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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贞正在犹豫着,就见二管家从门外进来。
二管家先是向屋内的主子们行礼问安,这才说道:“三少爷,最近这几日大花园的内湖正在清理淤泥,人手不太够用,小的斗胆想向三少爷借两三个粗使的下人帮忙。”
赵思瑢对这种事情根本不上心,本来除了他自己院子里的,这会儿环绕在他身边的还有蓝山带的跟班,并几个粗使的仆妇和管家。他以为二管家要那些人帮忙,就挥挥手道:“二管家你自己看着挑人吧。赶紧把湖里淤泥清了,是不是我就能划船玩了?”
赵思瑢这边话音未落,四少爷赵思琮就伴着他的生母周氏被一众下人们簇拥进来。
四少爷的生母周氏是已故国公赵梦竹的侧室,身份比不得嫡妻李氏,她过生日不宜大操办,四少爷这才想了请小戏班子热闹一下,为娘亲祝寿。
四少爷今年刚十五岁,虽然一直学着稳重,不过到底年岁摆在那里,心性轻佻藏不住事情,想什么就要做什么。他一进来,安置好周氏的座位,就直奔着三哥赵思瑢身边。
二管家忙不迭向新来的主子们行礼问安。
这样一打岔,赵思瑢的心神都被他四弟吸引了,就不再理会二管家。
四少爷这样积极地跑来其实是打算看看三嫂苏明贞。
那日少爷小姐们齐聚在老祖宗身旁,四少爷就已经被这位三嫂的美貌深深吸引。小小少年情窦初开,他自己还不太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就觉得那一刻眼里只能看见三嫂,旁的女人再也入不得心中。再加之三嫂端庄温和,比二嫂显得容易让人亲近,四少爷产生了更多的错觉,让他认为三嫂对她也是格外温柔,或许也是喜欢他的。
当时因是在老祖宗和长辈们面前,四少爷不便与三嫂多亲近。这次私下里相邀,正是寒暄熟络的大好机会。
四少爷虽是庶出的公子,从小却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懂得封建大家族的各种规矩,他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嫂嫂做出什么龌龊事情。可叔嫂间时常见见,让他能名正言顺多看她几眼,他就会舒服许多。否则睁眼闭眼都是苏明贞的影子,想入了魔,那才是有问题。
直到现在看见真人,看见三嫂与三哥相伴执手,四少爷才稍稍魂魄归位。他将妄念压入心底,表现出家教得体的样子,可还是难掩热情万分地打招呼,自来熟一样对苏明贞嘘寒问暖。只为了能多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笑容。
赵思瑢根本分辨不出四弟别有用心的热情,他平素与四弟玩耍更多,见四弟喜欢自己的娘子,愿意坐过来说话,他高兴还来不及。
周氏是侧室,按封建的尊卑等级观念,这些个侧室和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半个下人,身份远不如正妻。这些人若见了长房嫡出的少爷反倒该主动行礼问安才对。
赵思瑢看在周氏是四弟生母的份上,不较真规矩,还微微点头问候了一句,就不再多说话。
不管周氏心中怎样想,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都是受宠若惊的样子,起身还礼。
苏明贞看见这种场面不免暗中叹息,又庆幸自己运气好,至少嫁为嫡少爷的正妻,否则以古时女子本就低下的地位,恐怕见个人就要行礼,整日惶恐不安,唯恐言行有失让人挑了错处惹了麻烦。
四少爷纠缠着说了一会儿话,台上的戏便开了锣。
而二管家怕打扰主子们听戏早已匆匆告辞。
这小戏班子的班主是一对中年夫妇,首先登台,向台下主子们恭敬地作揖见礼,接着报了报曲目。锣声响过之后,演员们陆陆续续从幕后鱼贯而出。
苏明贞只见三五个少女扮成的角色咿咿呀呀唱着,她也听不懂究竟是什么词什么情节,开始单欣赏唱腔还有些新鲜感,不过久了也就腻味。
赵思瑢和赵思琮兄弟两个并周氏全是戏迷。这三人聚精会神瞧着场子里的表演,已经顾不上相互言谈。
而苏明贞被现代社会那些发达的媒体娱乐熏陶已久,很难从节奏缓慢表现形式相对单一的戏曲中发现什么乐趣。更何况台上来来去去只是些小姑娘,半个帅哥都没有,苏明贞越来越无聊坐不住。
苏明贞心烦气躁,下意识回头在仆人堆里找了一圈,发现雪晴居然不在。她低声问身边的辛蔚:“雪晴干什么去了?”
辛蔚正看戏入迷,苏明贞连问了两遍,她才回神,慌忙答道:“少奶奶恕罪,奴婢只顾着听戏了,少奶奶有何吩咐?”
苏明贞并不计较,想当年自己小时候看电视剧入迷,周遭一切都能忽略不计。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是问,雪晴干什么去了?”
辛蔚低声道:“回少奶奶,刚才二管家找人帮忙去清理内湖的淤泥,叫走了几个管家小厮,奴婢听是也喊了雪晴的名字。”
苏明贞闻言眉头一皱。清理湖中淤泥这种纯粹是力气活,雪晴伤势未愈,被强拉去能有什么好处?她心中惦记着雪晴,嘴上就说道:“楼内有些气闷,我想出去到湖边走走看看。”
辛芹知道辛蔚最喜欢听戏,相比较之下她却更担心雪晴,就自告奋勇道:“少奶奶,奴婢陪您去外边走走吧。”
蓝山看少奶奶要出去,他就叮嘱了大贵嫂子再带一两个媳妇子跟着一起,免得少奶奶不熟悉大花园的路径,遇到什么闪失。
苏明贞也不想拖累旁人,与赵思瑢打了招呼,带了辛芹,没再让别的丫鬟仆妇跟随,只要大贵嫂子头前带路,从戏楼西侧门悄悄离开。
戏楼西侧门正是对着跨过湖面的廊子和流芳亭开的。出了门站在廊子上就能将内湖景色尽收眼底。
苏明贞举目四顾,很快发现了南边不远处的内岸码头上有几名管家在忙活,其中一个正是雪晴。
这些个管家都是高挽着裤脚站在岸边或水里,手中拿着铁锹或以簸箕抬运泥浆,说说笑笑地干活。有的上身只穿了短褂卷起袖子露出手臂,有的干脆是贴身只着无领无袖的粗布坎肩还敞了怀。
用封建社会斯文人的眼睛看,这群人是粗鄙不堪,更是不适合苏明贞这等年轻少妇见着,没得唐突了佳人。
不过苏明贞的身体里装的是现代人的魂魄,光着膀子的男人见多了,这几个在湖畔干活的管家她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不得体。她眼睛直直向着雪晴望去。
雪晴是将原本穿在身上的黑色长衫脱了,挂在一旁的树上,现在只留了贴身的中衣。他下边穿的长裤,将裤腿卷到大腿根,上边中衣的袖子也都收起来在肩头用绳子扎好。这样子乍一看与旁边的管家们没什么区别,仔细看却能发现雪晴贴身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中衣上印出斑斑点点的暗红色。
苏明贞眼尖,担心着雪晴的身体,禁不住快走几步到了内岸码头左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