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夫妇对这位二儿子津津乐道的女朋友,全场笑容以对,显得格外和蔼可亲。中国人的问候和认识,总是先从对方的身份入手,虽然家境平凡,但得知她拥有体面的工作后,两位老人家的笑容更添加了柔和的光彩。
王鸿举的大哥王鸿坤,是幸运的韩云,也比韩云聪明多了,或者该归功于他自妻子那里得到的没有李海媚能提供的多。一家小公司,却给了他崛起的根据地。在妻子面前,他一直都是扮演称职的老公。对父母孝顺,足够大方的给予自己的金钱和感情去培育一个和睦的家庭。而对她,他显得很不客气。一整个晚上,王鸿坤都大爆弟弟的丑事以博取生疏的双方共同的笑声。可过多的刻意的笑容却反而让吴星云感到寂寞。
“原谅我,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带来你这里强颜欢笑。”王鸿举回头看一眼她,而后继续关注路况。
“这么明显?你的父母都很和蔼,嫂嫂也很开朗,很高兴见到他们,但愿他们不会对我不满就好。”
“想听有趣的事吗?”未了,他又补充道,“关于我的。”
“什么?”
“我嫂嫂是我大哥的第二个妻子。”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你一直都在忙着工作,有时间的时候又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感受乌烟瘴气,我们在一起两个月了,可是你从来没有陪我超过三个小时,我的朋友的聚会你也没有参加过。你太忙了,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和工作,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只会在你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的――什么事情都揣摩着你的心思来做,永远不展现自己罪恶的一面。”
“所以,你准备告诉我什么罪恶的事?你在全国各地感受体验生活、提取写作经验的时候发生的?”
“不对,就发生在我家。”
“那么你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我可不希望在听故事的时候死在马路上,成为金氏纪录之一。”吴星云指了指车灯萦绕的马路,在广州的马路上从没有车辆停歇的时候。
王鸿举笑,留了神,一边看着前方一边说:“我的第一任嫂嫂,是我大哥的大学同学,她很好,跟我家人相处得非常愉快,在她的帮助下,我大哥和几个朋友一起经营了一家很有格调的鸡尾酒酒店。他们结婚五年后,也就是是我哥开了酒店后的第一年,大哥说喜欢上了店里的一位女客人,也就是我现在的嫂嫂。
当我们全家第一次知道大哥有婚外恋的时候,真的很生气。我的父母,那时候,只要时间一过11点,他们就会不断的打电话去催我大哥回家。事实上,自从家人都知道大哥的不轨行为后,催大哥回家的事大嫂就从来没有做过了。她是那种特贤惠明理的人,孝顺、和气、人也漂亮,从我大哥大学刚毕业一无所有的时候就陪着他一起努力奋斗,可是,她家里没钱。
我大哥是那种特有事业心的人,因为小时候家里穷过一阵子,那段时间父母几乎被人上门讨债,苦不堪言,而那阵子又正好是我大哥刚懂事和需要发育营养的时候。因为什么东西都稀缺,所以就有了馋劲,看到什么能吃的东西他都想吃,但家里教养的好,没有钱他是宁愿饿死也不敢偷摸拐骗的。或许,正是因为小时候那种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一直堆积着,我大哥才特别想出人头地,痛痛快快、大快朵颐的吃喝用玩。也或许,就是为了早日达到他心目中的成功模样,他才会在与我前任嫂嫂夫妻生活和睦的时候,设计各种小圈套追求到我现在的嫂嫂。即使我现在的嫂嫂没有前嫂嫂能干、贤惠,甚至有点任性,人不坏,只是略显天真刁蛮,但她有可以让我哥少奋斗20年的一家小公司,她是家中独女,结了婚后中专就毕业的她是一定会把所有的公事都交给老公的,所以她也是难得遇到像我哥那样的才俊。
为了这事,我还特意的从外地跑回来狠狠的跟大哥打了一架,两兄弟又吵又骂的,我的父母听到了也跟了上来对我大哥百般指责。我妈妈还特意跑去找大哥的其他合伙人,要他们一定要想办法羞辱一下那个女的,让她以后都不敢再去酒店。不久之后,我大哥就把一切过错都怪罪在嫂嫂的头上,他搬了出去,我妈打电话给他又是哭着要死给他看又是威胁如果他再不回家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可是都不管用。
我大哥回来的时候,就跟我前嫂嫂提出了离婚。那个时候,我刚好暑假回家,我前嫂嫂真的是一个明理识大体的女人,她见挽回不了哥哥的心,便答应了,可是一说到财产的问题,全家人就都变了――包括我自己在内。生平第一次,我那么深刻裸露的看到自己的罪恶私欲。一说到财产,我们就全都站在了哥哥这边了,即使明知道理亏的是大哥。大哥酒店的所有产权都转到了父母的名下,而我――这位政法系的学生――处理的第一件社会案件居然就是帮助家人打击在婚姻中受到伤害的嫂嫂。在我最喜爱尊敬的嫂嫂离婚案wWw.上,我尽了全部的脑汁去阻止她得到本应得到的钱财。除了遣散费10万元,我哥哥什么都没有给她。她是那种很善良的女人,走的时候一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们全家每一个人,仿佛是在观看一群怪物,一群完全陌生的怪物。
