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逐渐聚拢,终于看清为我插针的人正是那日所见的老大夫。那日心中慌乱,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觉得他从头到脚全都是白。现下细细一看,竟觉这白银银的老大夫颇有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心中便有些敬畏起来。
斜眼往后一看,便见到庄主与晴鸯两人正在后面默不做声的看着大夫为我治疗,同时观察着我的状况。
待银针渐渐插满我头顶上的穴位后,老大夫终于站了起来,一边捋着自己长长的白须,一边叹道:“哎,这百花城虽年轻气胜,但所制的毒,连我这江湖上号称‘化绵神医’的大夫都无可奈何。殷小姐所中的这个‘纠缠毒涎’,才只是他随意的一个搭配,我却已经耗尽了毕生所学,最终却只能勉强抵抗这毒物所带来的疼痛......”说着,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后,才又缓缓将眼睁开,继续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将话说完,老大夫便自行收拾药箱。
庄主与晴鸯看着动作迟缓,面色哀沉的老大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大夫收拾好后,背起药箱正要出门,却又回头对着晴鸯道:“我知道你与‘白手’有些关系,近几年来他虽不再行医,但看你现在的状况,定是被他所医治......若真有心将殷小姐救回,不能求得百花城将解药送来的话,也只能找他了......”说罢,转身苦笑一番后,悲叹道:“枉我一世英名啊......却远远不及这两个后生!呵!化绵神医?神医?以后这世上再无化绵这个神医!”
说着颤巍巍的走出房门,便不再见着他的身影。我也心有不忍,却只能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
将心如死灰的老大夫送走之后,庄主才折回身快步向我走来,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品儿,你怎会中了这百花城的纠缠毒涎?”说着又转身看向晴鸯:“你与品儿寸步不离,果真没见着什么可疑的人吗?”
晴鸯摇头,笃定的答道:“不曾见!”
庄主又回过头来看向我:“品淮,你可知道有谁曾近过你的身吗?”
我看着眼前一脸疑重的庄主,没想到醒来之后,他竟解除了之前对我的怀疑!我心中也是一松。
可,一想到那日他居然能信口叫出我的名字,我还是感到恐慌。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到了这世界,除了想小蝉,想我的笔记本电脑,可我原本的名字,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啊!心中疑虑重重,但见他总算不再逼迫我,自然也不敢提出疑问。
我一边回忆着,答道:“在庄里,除了晴鸯与池恋,我也不怎么与其它人接触......”想起给我送饭的丫头,又赶紧补充道:“哦,对了,还有那个每日给我送饭的丫头,也算是经常接触的吧。”
听完我这番话,庄主沉吟片刻,又道:“晴鸯绝不可能会伤害你,除去池恋与送饭丫头,你确定再没接近任何人?”
“嗯!我确定!”我用力点点头,脑上插满的银针随着我点头的动作上下摆动着。我才惊觉自己现在的形象是多么丑陋,立即扭头背对他们,心中一阵羞恼。我现在可是满脸银针,竟还如此不自知的,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好,我知道了,这事最好不要声张,我会暗中观察这两人,”庄主见我背对着他,也不置可否,对着我的后脑勺道:“方才大夫给你插的银针,虽无法治疗你的毒症,但却让你少受些痛苦。”说着他渐渐起身:“好了,你好好休息,在我找到罪魁祸手之前,你们先不要惊动这两人,和平常一样与她们相处,但记住,要多留个心眼。”
说罢,转身对着晴鸯道:“这百花城专门以花香之毒制人,看来也的确是只能请他出面了。”
“恩,如果说救的人是殷品淮,他应该不会拒绝。”晴鸯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去寻他。你注意保护好品儿,若再有差错,你我都不好向她交代!”庄主面色严肃。
“我知道!我定会注意!”晴鸯也是一脸郑重,点头保证。
两人齐齐看向我,眼中皆是凝重和担忧。
听到庄主离开房间的声音,我才缓缓将头转了过来,便见晴鸯一屁股坐到庄主方才坐过的小凳上,捏紧拳头放在床沿上,恨声道:“该死!我每日除了你入厕沐浴,可说你的一切行踪都被我掌控,那该死的百花城怎么还能有机可趁!最可恨的是,他竟每天都向你施毒,我却没察觉过一次!”
说罢,恼恨的撒开拳头,捏住床架,好似那床架就是她憎恨的那人一般,想要从中捏出那可恶之人的骨血来。突的,晴鸯好似想到了什么,赶紧松手,愤恨锤了一下床架,道了声:“可恶!”
我虽醒来之后仍觉头昏脑涨,但因没了之前的痛楚,我尚能敛聚心神,让自己恍惚的头脑清醒一些。所以对于之前老大夫所说的话,和晴鸯现在所讲的,虽一时还不能思考,但也能清楚的记在心上。
偷偷看了眼愤怒中的晴鸯,发觉她的精神看上去竟比我的还要恍惚,额头竟渗了一层薄汗。
我抬头正要起身,却没想这个动作竟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头脑又开始涨痛起来。我心知不妙,赶紧又躺回床上。过了一会,才慢慢缓轻了疼痛。又等了一会,疼痛感才终于消失。
看着坐在一旁的晴鸯,却见她的表情一会冷笑,一会愤怒,给她那清丽绝美的容颜增添了些许生动。
我不禁对如此可爱的晴鸯心生喜爱,瞧着她那变换多端的表情,我顿时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音,怕此时的情绪稍有波动便又导致疼痛。
我微笑的看着晴鸯,稍后,才终于担心的问道:“晴鸯,晴鸯?你没事吧?”听得我这声叫唤,晴鸯才如梦初醒,连忙回过神来应道:“没事,没事,正想着如何将那百花城大削八块呢!”
