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洪源躺在他那把老板转椅里独奏着他的“人生目标”幻想曲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鼓――
“洪源哥――”声音甜蜜蜜的,轻柔柔的,是年青女人的声音。
洪源抬起头来,见洪平和肖燕站在面前。洪源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让座、倒水。
洪源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洪平说:“刚到,一下车,我就领着肖燕到店里来的。”
“哦――”洪源说,“都安顿好了吗?有什么困难吗?”
洪平说:“房子是事先租好了的,没什么困难,就是――”洪平欲言又止。
洪源说:“就是什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就直说。”说着,他打开办公桌抽屉,好像在拿钱。
站在一旁的肖燕说:“洪源哥,不是钱的问题,是来的人太多,不好安排。”
洪源把钱放回原处,说:“什么来的人太多,我只是请你们两个呀,还有谁来了?”
肖燕直接说:“你们全家人都来啦!”
洪源心里一惊,说:“你说什么?”
洪平补充说:“大伯,大婶,梅媛媛,还有叛农,他们都来了。”
洪源听了以后,头“嗡”地一下膨胀起来,顿觉脑袋有这间房子样大。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要不,梅媛媛怎么会带着孩子来,卧床不起的母亲更不会来,一生都不愿离开洪家湾的父亲怎么又会来。他在心里不断地想:他们是来干什么?自己与万芳妹的事不是平息了吗?难道自己与史维美的事也传到了洪家湾?他们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洪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他们这是来干什么?”
肖燕说:“我们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们怎么让他们来?是旅游观光吗?啊?”
洪平不服气地说:“洪源哥,你这就冤枉我们啦,不是我们让他们来,是大婶命令我带他们来!”
洪源想,是母亲命令他带他们来,这事情就更糟了,他知道母亲的犟脾气。洪源想事先了解点情况,口气立刻软了下来,说:
“母亲动身时都说了些什么?”
洪平冷冷地答道:“她当时只是说,如果我不让她搭车,她也会想别的办法来,我也就别想在你手下做事WWW.soudu.org。”
洪源知道事情已糟透了,他无奈地说:“现在人都在哪儿?”
洪平说:“还能在哪,不都在我租住的屋子里等你吗?”
洪源收拾好东西,关了店门,说:“咱们走吧!”
洪平和肖燕跟着洪源走,三个人都没说话。行至火车站门口,迎面碰上史维美。洪源没有将史维美介绍给洪平和肖燕,只是将史维美拉到旁边窃窃私语了一番,看样子是作了些交待,然后将一串钥匙交到她手上,又带着洪平和肖燕继续往前走。洪平和肖燕都没有见过史维美,只是继万芳妹后早就听说洪源在外面还有女人。洪平猜想刚才那位可能就是洪源后来的女人。洪平没有说什么也不便说什么,只是觉得洪源在与她说话时把他和肖燕掠到一边有些不痛快,他就在心里说:如果有一天让我发了,老子定要报这不理睬之仇。肖燕看到那女子心里也在想,人人都说她肖燕长得娇艳有姿色,可看了那女子以后,她自觉逊色,难怪洪源哥要看上那女人呢!
三个人各怀揣着心思闷着走了一段路,行至理峰路,快到洪源的住处,洪源说:
“你们先走,我去租个房子就来!”
洪平说:“你可要快点啊,他们还没吃饭呢!”
洪源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说:“你先安排一下他们吃饭。”
洪源来到自己的住房,便心急火燎地给小刘打电话。小刘接到电话后,火速赶到洪源家。
洪源把情况简单向小刘说了。
小刘说:“先租房子把他们安顿好,其他的事以后看情况再作打算。”
洪源说:“也只有这样了,但房子不要租得离我这里太近。”
小刘说:“那当然,我看杨家巷最合适,我那里还比较熟。”
洪源说:“好吧,你这就去!”
小刘租房去了。
洪源赶到洪平租住房。见大家都在,他先对梅媛媛说:“妈呢?”
洪平租的房子就两个小间,总共都不足三十平方米。母亲此时正躺在里面那间洪平的床上。梅媛媛没说什么,只是将洪源领到里间。
洪源凑到妈的床前,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没有理睬他。
洪源又说:“你要来,怎么也不跟儿打个招呼?妈,你还好吗?”
