解,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父母待在自己身边,这样碍着年轻人的事。洪源又作了很巧妙的解释,说出很多自己不属于陈?姨说的那类年轻人的理由,他强调自己从农村进入城市不容易,他还在创业阶段,他说,他四处奔波不便照顾父母。洪源巧舌如簧,大有不感动陈?姨不罢休之势。陈?姨终于被说服了,认真地答应着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替他好好照顾他的父母。洪源表示,等他将来事业有成,发了,有钱了,一定会好好报答陈?姨。陈?姨乐得那张老脸满面红光,心里像乐开了花。
洪源从母亲那里回顾一凡的住所时已夜色降临了。他没有坐车,他有边走路边思考问题的习惯。母亲的病情很不乐观,但现在总算作了安排,这让他心里多少踏实了些。他边走边想,脑子里又蹦出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先是公司被砸,接着是史唯美被杀害,紧接着是叛农被殴打,这样大的事,一件接一件,谁受得了。此时,这几件事又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他又在苦思冥想着仇家是谁,“李诚文”、“肥猪”填满了他大脑的整个空间……想着走着,不觉来到了理峰路他原来的居住地,这时,史唯美被杀的惨状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想进屋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又收住了脚步。看什么呢,物在人亡,越看越心酸,还是尽早回去吧,还是活着的女人要紧,还是顾一凡好,一凡用她炽热的爱情抚摸着他受伤的心,使他在悲痛欲绝的日子里没有倒下去,还照样得到爱情的慰藉,还是珍惜现实中的女人吧,何必沉浸在死人中自寻烦恼。想到这里,洪源便决定回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一瞬间,被几个大汉强行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很快,洪源被人绑了手脚,蒙上了眼,堵上了嘴巴,被人扔在车的后座,像一头死猪似的不得动弹,只有嘴巴里发出混浊的“吭哧吭哧”的声音。洪源猜想着车子行走的方向,好像是去杨家巷的方向,难道是往南郊青崖岭去吗?听说那里是罗汉的据点,经常出命案的地方。难道他们(洪源此时猜想非“肥猪”即李诚文)要他的命?他们是想制造史维美惨案之后的又一惨案?洪源像一只受惊的乌龟,缩在车厢的一角,心里不断地猜测着,心里害怕得像掉进了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鼓――一个说:平崽,‘货’怎么处理?另一个说:到地方我会说。洪源就想,“平崽”,难道是洪平?听声音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他有这个胆量?他什么时候混入了黑道?这些,都好像让洪源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洪源又想,自己睡了人家的老婆,还当面羞辱人家,狗急也会跳墙啊!洪源害怕的思想里掺进了些许后悔,他后悔对洪平有些过分,但他还不后悔跟肖燕好,跟了这样好的女人,就是死也不后悔。这时,又听一人说:各位弟兄,到了青崖岭后,这“货”怎么处理要听我的。另一个人说:平崽,不要优柔寡断,这种六亲不认的家伙留着后患无穷。前面那个又说:不行,各位不要乱来。洪源听出了这个人果真是洪平。“果然是洪平!这小子够狠的,要是我这次能活着回去,我叫你碎尸万段!”洪源在心里发誓。
约摸半个小时,面包车停了下来,洪源被人从车上拖了下来,眼睛被打开,嘴巴里的东西也被抽出。洪源睁眼一看,证实果然是洪平。洪源想,这小子有种,再也不能看偏了他。洪源想对洪平求情,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可是,还来不及开口,一个壮汉一把揪住洪源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拉,然后用膝盖从洪源的后面腰眼处用力“蹲”了一下,洪源觉得疼痛难忍,扑嗵跪在地上,另一人冲上前“啪啪”两个漂亮有力的耳光,让洪源眼冒金星,鼻孔流血,紧接着wWw.又是正胸两拳,洪源应声倒地,几乎是同时,拳脚像雨点般在洪源身体的每一处落下,洪源连吭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便像一团棉花一样瘫在地上。只听洪平说:“好了,咱们走,让他自生自灭吧!”另一个说:“将他扔下去算了,免得留后……”洪源终于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洪源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天空像一口倒扣过来的黑锅,什么也看不见,呼呼的风声和着哗啦啦的雨声像鬼叫狼嗥。遍体鳞伤的洪源此时浑身湿透了,他开始有了冷的知觉,觉得有一种从未感觉过的特别的冷,彻骨的冷。他想找到一个躲一躲雨避一避风的地方,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啊。洪源开始在黑暗中搜寻,可是这偌大的山野除了漆暗一片就是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坐起来,借着闪电,能够隐约地看到一些附近的物体,他心里一亮,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他像一个飘浮在水面上瞬间就要沉下去的溺水者发现眼前有了一根救命的木棍似的,他惊喜得几乎叫了起来,登着那双鹰一样的眼,极力捕捉每一次闪电的瞬间,朝着他所认为的好地方摸索着爬行。他想站起来,可一努力,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他摸到身上处处有粘糊糊的东西,放到嘴边,他才知道那是他流出的血。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伤势惨重,必须尽快得到救治,否则有生命危险。他那鹰一样的眼,就像他看女人,能撕开外衣窥视到肉体,他此时撇开黑暗,慢慢辨清了方向,还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山凹里,前面不远处隐约有一条出路。洪源用尽全身的力气,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鳖,往出路口慢慢爬过去。每爬一步,他都好像要用尽浑身的力气,然后必须再等积蓄力气才能往前爬一步。爬着爬着,他突然想到了肖燕,眼前浮现出与肖燕快活的情景,肖燕那“吃男人魂”的肉体,那叫人飘然欲仙的女人味,那让人心甘情愿累得死去活来的床上功夫,在洪源的头脑里稍纵即逝,丝毫也没有给他愉悦感,而是让他又一次深深感到女人是害人的东西,玩女人就像吃鸦片,明知后果不堪设想,却要贪图享受中的无穷乐趣……一道闪电在他眼前划过,“轰隆”一声巨响好像震撼了山凹,接着大雨如注。这大雨,好像专冲洪源而来,豆大的雨点又紧又密,好像要将洪源砸进土里。洪源一边哆嗦着,一边拼命往前爬,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得这样惨,他更不相信自己会死在那个草包洪平手上,他还有好多事业要创,还有大把的钞票等着他,还有许多女人等他去享受……他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洪家湾,梅家坞,三间旧瓦房,老坐着抽闷烟的父亲,整天卧在床上的母亲,任劳任怨能包容他一切的梅媛媛,天宏装修材料厂,销售科,理峰路215号,杨家巷86号,安源路349号,万芳妹,史唯美,顾一凡,肖燕,洪平,小刘,李诚文,叛农……他的一生在他头脑里瞬间划过,比演电影还快,想到这些,洪源突然一声吼叫,“我不能死!”,随着这声吼叫,洪源努力地向前爬了一大步,可就是这一努力,几乎要了他的命,让他立刻昏死过去,像一具僵尸一样任凭倾盆大雨冲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