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公子从出生起就被冷落,王爷事败,大公子因血缘无端受牵连获罪,沦为官奴受尽折磨,大公子心中苦楚又有谁来体谅安慰?
裘茂祥于心不忍,可是此番好不容易能接近大公子,又想着邓先生的嘱托,不敢浪费时间说那些个明知道无用的话,只得硬着头皮尽量委婉说道:“大公子,邓先生一直不相信小公子已经亡故,他怀疑是赵家用小公子的性命威胁您,您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困在赵家忍受八年折磨。您若知道小公子被赵家藏在何处……”
裘茂祥话还没说完,赵家停车的篷子那边就已经腾出了一些地方,有管家招呼雪晴过去,与大伙一起。
雪晴应了一声,转头对裘茂祥淡淡说了一句:“我弟弟八年前就已经病死了,草席子一卷埋在城外乱葬岗尸骨无存。”
雪晴很清楚裘茂祥对自己的关心惦念不是作假,只不过邓鹏程那个人城府极深,裘茂祥这样愚忠之辈若被邓鹏程一直利用下去实在可惜。然而现在必须顺着裘茂祥这条线索才能找到邓鹏程,眼下还不是点醒裘茂祥的时候。所以他故意表现出若即若离的样子,吊着裘茂祥的胃口。
那边赵家管家招呼,雪晴也正不想与裘茂祥纠缠太深,于是不再耽搁,抬腿走出屋檐,淋着雨径直向赵家停车的篷子而去。
裘茂祥明白这会儿不是详谈的时候,就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远去的大公子怔怔出神。
大公子继承了生母乔氏的美貌,与王爷身高相仿,身材颀长玉树临风,只是略显消瘦,却也温润如玉俊雅非凡。便是同样穿着贩夫走卒的粗糙衣衫,被雨淋地湿透。也无法遮掩他的光彩。这样的翩翩公子,如今却沦落为奴,任人欺凌役使,实在是上天不公。
大公子脸色苍白,湿透的衣衫脊背上印出斑斑点点的鲜红色,明显是有伤未愈绽裂出血。赵家的少爷夫人们和一众高级仆人都进店避雨,只一群粗使地下人才在外边挨着。高贵的大公子整日就与这些人为伍,三五不时还要挨打受罚,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裘茂祥暗下决心。一定要想个办法救大公子脱离苦海。不过除非是确认小公子已然亡故,否则邓先生那边绝对不肯花大力气在大公子身上。好在如今大公子跟着赵家的人像是往乡下庄子而去,庄子上比城中国公府防范松懈。或许能有机会再与大公子交谈。两年都等了,现在也不急于一时。
暴雨下了不到一个时辰。果然天就开始放晴。
苏明贞和赵思在饭铺内吃了两盏茶。赵思就坐不住了。饭铺内地粗陋陈设自然远不如国公府内地讲究。桌子掉了漆皮。椅子也是硬邦邦。最关键一眼望去屋内挤满了人。怕潲雨关着窗户实在有些气闷。
赵思体质还是虚弱。在这种气闷地地方待久了觉得难受。他听有人喊说雨停了。就催促道:“蓝山。咱们这就上路吧。饭铺内太闷了。”
苏明贞心想暴雨刚停。路上都是泥泞。骑马坐车地虽然可以脚不沾地。但还有那些个走路地随从。现在就出。步行地人难免弄脏了鞋袜。
其实古时寻常人穿地都是草鞋麻鞋布鞋。一般平民苦力遇到这种天气非要赶路。就干脆是脱了鞋光着脚踩着泥水走也不心疼。稍有些体面地。除了武夫兵丁穿皮面地靴子不怕泥水。或随身带了木屐能直接就走。其余则会等等。一般是不当众脱鞋袜光着脚辱没了身份。反正一出太阳地面干得快。个把时辰官道上就能有干透地地方。那时再走不迟。
国公府三等以上地管家都了靴子。外出奔走地时候穿。四等及以下地仆人只有布鞋麻鞋。雪晴是官奴身份。配地衣衫物品都是最低一档。这时若必须赶路。他就唯有脱了鞋袜光脚走。
苏明贞打算再停一会儿,就让随侍的下人们打开周围的窗户。
夏日雨后凉风吹入。带着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让人心神一振。赵思立刻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这时陆续也有客人结了账起身离去,店铺内渐渐清净不少。
苏明贞哄着赵思说道:“夫君,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急着赶路去庄上多无趣?而且刚下过雨,外边道路泥泞不好走,咱们不如再歇一会儿。”
赵思寻思着苏明贞说地也有道理,他该在路上多玩耍,只要天黑前赶到庄上就好。不过坐在饭铺内也没什么好玩的,他就说道:“娘子,如果像刚才咱们吃茶干等着这样,还不如赶路呢。秋月说饭铺的饮食远不如家里的好,用的器具也粗陋。”
苏明贞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咱们将雪晴叫进来,让他说几个新鲜的故事打时间如何?”