在那之后不久我的新嫂嫂就嫁过来了,我家人又回到了从前的努力维持家庭和睦的状况。可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真的去当律师了。家里有了钱,对我也相对宽容了。恰巧有份稿件被北京出版社看中,此后,我便抛弃了在学校里所学的专业,走马观花的走进了文学这一领域,近乎自虐的以体验生活的名义走遍我国的穷山弱水,到人人都说危险罪恶的地方去,在黑煤矿当了两个月的工人,到人口贩卖组织去观察贩卖人口者的生活,到低级的色情发廊去认识过着妓女生活的洗发妹――我没有跟她们发生过关系……”
接收到吴星云斜射过来的眼神,王鸿举忙解释道,直到她移开目光,才又继续说:“也有到工厂,感受被人拖欠工资的工人们的苦难。那段时间,除了稿费,我所有的生活来源就是那些非法劳工工薪,尤其我写的是长篇纪实文章,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捉襟见肘。我越是想以此来弥补我对嫂嫂犯下的错误,越是感受到自己当时的罪孽。”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安慰我吗?”吴星云不解的问,要给她坏印象,还是给她一个良心未泯的宦海悔子的形象?
王鸿举看了看路面车辆情况,才扭头看着她说:“只是想说,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没有什么区别,有着变幻莫测的心,他们也会是前一刻郎心如铁的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下一刻良心发现痛改前非从此成为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一个人的境遇可能真的就掌握在头顶上的那片天的手中,但他的心态却决定了他是否可以在苦难中重生。一个好人遇到坏人,是命运的恶作剧,但能造成命运悲剧的还在于个人。
就像我的前嫂嫂,她拿了那10万元之后,转身便到相关部门去控告我大哥婚外情和刻意逃避金钱赔偿,控告我现任大嫂破坏他人婚姻生活,把我们家的那些丑事写成一篇争相传送的文章发表在国家五大畅销期刊中。在她签下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利用她手中掌握到的照片和财产谈判那天的录音,分到了80万的夫妻共有财产和30万的精神损失费以及其他各种杂费――早在我大哥想到要把名下资产转到我父母名下之前,她便先去做了财产调查了。”
“哈哈,”吴星云被这逗趣益智的故事逗乐了,“你前大嫂真是女中英雄,先见之明。”
王鸿举也笑:“就为了这,我从此再也不敢做律师了。一名律师,如果没有伸张正义的雨打不动风吹不散的毅力,又没有能力抵挡逼急了的弱者的智慧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但,自从那次之后,我的择偶对象就有了明确的眉目,她必须是有着我前任大嫂一样闪光的智慧和胆识才行。所以,我即使在那些贫瘠困难的地方也没有放弃寻找的眼光,所谓‘宰相必出于洲郡,猛将必发于卒伍。’有果敢见识的女人大概也离不开苦难的纠缠,可惜我去的不是时候,她们不是放弃了那种智慧的光晕,就是还没有找到触动她们心智的机缘。”
“皇帝私访民间选妃,也没你来得韵致。”吴星云取笑道。
王鸿举大言不惭的说:“当然,他们选的是一时的兴致,可以随手扔弃;而我,挑的可是终生唯一的伴侣,难能随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今天说这个,是为着我爱听,等哪天你想随手把我扔弃的时候,就该专挑我不爱听的话来说了。你心里其实是害怕,害怕哪天你跟你大哥一样,移情别恋,或者为了其他任何的可能伤害了一个可怜的女人,所以你才要选一个聪明果敢的来,因为即使被伤得遍体鳞伤,她也有自保和自救的能力,这样你的罪孽才能降到最低,你那颗米粒大小的良心才不会如粥里的米一样胀开。”
“说得也对,伤害人是不对的,可是只要世上有那么些漠视这些不对甚至以之为荣的人存在,我这种小肚鸡肠的人也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一样米养百样人,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谁,所以古圣先贤告诉我们:‘遇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切一片心。’我们谁也不应该只学会被爱护而不懂得自我保护,我这是在保护自己免受另一次的打击啊。”
“你这样子说出来,觉得还有那个正常的女人会跟你继续深交下去吗?”吴星云心生不悦的问,“在你心底就是为了我足够坚强的对待你的背叛和伤害,不会一时想不开跑去自残生命或者离婚后从此过上悲苦的生活才追求我的?”
