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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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阴影盘桓了良久,最终无果,悄无声息的往别处去了。善袖蜷曲着身子睡得香,半点不知。他只防另有变机,整夜里终只是浅睡而已。可这一夜无事,却是连虫叫声也无的安静。

    府里虽得一夜安宁,然而总有别的地方生出些事端来凑个乱。从第二日开始,各地就连断有村人溺水的消息传来,偶尔有救上来的,虽有气息,也是昏迷不醒僵冷如冰。到第三日上,已经累积到十四个地区共三十一人。虽是料想中必然有事发生,而静池也还是笑着,眼里边的锐色,却更见得冷厉!

    同时在第二日早上,静池那边也传来了砚洄等两人走脱的消息。

    果然。

    试想静池真想要拘禁住两人,又如何为轻易的让两人走脱?如此有意让两人走脱,自然也有人紧紧盯着。只是善袖大意,竟没发现她自己从牢里跑出来找他时,却是连看守也没有遇到几个。

    便是不用相商,静池想得到的,他也想得到。

    若是轻易放两人逃走,也许会叫砚洄生疑。自然无从指望其同伙真把人救走,静池的人却多不方便。但是让善袖去放了浅草,再由浅草把两人救出来。就算是防卫疏松,也自会当作是他有心让浅草逃走,不至于疑到其它。

    静池的用刑手段,不可谓一般,却问不出所想知道的。而其中又让砚洄隐约知道他想找什么――若是逃脱,那用得恰到好处的刑伤,正好叫两人无法在很短的时间里逃到会让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而以砚洄嘴硬至此,走脱之后,必会小心提防,断不会去找其同伙之人。而且眼前的局势,也容不得多拖延个几日,所以也不甚担心他并非女子的消息走漏出去。

    既然没有安全感,至于静池想要找到的东西,人的第一本性,必然会去确认,纵使砚洄WWW.soudu.org能够不动声色,可放了他出来,只要其稍有动摇,必然会露出丝毫珠丝马迹

    。又或者,砚洄疑心是局,能够沉到住气,不去动用所估测他手中可能有的某些事物,也可免去一番节外生枝。砚洄用或者不用,对已方来说,都是有利无敝的事。

    可原本也没有打算用到这一步――他本意其实也只想让浅草一个人逃走。至于浅草会不会中了计,去带着砚洄一起走,却是他不希望但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只是这样子一来,被利用了的浅草想必会更加对他有成见的吧?

    然无论如何,一切总算是向着所预期的方向发展去。

    医馆方面,不知为何。浔?也未免安静得出奇。那日里回绝,他倒是真病,也不用如何假装。浔?回话那一边小竹的伤势要人照看,无暇亲自过来看视。也只是循人过来略略问候过,居然也安安静静的过了这两日,风平浪静声息全无――只除了频频传来的消息,以及其在各地渐渐引起的不安。

    弱水本就是灵异之地,加之种族杂居,不免人心开始惶惶,私下猜测起鬼怪作祟之事来。相互之间也多有了猜疑隙罅。静池依然镇定,一方面抚恤难者,一方面安抚人心,一应事情做得妥当。局面也还压制得住。虽有人对各类异族心存恨念,却还没有人众敢公开挑衅闹事。

    这自然也不是常法,原本就紧凑的人手,更显不足。本来是客的空城等人,也前住了各地去帮忙。就连本来安插医馆的人手,也只得收回了大半。然而饶是这样,静池也当真守诺,给了他一半人手的调度权。

    对着这诸多事情。静池仍然很平静,他也一样很平静,极冷静得几乎不带感情的看着人心惶恐,听着各种邪异的消息不断传来。这一两日,无论发生多大的变故,在局势未成之前,都必需要等待下去――就算是有人死,有人存心作乱,也只能等下去!