母亲努力地将头由里向外转过来,没好气地说:“娘还没死呢!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洪源知道母亲心里有气,他要运用他的聪明才智,应付着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妈,儿心里怎么会没有您呢?儿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您,为了爸妈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家呀!”
母亲说:“你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为了我们能过上好日子,那娘来问你,你出来这么多年到家里打过几回照面,啊?”
梅媛媛拉着小叛农站在一旁,这时她说:“妈,洪源不回家,肯定有他的难处,在外面创业难呢!”
母亲说:“创业难,那他创了啥业,创业又为的是啥?”
母亲有些激动,挣扎着要坐起来,梅媛媛忙松开叛农的手,上前扶母亲,洪源也上前帮忙,母亲将他的手撇开,洪源退回来拉叛农,叛农却走到梅媛媛身边。洪源吸了一口冷气,他在心里说:“众叛亲离,难道自己要遭遇众叛亲离的境地吗?”
母亲艰难地坐了起来,指着洪源说:“你知道家里遭了什么罪,媛媛受了什么罪吗?――你倒好,一个人跑到城里来享清福,一顶‘工干家属’的帽子戴在了我们头上,把我们家的口粮给戴光了。你想想看,那个年代,家里没有了口粮,将是过得啥日子啊!我们靠借粮度日,挖野菜充饥,连媛媛的娘家都搭进来受罪。可怜你妻子媛媛,为了得到口粮,被人侮辱,受人陷害,她不单要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遭饥挨饿,还要受着别人的冤枉,忍受着别人的讽言冷语,可她心里的苦又向谁说呀?”
梅媛媛流着泪说:“妈,你别再说了,我求求您啦!”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人人脸上都充满着悲痛。
母亲松开梅媛媛的手,继续说:“不,我要说――后来,分田到户,总算摘了“工干家属”的帽子,不再愁口粮了,可五亩田的农活,就靠她一个女人啊!五亩田的农活啊!她一个女人风里来,雨里去,男人女人的活全要干,她扶犁切糙,抛牙撒种,杀虫除草,耘禾拨稗,哪一样不是她一个人干!”母亲开始哽咽了,眼里流出了混浊的泪水,她抹了抹眼泪,伸出手,示意梅媛媛过来,拉着梅媛媛的手,继续说,“儿子呀,你看看你妻这张松树皮一样的手吧,她从一个标致的女人变成了这样一个乌皮黑壳的农妇,就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呀!你倒好,你心安理得在城里过着公子王孙的生活!听说你还拈花惹草!儿子呀,你有良心吗?你摸摸你的心问问你自己吧!”
洪源“扑嗵”一声跪在母亲床前,泪流满面地说:“妈,儿错了,儿对不住您,对不住这个家,对不住媛媛,儿错了――请妈原谅!”
母亲仍然气愤地说:“哼,原谅,这么多年的苦,这么多年的罪,一句‘原谅’就一笔勾销了吗,啊!”
洪源仍长跪不起,说:“妈,儿一定用实际行动来赎罪,我一定让我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现在,我的公司已有了气色,我本来是打算安排好了洪平他们做事,就要去接你们到城里来的!”
洪平明知道洪源是在说瞎话,但他马上证实:“婶,洪源哥说的话我可以作证,他曾经跟我提起过这事。”
肖燕也讨好似的说:“婶,我也知道这事,你就原谅了洪源哥吧,洪源哥在外面能闯出这样一番天地来,也不容易啊!”
洪源听了他俩的“马屁经”,对他们的拍马行为感到满意,在心里说:我没有选错你俩,将来有你们的好处。
母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显得有些累。听了他们的话,又接着说:“好,你们说原谅,怎么原谅――洪源刚才说要让全家过上好日子,我也倒真想过几天好日子,享享有本事的儿子的福。儿呀,你起来,说说你有啥样的打算?”
正在这时,小刘进来了。洪源忙来到外间,与小刘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又回到母亲床前。洪源说:
“妈,我已叫人在杨家巷租了房了,两室两厅,还有卫生间,家具齐全,只要人过去住就是了。爸、妈、媛媛、叛农就先住那里,要是觉得不好呢,又再租过。”
母亲听了他的安排,刚刚好过了一点的心,又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一下,她立马又吼了起来:“你放屁,媛媛、叛农也住到那,媛媛是你的妻子吗?叛农是你的儿子吗?啊!要是你觉得我们吵闹了你的富贵生活,你就立马将我们送到乡下去!你今生今世就再也不要回洪家湾!”