王鸿举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了,无论多么阔达不相信爱情的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倩侣不需理由便真心喜欢的那一个。但文人的傲气却不肯随便纂改本意:“我只是想安慰你,不要为陈小姐的事情太难过。毕竟,谁也会遇到坏人的时候,如果只是一味的抓住从前不放、不断的愚昧自己、不断的重蹈覆辙,九天仙人下凡也救不了。人一生努力,不过是为了避免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的惨况,所以需要时刻做好准备,保护好自己能够渡过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真是精辟的言辞。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这话似乎不是只适合王勃一样才高八斗的人……我到了,谢谢送我回来。”吴星云见车进入了骏景花园内,便中断了谈话,示意王鸿举把车停到一边,走了下去,笑意盈盈的朝他挥手告别。
“星云,如果我刚刚说话不得体,希望你能原谅。”王鸿举忍不住缓慢的驾驶着车辆跟在她的身后。
“不,我很感谢你,今晚我过得很顺心。是我自己有心事,扫了你的兴很抱歉。”吴星云停在公寓楼下,拍拍车盖,笑笑,不等他回应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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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一个女人有多坚强,都无法承受婚姻和爱情带来的伤害。”吴星云对着床上的天花板说,“知道他是为了能放心的伤害妻子才挑选了我心里当然不自在。”
“你们女人啊,要求也太高了。找老公要长相帅气能赚钱的,还要对你死心塌地生死不渝的。世上的好事都让你们给想尽了,咋就不见你们为男人想想呢?你们需要有安全感有责任心的男人,男人也需要一个能给他们责任感和安全感的女人来共结连理啊。我倒是觉得姓王的把心底该将不该讲的话都掏心掏肺的掏出来给你了,你即使不感恩戴德也该心里偷偷的欢喜个没完。”
“貌似――你也是姓王的。”吴星云没好气地对着电话说。
王辉在那边哇哇大叫:“我讲的本来就是我啊!你真个以为我会那么好心帮我王鸿举说好话!我跟你说,你觉得他不适合了,就赶快回到我身边吧。”
“你身边今晚睡的是哪个女人啊?”吴星云耻笑道,“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有在你身边过,怎么回去?”
“你这死没良心的,三更半夜的越洋电话就给我浪费在别的男人的身上。”王辉不服的骂道。他不懂,一千一万个不懂,吴星云怎么会选择那个莫名其妙跳出来WWW.soudu.org的王鸿举。
“你到现在为止都还让我背负着伤害无辜少年越洋过海到异国他乡去疗伤的罪名,我干嘛对你那么客气。你也知道这里是三更半夜哦,居然还打过电话来骚扰我跟周公的儿子约会。”
“周公的儿子有我帅吗?星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快点醒悟过来吧,那个家伙不适合你,跟我在一起才有幸福。”王辉大言不惭的说,他相信女人都是这样,只要在她们耳边多说几句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幸福的话,时间久了,她们反倒会是那个坚信不疑的人。这也是女人的枕边风在历史上总能奏效的原因。
“我真的不懂,你怪王鸿举不能给你昏庸的爱恋,那我呢?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没脸没皮的跟着你,等着你的垂青的,怎么你却反而舍弃我这个史上第一痴情人却挑了那个因为觉得你像沙包一样结实能承受巨大的频繁的伤害的王鸿举?”王辉是不吐不快,非要她说出个理由来,“一般来说,你们女人不是都会为了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情愿抛弃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哥儿而选择条件相对较差的稳重男的吗?你们不是常说,爱一个人,不仅仅要爱他的现在,更要爱他的将来,更要看准他的潜能――现在贫苦没有关系,但往后要有能力让你们过上富人的生活,平平无奇是暂时的,只要陪他熬过黑暗低潮期,迎接拔云见日的灿烂时刻就是苦尽甘来的时候的吗?怎么你这么想不开,反倒去挑了那个用宝马用洋房收买你那纯洁心灵的男人呢?就不怕别人说你是为了他家的钱才嫁给他的?就不怕别人认为你的攀龙附凤、麻雀妄想变凤凰?”