    那日的低烧,虽也略略退去,并无大碍。他还是托病不出。他的身份,就算是有静池看顾,众人眼里终还是魔族异类。在这样的时刻,安安分分的,纵不能免去不少人心中猜忌,倒也可以少些事端。

    他越静,若是对方迫不及待。在众人多的事件中,隐隐约约便露出些端倪来。

    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头天夜里来过的怨念,居然第二夜里边再次造访。既然没有找到目标,施术过后,必然会反噬。施用者竟然也毫不在乎的一用再用,似乎有些不惜一切报复的意味在内。

    就连空城,也只找过一次。细想来狐狸也并没有多大的理由叫人恨到这个地步?原本头天夜里来过的邪物,在第二个黑夜里又再次造访。却比第一次更加放肆。

    本来头一日找不到善袖,也就悄悄地去了。今次,暗影却无所惮忌的侵入房中,在地上渐渐堆积起浓厚的一层,再慢慢的凝聚成形,不见底的黑暗中,有着暗沉却隐隐幽光的兽般的眼。时而更有一点利光闪过,那是犀利带着腥气的爪牙。仿佛一下子吸走了一直未灭的一点豆样的灯火微光.整间屋子一片黑暗而安静.那物的黑却比这夜色更深,奇怪的浮着。

    狐狸有他在身边,不知不觉的便大为松惫。窝在他肩头正睡得香甜,混然人事不知。他却一直保持着警醒。从那恶念到来时就已知觉。

    此时看着一团变幻不定的黑暗,笼着双幽惧如灯的眼在屋子里来往不定。却找不到两人的气息,在屋子正中怔立了片刻.似乎能在暗中视物.开始在屋子里四下收搜。那东西似乎只能依靠气息,或者什么特殊的标记才找得到目标.那生着寒意的眼分明有几次正对上了,却又如同没有看到一般.对一人一狐狸视而不见。从一旁晃了过去.

    他静看着眼前一切,也不忙着出手应付。

    弱水属魂灵流转之所,人生前死时种种欲念,也在弱水聚集。这东西――他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过。

    果然多半是没有意识,只知听命于施术之人,若是没有命令,也不会主动的进行攻击。可正因为没有意识,一旦受令,所有有意识时被理智压制住的种种恶念,失了禁锢,都以一种暴发的方式渲泻,反而更使得这换了心神理智的念,比有知有觉的灵,来得更残暴。

    而反噬,视所驱使的恶念怨恨程度,所受的命令狠毒程度,也必然埂加猛烈。

    这样子,却又有丝奇怪。

    如此的方法,在几日里居然一用再用,而且用得肆无忌惮.其目的,好像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善袖那么简单。那又会是为了什么?可是,从这两日里连续使用这种方法。不论是否有违万物生道,对自身来说也有极大凶险和消耗,对方却似乎毫不在意,或者说是有恃无恐――

    这片刻工夫里,在屋子里浑浑噩噩游荡了片刻的东西,找不到所为目的。气势已不复来时的汹汹,反而更显出另一种怨毒来。――对于强行驱使者的怨恨。

    就在怨念将要退出去的一刻,他突然解除了原本用来封印两人气息的结界,同时小小的动手。

    向着狐狸动手。

    狐狸本是蜷成一团,舒舒服服的伏在他的肩上大睡。他这时只一抬手,拎着脖颈就把睡得软趴趴的狐狸整只拎了起来。

    善袖被他拎在半空里晃了两晃,也还迷迷登登的没有就醒过来。

    善袖没有清醒,另一只可不比善袖,一觉查到了两人的气息,登时就折身凌空反扑过来。可是那声势比前初来之时,早也弱了许多。

    向着狐狸扑至。可是善袖还只管睡个不醒。

    他一手拎着狐狸,眼看着那东西扑到近前来,狐狸尚还睡得沉沉。既不知抵抗也不见攻击,动静全无。略有些不满似的皱了眉,却也镇静的一声不出。只待那尖利的爪牙几乎堪堪触及善袖软软的皮毛。他陡然松手,任善袖落到软软的被子上。

    wWw. 犀利的爪牙落了个空,他手里边不知何时却多了个小小器物。

    他本也不想弄出大动静来,方才待到其势头消却大半之时,出奇不遇的动手。此时窥得时机一扬,正好迎着扑空的一团暗色。在其旧势已近新势非成之时,不待重新进攻,手里边毫光一闪,把那一团扭曲变化不定的东西连带着邪气收得个干干净净。虽没有善袖相帮,也做得干净利落。