梅媛媛说:“妈,我愿意与你二老住一块儿,这样,您还会有个人照应?!”
小叛农这时也嘟着小嘴说:“我要和奶奶、妈妈一起住。”
洪源觉得刚才说漏了嘴,他只是想到家中藏有“美人”呢!他现在确实感到有些棘手,要是将梅媛媛带到家中,两位女人将如何相对,加上自己,三个人将会面临怎样的尴尬?他那“善于思考”的大脑好像出现了思维短路,他不知怎么办才好。此时,他思想中那根“自命不凡”的神经突然活跃起来,他想,先承认错误,等会再作打算,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还不好打发吗!想到这里,洪源态度显得很诚恳,说:
“妈,儿说错啦,媛媛和叛农当然要跟我住一起?,我还真想他们呢!我刚才只是考虑到你们没个人照顾――等几天,我们换个大房子,我们一家人都住一起,这么多年来,我还没享过天伦之乐呢!”
母亲脸上的怒气稍解:“好,这还像我儿子说的话,就按你说的吧!”
洪源立即像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吩咐洪平去叫车子,叫小刘先去杨家请个保姆。很快,洪源一家来到了杨家巷。车子一到,便发现小刘已恭候在那里,身边还站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那大概是他刚才请的保姆吧!洪源抱着母亲下车,洪平等连忙上前帮忙,将母亲送到租住房。
洪源安排好了父母以后,带着梅媛媛和叛农出来了。洪源叫了辆出租的士。他对司机说:“爱国路321号。”
爱国路321号,不是他的店铺吗?为何不去他的住所呢?洪源自有安排。洪源坐在车上想,到了店铺后,便借故将她母子留下,然后自己再回那个家。借什么“故”呢,他想了想,便掏出手机给守店的钱有孙打了个电话,叫钱有孙今晚回去,不用守店。洪源打电话是瞒着梅媛媛悄悄完成的。车子很快就到了321号。
洪源将梅媛媛和叛农带进店。洪源兴致勃勃地介绍说:
“这就是我最近开的公司,投资几十万元,借了人家不少债。”
梅媛媛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店铺,她像是在做梦,她的惊呀不亚于人们第一次看到“绝壁悬棺”,也不亚于游人第一次惊见秦兵马俑。梅媛媛一边看着,一边感叹着,心里佩服着他的男人。当她听说洪源欠了人家很多债务时,她忧郁地说: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你在工厂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来冒这样大的风险呢?”
“为什么冒这样大的风险,”洪源巧妙接过她的话茬,说,“还不是为了将来我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吗――唉,花不来呵,我一个人在外拼着命奋斗,还被妈和你们误解。”
梅媛媛听他的口气是在责怪她,便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对不住丈夫,便说:“你的心思没有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明白呀,我们这样贸然前来,给你的工作添了不少麻烦吧!”
