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历赶紧在电脑里输入临床反应,一边单手迅速的拿起针筒,调了不知什么药注入弗罗雷的静脉,很快就让他安静了下来,但他皮肤上的奇怪疙瘩仍在继续扩张,似乎破掉水泡的地方都会长上,但也不是覆盖全部皮肤,有些没有破掉的水泡仍是晶亮异常。
略带了点兴奋的记录下弗罗雷的反应、水泡的大小、葡萄型肉粒的面积、各串变异皮肤上有多少葡萄粒、病变时间……
习惯性的往上推推眼镜,凌历记录好所有的数据后,然后拿着一把小小的手术刀,随便选了一处不易暴露于衣服外面的皮肤,在葡萄型肉粒的顶端小心切了一点点放到玻璃刮片上,皮破后只有淡黄的水流了些许出来,没有血液也没有再继续生长,他又继续记下这一发现。
将刮片放到显微镜下面仔细观察,右手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数据,口里还念念有词什么变异后的菌丝要比正常孢子长且宽,眼睛连看都没看一眼正写着的本子,上面凌乱的画符估计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写的什么东西。
凌历这一专研进去就彻底忘了时间,像个得到糖吃的小孩子,热切又小心的享用着美味一般,贪婪的收集着可能有用的医学数据,又或者是完全无用的实验差值,直到听见院子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扭过头看看窗外,发现天光早已透亮,洒在林间的阳光漾起圈圈金黄,他眯眯眼又推推眼镜,估计已经是上午八九点的时间,便最后整理了一下实验数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病床上的大块头。
“噫?”
奇怪的噫了一声,凌历发现病床上的大块头全身通红,紧闭着双眼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身上那些没有破掉的晶莹水泡,竟已经慢慢变成了坚硬的角质层,如一个个龟甲一般分布在躯体上,有的地方还开裂露出了粉红的嫩肉。
伸手轻轻敲了敲了那些坚硬的角质层,试着用小刀切掉那些增厚的死皮,锋利的小手术刀却只在那些角质层上留下几条浅浅的切口,他一下乐了独自笑起来,原来这种药的功效真可以让人刀枪不入,压根没想过人体正常的皮肤突然这样变异会是多么的痛楚。
笑了没多久便发现不对,病床上的男人体温过高,似乎是因为皮肤全部角质化,毛孔被堵不能透气,而造成体内温度散不出来,受伤后的并发症也受到病变菌丝的影响而变异,大块头的脸部肌肉抽搐得几乎变形,凌历暗叫一声糟糕,马上开始了急救措施。
当机立断的用力切开增厚变异的皮肤,避开动脉所在处使劲在龟甲裂开的地方再把伤口切深,看到鲜血从切口慢慢浸出来,凌历不敢松懈的继续切开坚硬的角质层,切坏了几把锋利手术刀后,病床上的男人似乎只有一口入的气了,全身涨得发紫口溢紫黑血丝,他赶紧给男人挂上氧气罩;
手不停的调好退烧消炎药,加大剂量后直接从龟甲切开的地方注射进肉里,凌历不敢大意的继续抢救,没有犹豫的就用上了稀释后的硫酸,直接腐蚀那些坚硬的龟甲,小心的腐蚀掉一块角质层后,便赶紧用碳酸氢钠溶液洗去,再用双氧水灭菌消毒。
一块接一块腐蚀再除酸消毒,看着床上的大块头痛到连抽搐都无力,旁边与男人头上数据线相连的仪器,不断嘟嘟报警示意,凌历依然沉着的完成自己手上的动作,将氧气的开关拧到最大,一剂强心剂直接扎入了他左边腋窝最靠近心脏的静脉血管。
听到没有反应的心电图又跳动了两下,慢慢又开始弱弱的发出嘀嘀声,床上大块头的眼珠也缓缓在眼皮下转动,他不仅在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玩得太过,有些药果然不能用在活人身上,这一次的试验无疑是失败的,而且还给自己找了堆麻烦事。
这一次实验基本上等于是在帮大块头换肤了,那些增厚变异的角质层,其实都是完好的皮肤病变而成,这么大面积的创伤要再养起来可不容易,不好好休养的话,大概以后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而且极易感染被毁容。
虽然这个男人身上是不是有疤跟他没有关系,但好歹是自己弄出来的麻烦,还得照顾这个重死人的家伙,他还等着大块头的伤好了,就开头颅拿那个晶片出来看看的,他不信有人在这方面比自己做得更好,现在看来取出那块晶片的日期得延后很久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暗自唾弃着自己的自找麻烦,凌历手上的动作仍是细致又快速,在出血开始加大的时候,他基本已经剥掉了男人大半的皮肤表层,也成功弄去了那些病变后的角质层,开始往他身上撒止血粉,再用夹子夹着棉球轻轻涂抹均匀,用极快的速度帮他止血。