    纵是被子再软,被他那若有意若无意的轻轻一摔。善袖在他对付完之后,总算困困顿顿的张眼醒来。正奇怪自己为何睡到了被子外头去,神色却变了变,显出一脸的剑张弩拨。

    “有什么东西来了!”再嗅了嗅,挡到了他前边,倒也不知害怕,。虽是狐狸模样,桃花眼里的讨好神色却是别无二致。

    “你还真是好灵的鼻子。”无言静看善神片刻,正看得善袖被看着心头惶惶之时。他方才悠悠的道了一句。

    “对,对,对。”总觉得他话里有那儿不大对,却又想不明白到底那儿不对,只得顺着他的话唯唯称是。

    “那你便好好的守着。”看在方才用的器物和方法都是从狐狸那儿来的,他也不多说,只淡淡丢下一句,重新睡下来。只留一只狐狸被他似笑非笑语气如此一说,吃不准他是感动还是怎么了,眼花花的怔在被子外头发呆。

    淡淡烛光下见他半天不语,似是放心睡了。由着狐狸发呆半晌,方才记起她所嗅到的东西,不由卖力四下里搜寻了一番。找来找去自然是收获全无。饶是善袖诞脸惯了,脸上还是有些发热,更有一阵冷风从外头透来,吹得皮毛下却是一片寒意,不由老大的没趣。当下也不找了。蹭着蹭着也钻进被子里头去。

    他也不大拿善袖这狐狸模样当人看,任她钻进来,就把狐狸当小猫一样的拢过来取暖。

    “就是这个。”狐狸却陡地发现了他手边的东西,兴奋的伸爪子过来扒拉。“看我教训它。“

    “别乱动。”此时还用得着她教训么?要她办事的时候她做梦去了,事后添乱倒有她的一手。眼见着善袖一脸兴奋的要拨盖子。终是看不下去,手一动便收了回来。淡淡的警告她。

    善袖此时倒不惭她的百年修行。只是那短短的一碰,大致也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一个鬼,你把鬼装在里边。”说罢偏了头想想,隐隐约约记起方才的事来了。“刚才你好像拎着我,然后摔我……”

    现在才算是想起来了。他只轻轻嗤笑了一声,也不回答。不摔了你,总不成任着你被咬一口么?

    狐狸却还是好奇。“可是你把一个鬼关在里边干什么?”

    今夜里必不会有事,又有善袖醒了。他只管合眼睡觉,不理善袖的刨根问底。善袖见他不答。只得自己在一边动脑筋想起来。可对他的目的理不出个头绪,越想却越记得方才他拎自己,摔自己的事情来。加上先前睡饱,此时来了精神。伏在他肩上连泼带赖地就是呜呜咽咽了一夜。

    事态虽还在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可是其中变化也是诸般头绪。

    水滴那孩子――这两天心里边很挂念。事情至此,虽说有个孩子在对方手中,就算不能诱得对方棋行险着。多少也会让对方以为有人质在手,难免大意起来。可是从这两日的情形,若是对于一个孩子,未免算是凶险万端。而且安插的人手也撤了大半,虽有善袖施下了结界,若有变故,不至于受伤,着些惊吓却是在所难免的。也教人不是那么放心。以防不测,是否把他带出来好些?

    这边淡淡的想着。一边拈了笔在纸上随意的写着。

    这两天人手不足,他也只得拿善袖当个小丫头端茶送水的使使。此时善袖端了茶水点心进来,见他头也不抬,正眼也没有向自己看过来一眼。撅着嘴往桌子上东倒西歪的一放,不吭声的蹭到了一边。

    紫砂壶被她随随便便的一放,在托盘里晃了一晃,幸而没倒,可是水却溅出来的不少,把他面前的纸张弄湿了一半,字迹立即泅散开去。

    “谁又招惹你不高兴了?”微微叹了口气,却是知道责怪狐狸也没有用。自己把面前的纸张略略收了收。方才抬头向善袖看来。

    善袖混然不觉自己闯的祸。趴在桌边,一手正抚着自己另一只手腕。撅起嘴皱了眉挑着桃花眼怔怔看他。神色间却是一半委屈一半着恼。此时见他这么一问。本来撅着的嘴巴一撇――仿佛要哭。

    “还痛么?”他淡淡一笑,也不管痛也是被自己揪出来的。出手却更快。伸手在善袖颈后昨夜被他拎过的地方轻轻一抚,很快又收了回来。昨夜里他虽是不理不睬,可到底也被善袖闹了大半夜,到底也没睡好。这当口还是不要招惹她个没完没了的好。

    他的手指极冷,就算是隔了衣物,也还有一丝凉气透到了身上。善袖却被这凉气一触,酥了一半。再被那精致关切的神色一看,又软了另一半。早忘了要哭。只顾眉开眼笑,一时也不听他问了自己什么。迷迷糊糊的只嗯了一声。

    “浔?来了?”借着善袖出神的工夫,他也不在这事上?嗦。看看一脸怔然的狐狸,漫不经心的问。

    “嗯。”善袖还在那想念着他的手指,只是本能的回答。

    “两个人?