正说着,“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晴鸯立即起身,扬声道:“进来吧!”
得到允许,便听到“吱呀”一声,送饭的丫头已将饭菜端了进来。我与晴鸯一时噤声,竟都在暗自留心着这丫头的一系列动作。只见那丫头将饭菜摆放好后,福了福身:“小姐慢用。”便一手拎着托盘,自行退去了。
行为举止皆并没有一丝可疑之处。
与晴鸯对视一眼,我小声的道:“这送饭丫头看样子不象凶手......”
晴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才道:“象不象就得看看是不是了!”话刚落音,便将簪子尖端放入饭菜里边。
半晌,晴鸯拿出簪子,对着光线检验一番,失望的道:“居然没有毒。”说罢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巾,将簪子拭净又放回袖中。
晴鸯又走到床前,看着我问道:“能起得来不?还是在床上躺着吃算了?”
“呃......”我想了想,老是在床上躺着也不是办法,总要下床来活动活动的。反正这没其他人了,只有晴鸯一个,我也不怕满脸的银针会被她笑话。于是答道:“还是下来吃吧。”说罢,屏住气息用手撑起身体,因为一边要忍住冲击所带来的疼痛,一边又要顾及银针会容易掉落,所以这个起身的动作很慢......很慢......
好不容易才爬起身坐在床沿上,我靠着边框,闭着眼等待疼痛减缓后,才将眼睁开,哀怨的看着一直袖手旁观的晴鸯:“帮下忙吧,帮我把鞋子拿出来行不?”
晴鸯撇撇嘴,没有说话,伸脚自床底下将鞋子勾出来后,睥睨着我道:“你可别指望我会帮你穿鞋啊!”
我头冒黑线,只能“嘿嘿”傻笑:“不会不会,我自己也可以来,呵呵......”其实我正有此意,却还没来得及开口作出请求,便被她抢先回绝了。
好在她捞出来的鞋子还算是好穿,道了声谢后,我便坐在床沿上,把脚伸得直直的,对准鞋口后,便将脚滑了进去。
慢慢走到饭桌旁,缓缓坐了下去。拿起碗筷,突觉顶着满头银针吃着晚饭很是滑稽,虽只有晴鸯在,还是觉着有些别扭。
干咳了一声,我苦哈哈的道:“这......这一头的银针,什么时候才可以拿下来啊?”
“在找到解药之前,你恐怕每天都得扎着这些银针了。”晴鸯看我一眼,忍住笑,装模做样的摆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我一听,也来不及对晴鸯的幸灾乐祸做出任何感想,便已如遭雷霹似的,完全石化。
不是吧!等找到解药?那意思就是,如果一直没有解药,我就得顶着这满脑银针过一辈子咯?
开玩笑!这怎么行!
“那我不等了,也不扎针了。”说罢,我毅然将银针扯下。
晴鸯见状,慌忙阻拦:“不要拔!”
我充耳不闻,没过一会,便将脑袋上的银针全部拔光。
看着手上满满一大把银针,竟莫名的生出一种快感,再扭头看看桌上的饭菜,顿觉胃口大开。
于是放下银针,拿起碗筷,招呼晴鸯道:“吃饭啦,吃饭啦,想吃自己动手啊!”
晴鸯瞪我一眼,似是因为我的不听劝,而有些生气:“你现在倒快活,等一下可不要向我诉苦!哼!”
我没有理会她,故意作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因为她所说的“等一下”已经提前来到了,银针扯下后,似有什么东西渐渐聚在我脑中,塞住我的脑门,使得头又开始涨痛了起来。却因为之前自己那般不顾后果,不听劝告,故做豪情的行为,我也只好碍着面子强装自得的隐瞒了下去。
反正之前也忍习惯了,再忍这次也无所谓。
“哈......吃饱了!”把碗筷放下,拍了拍肚皮,我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约戌时了吧......”晴鸯看了看天色,回答道。
“哦,戌时了啊......”我重复道,心中慢慢推算着自己习惯的时间单位。在这山庄内生活了一个多月,旁敲侧鼓中,我也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时间计算方法和时间单位。几点到几点是什么时辰,我都能用自己习惯的时间来计量了。
我那个世界一天下来24小时,而这里却只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但一个时辰却能顶上我那个世界的2个小时。
戌时,正是7点至9点之间。
“啊......这么晚了啊?”不知不觉中,到了七点半还没入睡,我竟觉得好晚了,“池恋是不是早就在外面等啦?”我凑到晴鸯的耳边,悄声问道。
见我离自己那么近,晴鸯躲闪一下,才又凑了过来,也小声的道:“没错,等下你放心的进去沐浴,我就在外面盯着她,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郑重的“嗯”了一声,突然想到芸及似乎曾经提起过池恋,于是再次凑到晴鸯耳边,以更小声的声音道:“其实啊,我觉得池恋的嫌疑最大!”
“哦?”听我这么一说,晴鸯拉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着我,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聪明了?”
我白她一眼:“是你到现在才发现我这么聪明!”
晴鸯一听,挑了挑眉,嬉笑道:“虽然和我的猜想一致,但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呢!”
看着她那副俨然是消遣我的嘴脸,我也不觉得难受,竟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因越发涨痛的脑袋,使得自己的笑容越发有些苍白:“呵......有机会跟你说;我先去沐浴了。”洗完澡才好睡觉啊!
说罢,拿出放在床头柜上的睡袍,便走了出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