处理完最后一处皮肤后,凌历用很小的针筒扎破弗罗雷的手指,轻轻抽了点血出来,分成几个小样本放在玻璃试管里,马上就分析起血液中的病变细胞还有多少,非常冷静的配药调制与之相克的针剂,直接注射进点滴瓶里,整个过程纹丝不乱,仿佛他刚才面对的只是个普通病患而已,事实上他自己心里非常有数,一个程序乱了床上的人就只剩下尸体了。
弗罗雷觉得自己全身如被水泥封住,不透气又剧烈的疼痛感不断传入脑神经,他想动却又无能为力,好像水泥已经开始在身上干涸,连皮带肉全封在了一起,但体内又有什么想往外冲,于是便脱离了皮肉从缝隙里钻出去,睡梦中的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皮肤已经龟裂变异,只是想醒过来又睁不开眼,无能为力忍受着那种煎熬。
感觉皮肤似乎全被水泥填满,有人又在他体内点了一把火,却又烧不透那厚厚的水泥墙,弗罗雷觉得自己马上就透不过来气了,最后一口氧气也被大火蒸发,抽搐着想往肺部吸入新鲜空气,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已经无能为力,所有的感知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一片空白茫然之间,弗罗雷似乎觉得自己身体变轻了,他看着外面的白光奇怪坐起身,轻飘飘的就离开了病床,但随即一股引力又将他吸回床上,胸腔里突然闯进一股冷空气,疼痛异常的胸口竟因这股空气的进入而缓解了紧崩。
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大火好像熄灭了,厚厚的水泥墙也被火烤化了一般,弗罗雷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微微睁开眼睛往白茫茫的四周看了看,好不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就看到那个恶劣的男人正专注的对自己做着什么。
很想怒吼叫那个恶劣男人滚开,但他现在只剩下痛的感觉,全身上下无一不痛,痛得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皱起眉毛的臭男人,往自己头顶上方的小玻璃瓶里注入了什么东西,他却无力阻止对方的任何行动,甚至连动动指头都办不到。
非常讨厌自己现在的虚弱,这种像待宰杀的羔羊一般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为什么总是不顾他的意愿扭曲着他的生命、生活及个性,他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死人,所有人都这样对他,痛苦的嘶吼着挣扎想离开,但他所有的动作都不过是无力的抽搐和细微的呻吟。
弗罗雷觉得自己对身体没有感觉了,精神上的巨大痛楚使他处于崩溃边缘,想到从小就没过过安稳日子,被人当成傀儡一样卖过去卖过来,没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咬着牙一直以为活着就是有机会,可是逃出魔窟又落入虎穴,这样要死不活的还存在做什么,他绝不会让自己变成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不想再活着任人玩弄,死了后上帝会不会宽恕他不得已的罪行呢,又或者他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去见上帝,带着这样的意念他放弃了挣扎,沉沉的陷入黑暗中,打算就此将自己埋葬。
痛苦的身体痛苦的精神,眼前白光一片似有一个人影在对他说什么,他已经不知道是谁在对自己说话了,只感觉对方很温柔的抚平了他的痛楚,柔和的举动让他忍不住就想哭出自己的心酸,一滴热泪从眼角滑下了刚毅的脸庞,感觉有根指头轻轻替他拭去泪痕,他瞪大了眼睛想看清谁在眼前。
可是越急越看不到景象,更多的热液从眼睛里流出,血红的眼里全是透明的泪滴,他不知道自己带给别人的震撼,只以为那温柔的人是来接引他的上帝,因为全身的痛楚在那人对自己挥了挥手后就全部消失了,巨大的疲倦感让他昏昏沉沉就要沉入黑暗之中。
感觉最后一丝光亮在眼前消失的时候,有道温柔说着对不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弗罗雷勾起了一丝微笑,从来没人对他说过抱歉,这一声对不起是不是就可以抹去他所受到的痛苦?是不是上帝也替他的委屈感到抱歉,他终于得到上帝的宽恕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