洪源说:“麻烦当然是有,但我们是夫妻呀,夫妻当然就要互相谅解?!以前,我对‘库房事件’是有些情绪,后来又听说关于水金的传闻,我当然就没有兴趣回家,我甚至认为,用不着我回家呢,因为你已有人照顾嘛!。”
洪源的话分明用的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之术,可这一耙确实打中了善良的梅媛媛。梅媛媛本来是不打算来城里找洪源的,可母亲硬拽着她来,她也就有了要将满肚子的委曲向丈夫诉诉、将一肚子的苦水往外倒一倒的想法了,还想看看洪源到底有没有野女人,没想到听了他的话后,她的思想全变了。她认为他说得有道理,尽管“库房事件”是假,但毕竟那舆论对他很不利,尽管“水金传闻”是造谣污蔑,但谣言鼎沸,洪源不知内情,听信谣言也有情可原,在这种背景之下,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好像也不算过分。这样看来,他也有委曲,他也有苦水,而他却忍受委曲在外艰难创业。自己呢,自己只看到自己这一方面的困难,甚至还在心里埋怨过丈夫。想到这里,她反倒觉得自己真的误解了丈夫,是自己对不住丈夫,便充满深情地说:
“过去的事我有很多错,尽管那些事都是水金对我造谣中伤,但作为妻子,我还是没有保护好自己,以致对你造成了伤害。你在外创业受苦受累,我作为你的妻子,为不能与你同甘共苦而感到愧疚。别人说你在外拈花惹草,说你是陈世美,连母亲也对你产生误解和怨恨,我作为妻子,为你抱不平并深表同情。洪源啦,你说得对,夫妻需要互相谅解,我认为还需要沟通,以前,我们沟通得不够,以后要多沟通沟通,不是吗,刚才我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你的委曲,你在外受的苦。”
洪源听着,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暗自喜,又进一步说:“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委曲不要紧,受点苦更没关系,只要能得到家人的理解,尤其是得到你的理解,再苦也是甜的。”
梅媛媛心里乐开了花,她与洪源结婚已来,第一次听到洪源说出这样甜蜜的话,便无比喜悦地说:“我当然能理解――妈是误解了你,她是一时气话,我明天会跟她好好解释的。”
洪源趁机说:“母亲是误解了我,不过有你去解释,我也就放心了。”
此时,梅媛媛发现叛农伏在桌上睡着了,便把他抱到怀里,洪源将叛农抱过来,往旁边一间用模板钉的房间走去。梅媛媛跟着他走。这是一间“房中房”,里面没有什么摆设,一张床便占去了几乎整个房间的面积,但这张床很大,也很高级,床上的用品也都很豪华。洪源将叛农放到床上,说:
“这是守店的人住的,他今晚有事请了假。”
梅媛媛说:“那我今晚就睡这吧!”
梅媛媛总往他的圈套里钻,洪源感到高兴:“那好吧,我今晚也睡这吧!”
他俩走出房中房,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
梅媛媛若有所思地说:“你刚才说你办公司借了人家很多债,几十万元,是吗?”
洪源答:“是。”
梅媛媛感叹:“天文数字啊――那什么时候能还清这些债务呢?”
洪源答:“三四年吧!”
梅媛媛又说:wWw.“那要吃很多苦啊,我能帮什么忙吗?”
洪源认真地说:“你对我的理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有了夫人的理解,我便可以无忧无虑,集中精力,我相信,没有我办不好的事!”
说话间,洪源的手机响了。洪源掏出手机:“喂,哪位?――哦,小刘啊……现在就要过去啊……好好好,我马上赶过去!”
洪源放下电话,说:“小刘来电话说有急事让我赶过去。”
梅媛媛关切地问:“什么急事,要紧吗?”
洪源说:“他说电话里说不清,叫我尽快赶过去就是了。”
梅媛媛说:“那你就赶快去吧!”
洪源说:“好,你和孩子先睡,没什么大事的话我去去就会回来。”
梅媛媛连声答应,送丈夫出了店门,目送着洪源消失在人海里。
小刘的电话是洪源故意安排的,他在先前悄悄给小刘发了一条短信。洪源略施小计,就把梅媛媛骗得团团转,不仅让她心服口服地理解他,还成功地将她母子二人留在小店,自己照样回那个家与美人快活。洪源又在脑子里设计下一步的棋局。他想:“明天我派人去另租一套房子,对梅媛媛说那就是我的家。然后派人去接她母子俩,让她母子俩住在那,自己想去那就去,不想去就说“忙”,她母子俩的住处不能让史维美知道,当然史维美的住处也不能让媛媛知晓。”洪源觉得想停当了,心里美滋滋的,不觉车子到了理峰路――他的“家”门口。
梅媛媛一直等到深夜还不见洪源的踪影,她便着起急来。丈夫走得那样匆忙,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心里便进行着各种猜测:跟朋友喝酒,他是喜欢喝酒,可怎么会喝得这么晚呢?是喝酒了吗?是跟人打架?是出了车祸?她顿觉毛骨悚然,大脑充血,她不敢想,可眼前却偏要出现那些幻想出的图画来。她颤颤兢兢地爬起来,跟洪源打电话,对方说关机。她想打小刘的电话又不知电话号码。她急得在店里走来走去,几乎要发疯了。她又想到洪平那里去,可又不敢离开店铺。她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洪源才接她的电话,告知她说,他喝醉了,朋友担心他的安全,不让他走,他便留在朋友那里住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