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开始考虑自己到底是谁的时候,对着菱镜梳妆的少女,散wWw.开了扭曲在头上、似乎早已生根的发髻,看着铜镜中那模糊的昏黄影子,第一次,她没有立刻认出那个随意披散着头发的人,就是她自己。
在她胸口翻腾的,是一股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激动与不甘――她听着小楼外面山湖的澎湃,于是那种戾气,冲塞了少女的心房。
她对着镜子,喃喃,不该是这样。
不是如同曾经的母亲或者祖母,为了一个男人,困守一个蜻蜓点水的眷顾就是一生。
于是他向马文才求救了,她从小的青梅竹马,每次,已经长成的英俊少年,都会为她带来刚刚抓住的蝴蝶。
而这一次,马文才再次来到这精致绣楼,他的心不禁开始为从他对面走来青梅竹马的妹妹眼仁深处某种闪烁的东西颤抖――那是暴涨的力气,如一条WWW.soudu.org随时兴风的游龙,浅浅地潜伏,随时就会呼啸着从这石榴裙子的少女微笑的瞳孔里面游弋而出,张开幽深的口,吞噬自己,或者是比自己更加宽广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
马文才刚到,就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他的妹妹向他宣布了她的死讯。
她指着她的胸口,告诉他,昔日的祝家女儿已经死在这里,是横陈的一具尸体。
他无言地看着她拢住那黑白交错的斑蝶,然后又看着那只周身坠满凄哀墨泪的蝴蝶徒劳扑扇着翅膀,鳞粉飞散。
最后,那灰色的翼版,鳞粉散尽,如久盲的瞎子茫茫然睁开看进黑暗的灰色眼白。
少女又一次微笑着,交握双手,慢慢地、丝纹合缝地,揉碎那对完全失去观赏价值的苍茫眼白。然后,撅着嘴拍打干净沾染青血鳞粉的双手。
马文才笑了,从小到大,都是他抓住蝴蝶以后,再送给这小小的青梅竹马,然后看着她笨拙地拢紧,不耐地揉碎――她从小就是这样,不善于抓住蝴蝶。
而马文才,从小就已经善于编织罗网――在暮春的树阴里,专注地注视从静谧湖面翩翩而过的美丽猎物,落入早早布置的陷阱,然后少年仅仅要做的事情就是,牵动手指的丝线,收紧,带着不动声色的笑,鉴赏那还不知这温柔制铐,舒展的斑斓上的奇诡瞳孔。
他喜欢蝴蝶,而少女手腕紧紧揉搓时候的浅浅微笑,也让他着迷。
或者这戾气是一直都蛰伏的,如同深海沉睡的鳞爪,只是在窥伺到吉光片羽以后,才以优美姿态扶摇,最后凶猛地撕抓,不假思索――就如这少女,手心蝶翼分崩离析时候的嘴角浅笑,以及瞳孔收缩的痛楚。
马文才心里一跳,突然觉得,如果继续放任这少女在这死寂里面,正如她自己所认为的,成为沉泥下腐尸,吐着黑膜的泡,在吐纳以后沉溺无声,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第一个被那种戾气勒住咽喉的人,不会是别人。
那腐尸滋润的心田啊,定然阴沉腥臭吧?
马文才眼前出现的画面中,那有着少女相同面孔的女子正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泥沼,迅速弥漫在泥沼之上的荷花蓬叶下,附着着连丝的茧――会羽化出什么样翅膀的蝴蝶呢?
他很想知道。
于是从那天开始,在马文才的帮助下,祝家的女儿真正地被埋葬了――作为沃土的滋养,在泥沼腐烂且发酵,虽然恶臭冲天,却又营养十足。
这丰沃的培养滋润的少年,唇红齿白。
他叫祝英台,时年十六。
马文才看着眼前的少年祝英台,在那个瞬间有些迷失,尴尬的失语中,他下意识地拉动手指,仿佛有一根看不见丝线系在手指。
在少许的兴奋与莫名期待的情绪夹揉中,马文才踏上了先行去学院打点一切的路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