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独对,映亮上等红木打造的案几。
一道孤寂的身影独坐,随意地浏览着手中展开的书册。他穿的极少,近在白色里衣外罩了件暖体的红衣,发丝如墨,凌乱地散开,披散在肩头。目光淡淡地自书册上抬起,落向窗棂外那轮弯月。清冷的月华,如流水,映在他涣散的眸底,折射出如玉般清澈的光彩。而他满身的红,也在这样的清冷中,少了华丽,散了妖娆,殁了狂放。
烛火摇曳,一滴烛泪滑落,发出嘶嘶的响声。空寂的御书房内突然闯入一道陌生的气息。
“坼,你怎么来了?”东王放下手中的书册,云淡风轻地凝着他,“看你如此慌张,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王兄,坼不明白。”胤坼皱起眉头,望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满道,“为何,你能够如此淡定地坐在这里?”
“坼,你的话,孤不明白。”东王站起身,自案几后走了过来。
“王兄知道,对吗?”他看着他,这个从小便是他崇拜的对象的王兄,苦涩地扬起嘴角,“知道坼欺骗您,知道悠然就是王兄等的人,知道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淡雅一笑,“坼,孤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莫名地,他起了丝恼意,“真的不明白吗?王兄,要到什么时候,您才能明白?悠然她……要走了!”声音降了几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东王的笑容一僵,却很快地掩饰过去,“原来,坼如此失态,是因为悠然姑娘要离开?若是坼与悠然姑娘闹了矛盾,或者是相互间有什么误会,惹得悠然姑娘要离开的话,坼要做的是去道歉,去挽留,而不是在这里与孤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微愕,瞅着他嘴角的笑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王兄是真不知情,还是从头至尾都在伪装?
“王兄是否还记得八年前……”他迟疑地试探着,“在小树林里遇到的……”
“坼。”他冷然地打断胤坼的话,“有些事情过去便是过去,再者,坼没有必要把话题转移到孤的身上。你与悠然姑娘的问题,孤不想过问,也不想干涉。孤还有奏折要批,若坼无其他要事,先退下吧。”
说罢,他转过身去,独留一道背影给胤坼。
“王兄……”他哀叹一声。
他……还是放不下……
所以,他才如此地……避免去触及记忆……
胤坼忽然之间似乎明白过来。
他的王兄……这个骄傲的男人……是在逃避么?
几步上前,他走到东王的身后,在他身后幽幽道,“王兄,你可知道……”
*
冷冷清清的房间,偌大的窗棂敞开着,夜的寒凉侵入。
一盏孤灯,发出昏黄的光。
她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身换洗的衣物,便是一支玉笛,一把软剑,几瓶不同功效的药丸。利索地将东西一股脑儿地收拾好,她随手将包袱扔在了床上,和衣躺下。晶亮的眸子怔怔地看着青帐顶。
回忆,不是个好东西。
尤其是那些甜蜜的回忆,此刻回想起竟会觉得伤感。美好地太过虚幻,少了真实,恍然若梦。那些绚丽的图景,那个温雅如风的少年,那曲九转回寰的乐曲……原来都只是一个美梦。
梦中人消散,而做梦的人却执着贪恋,却忘记梦醒时,终会被残忍的现实击得支离破碎!
她不怨怪任何人,坼,东王,他们都没有错罢,错的是她!只不过是句无所谓真心的玩笑话语,愚蠢可笑如她,竟记了八年。
八年,她总是心心念念着记忆中的“大哥哥”。
八年,她一遍遍温习着那曲《若相惜》。
八年……到头来,都是梦一场。
她心头微堵,却是喃喃低吟,“清灯寒夜,月华散尽,嫣然落花入泥 。遥望锦年,繁华褪去,昏黄古卷伤忆。只为惊鸿一遇,惘然决定,任浮光迷梦,失了踪迹……”
或许,她等不及明日离去。
离别总是太过残忍。
就像……多年前,与大哥的暂别――
那一年,她失去了最亲的爹爹和娘亲。
那一年,年仅十岁的她,似乎一夜之间迅速地长大。
那一年……
温润的大哥心疼地摸着她的发髻,挽留着她,“悠然,这里是你的家,你还这么小,大哥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去闯荡?悠然,留下来,好不好……”
她微微扬首,在抬头那刹那,逼去眼底的泪水,倔强地望着满眼疼惜的大哥,“留在这里,我总是会不断想起爹爹与娘亲……我承认是逃避……大哥,我答应你,只是暂时地离开家,等一切淡了,自然会回来……”
深知她性子的大哥终是同意,“悠然,那就当出去散心吧……累了,倦了,就回来……”
离开家的那一天,她知道大哥暗中派了人保护着她,却没有阻止,如果这样可以让大哥放心的话,那就由着那些人跟着罢。
然后,她去了那片小树林。
一切都没变,变得只是她,从今以后,她就只剩下大哥一个亲人了……
……
那一年,她成为迷迭老人的徒弟。
那一年,她遇到了迷迭老人的另一个徒弟,她的师兄苏惟景。
……
颊边微凉,她单手覆上,拭去那滴泪水,“真的讨厌离别呢……”
所以,还是……悄悄地离开吧。
至于去处么……她也该回家了,回到大哥身边。
累了,倦了的孩子,总是要回家的。
打定主意后,她不再迟疑,拿过床上的包袱,拉开了房间的门。
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
这一次,面前的人,不是胤坼,不是苏惟景,而是――
东王!
他怎么来了?!
他又为何而wWw.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