    “嗯。”点头称是。

    “静池留了她们两人用早饭?”

    “嗯。”张大眼看他。

    “你挡着不让她们过来?”

    “嗯。”撅嘴。

    “所以静池让你请我过去?”

    “是呀。”不甘心的开始眨巴眼。

    “浔?拉过你的手?”他指指善袖的一只手。似乎等不及善袖那样慢吞吞的回答,一连串的只管问了下去。“你就跟人家翻脸了?然后被静池拦下来?有没有吃亏?……”

    “嗯、嗯……啊!”狐狸一叠声连连应着,突然叫了一声。有些讶然的看他。“你跟在我后面偷看的么?”

    善袖的一举一动他看在眼里,狐狸那一脸悻然,咬牙切齿又思来想去拿疑不定的神色。沾染得的一身香浓。仿佛被蛇咬到般的护着手。再知晓善袖平日里的性情,猜也能猜中个七七八八。那里还用得着跟着她。若不是他看出来发问,这狐狸八成想闭着嘴巴混过去。只是当下也不跟她解释。

    “你去陪人家吃饭。赔个不是吧。”把一边被善袖弄湿的纸拿过来,皱眉看看。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细细的撕了,确定看不出上头写了什么,才缓缓揉住一团。顿了顿,方才轻轻道。

    “我讨厌那只妖精老打你主意嘛!我不去。我干嘛要去?”善袖见他看着那模糊成一团的纸张微微有些不悦,心里正有些不安。虽然知道他向来心性好,也怕他要责备两句。正有些惶惑,可听他怎么一说,却忍不住怪叫起来。只差就地打滚耍赖。“不去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说谁是妖精?妖精不正是你吗?”浔?打的主意,倒未必是狐狸所打的主意。他淡淡的扫了狐狸一眼。闲闲的说着。“你若不去,就是我不得不去了!你现在装的是我的丫头,也算是我的人。若是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自然我得出面赔罪――”

    话说到这儿,善袖听得那一句‘也算是我的人’,已是美滋滋地眉开眼笑,全然没听见去前边还有一个丫头二字。

    看着时机已成,当下也不多说。再细细叮嘱了善袖几句,打发她一蹦三跳的想着那一句‘他的人’却了。方才松下一口气来。

    松了一口气,却放不下心。挂念着水滴,可是又没有机会同善袖提起来了。

    而头一两日还说小竹情形不善要他过去,这第二天浔?就若无其事的登门造访,却也不提小竹如何。仿佛只是春日里出游一般的走动,不免有些草率。就算是小竹的伤其实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形势下,做出这种叫人捉摸不出意图的举动来。场面上未免说不过去。

    他调度的一半人手的安排,时间和行动要不要作些改变?

    正想着的时候,又有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引得他抬头来看着门口。

    只因那脚步声呆滞。一拖一拖的像很沉重般。直楞楞一路行了过来。

    倒不是善袖去而复返,只是此时来的人透些古怪。并没有觉查到丝毫怨念,可是来的人却像是失了魂一般。

    来得是静池府里边的护卫。静池给了他同等的调度权利。同这些人等都是知会认识过的。可是眼前看着他的神情,与其说是不认识他,倒不如说是没有看到他一般。或者――是并没有留意看着任何东西,眼睛里一片混沌。

    木然的进来,木然的到他面前。木然的伸出手来,递过一样东西。

    东西才掏出来,他就已经看清楚。便微微蹙了下眉,本来淡静的神情中隐隐带上了一层萧冷。

    那不过是一本书.

    应该说,那原来是一本书。只是现在只剩下了一半。像是给人争抢时从中间大力的撕开了来!

    而现在,一个神态迷茫古怪的府中的待卫,也算是目前的‘自己人‘,却正把这半本书送到他面前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