赵思一拍脑袋积极赞同道:“怎么刚才没想到,唉,早让雪晴进来说故事,雨一直下也无所谓。”
蓝山于是喊了雪晴进店。
雪晴刚才身上衣衫都淋透了,髻是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因奔走得急,几缕漆黑长散落下来,湿漉漉地贴着脸颊脖颈,模样比较狼狈。蓝山叫他,他不敢耽搁,在进屋前拧了拧长衫的水,稍稍收拾仪表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就低着头规规矩矩走入。他的麻鞋在外沾了泥水。店内铺地青砖却是刚打扫过十分干净。雪晴很自觉没敢走几步,就站在门边有些犹豫地向内张望。
蓝山就打小二拿了块干抹布递到门边。雪晴接过来擦净了鞋底,这才走到赵思和苏明贞的桌子边上。
赵思热情招呼道:“雪晴,给我们讲几个新鲜故事吧?娘子说等一会儿再赶路,现在道上泥泞。”
雪晴本以为赵家多数仆人都有车有马,根本不在乎路况。雨停了就会直接离去,却没想到少奶奶如此心善周全,竟能体谅他们这些步行的仆从道路泥泞不好走的苦楚。
雪晴微微一笑,寻了几个欢快轻松的小典故,娓娓道来。
雪晴讲的都是从野史杂传中演化地故事,自然比一般经史子集上的内容要新鲜有趣。像蓝山这样长期陪着赵思饱受那位杜先生讲刻板文章荼毒的,很容易就沉迷在雪晴讲地趣闻中。苏明贞本就对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一个故事讲完,蓝山才想起来。随行还有些人都在外边篷子里或车上等着,他光顾着自己听故事竟忘了该去安排招呼别人。
蓝山赶紧抽身,去到店外赵家停车地地方。现在店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他想索性让大家都进来吃些茶水,只留几个护卫守着车马财物。
蓝山叫了冬暖去招呼女仆们。随行地孙大夫师徒两个,蓝山则要亲自请才显得尊重。
蓝山走到近前,却见孙大夫和曲平已经从车内出来,夏凉正与他们说话。
“孙大夫,请您给桂花姐看看吧,她刚才说肚子痛忍一忍就好,没想到一转眼她疼得脸色煞白冷汗出了一身,奴婢怕她是得了什么急症。”
蓝山一听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问道:“夏凉,桂花怎会突然腹痛?刚还不是好好的么?”
孙大夫是府里资历比较老的医师,通常只为主子们诊病,他犹豫了一下,就说道:“正好蓝山也在,要不让我徒弟曲平先为桂花诊脉。想必是刚才她吃得不妥受了寒凉才会腹痛。我们随车备的药材充足,你们不用担心。”
蓝山不敢强求让孙大夫亲自为个奴才把脉,就将曲平让到桂花乘坐的马车边上。
男女有别,尤其桂花算是大少爷的女人。总还要讲究避嫌。于是车里面有女仆将桂花的一只手臂递出来,曲平掏出药枕放好了,不敢乱看乱摸,屏气凝神认真切脉。
诊了一会儿,曲平皱眉道:“师傅,弟子诊出桂花是喜脉,可脉象十分不稳。”
桂花在车内听得一惊,她虚弱问道:“你说我是喜脉?我怀上了?”
曲平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蓝山怕是误诊。就央着让孙大夫再看看。
孙大夫耐着性子诊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曲平见师傅面色不悦。就犹豫道:“师傅,莫非是弟子诊错了?”
孙大夫摇摇头,嘱咐曲平道:“你去车上药箱里拿那个小白玉瓶里的药,先喂桂花吃一粒。那药吃了她就可以安睡几个时辰,别的等到了庄上再说。”
桂花却执著地问道:“孙大夫,奴婢真是喜脉么?”
孙大夫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你脉象有些乱,怕是这几日吃睡都不好,腹痛因寒凉和饮食而起。至于是否喜脉,你还是先服药安睡养养精神,等到了庄上,疼痛应该就会缓和,那时老夫再为你仔细诊治。”
桂花一听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腹痛厉害,她也没精力顾及其它,就乖乖服了药,靠在车上昏沉沉睡去。
孙大夫却将蓝山拉到远处,避开旁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蓝山,桂花地情况老夫不得不与你透个底。她的确是喜脉,但一来胎儿不足半月本就不稳,现在又有中毒流产之兆。就算勉强用药能稳住,孩子残疾或胎死腹中的可能都很大。老夫觉得不如就瞒着桂花借治病地幌子偷偷用药将那孩子打掉,先保住大人要紧,日后也不影响她再孕。只是事关大少爷的子嗣,老夫一个人也不敢做主。蓝山,你看该如何是好?要不请示少奶奶做个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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