吴星云很没良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不仅女人这样揣度心思,男人也这样揣度女人的心思。是啊,在一个有车有钱的黄金金龟婿和一个没车没钱却表现得木讷稳重的男人面前,女人通常都会选择后者,这种由于自我感觉良好文章她是从小看到大,也直接影响到了她身边的许多女性在选择另一半时的标准。女人们都认为自己放弃了金子选择跟他过上没钱没车平凡甚至贫穷的生活,男人必定也必须会对她们歌功颂德,往后赚到盆满钵满的金子时也会念在她们当年的情深意重而不敢轻易抛妻弃子。在那样一个条件相对拙劣的男人面前,女人们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自娱自乐欢天喜地,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古代的那些贤良淑女的标准,觉得自己做到这份上,如果男人还不懂得珍惜自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别给我笑了,快给我从实招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王辉假意威胁道。
吴星云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对不起上千年女性择夫“谦虚至上,嫁贫是德”的原则,也辛苦了王辉这么多年来一直恪守自己装扮成女性择夫标准人选。
“因为王鸿举的年龄够老啊。你太年轻了,凡事都在兴头上,全天下仿佛都在你的掌握当中,每次见你冲锋陷阵般的工作拼搏,感动之余,也感到岁月的无情。你时刻准备着,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在你的青春还没有用尽之前,你从不在乎自己为了成功付出的代价。这正是许多女人情愿找一个又老又没钱的男人也不敢轻易把婚姻交给年轻有为的男孩,情愿跟一个碌碌无为也不敢嫁给不惜一切代价换取成功的精明能干的男人的一个深刻原因。”
“原来这才是你一直拿我年龄说事的幕后原因。”王辉说,“那我也太可怜了。”
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就是为了那句年轻好胜吧,像吴星云那样的单身女孩他遇到了没有不追求的,追求了没有不成功的。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是不是小的时候受过某种心灵创伤,为什么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往旁人死也想不到的角度去分析你遇到的每一件事?”
吴星云翻了翻白眼,或许正是王辉的这种肆无忌惮的发问,才让两人得以成为想玩暧昧却始终玩不起来也揪扯不清的朋友。比起那些,追求不到后的生疏而有礼的笑容,她更真切的喜欢王辉的无礼,有的时候无礼是朋友的一种特权,是表达和善的一种方式。
“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你从新加坡回来时,我不会再一次成为众人口中的恶人。”这家伙报复她的方式千篇一律,却出奇的奏效。就为着他,她在公司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
“你会和王鸿举分手吗?”王辉挂线前最后一次问道。
“为什么你会那么强烈的觉得我一定会没事找茬跟他闹分手?”吴星云是真的不了解。
王辉在电话那头笑得像只狐狸:“凭你那奇观又苛刻的爱情婚姻观。你要一个你能完全放心相信的人,这本来就是一则天荒夜谈。真个给你找到了,才真是老天没眼呢。你对朋友特别是男朋友太苛刻了,星云,只要对方触犯了你那颗奇思怪想的脑袋,就没有任何成为你最知心亲密的机会。”
“你这样子劝我,可是在帮他啊。”
“何尝不是帮我自己?没有享受过群花的香艳,怎么能明了梅花的可贵之处。同理,你没有经历过各式各样的男人,怎么知道我的可贵之处,怎么会愿意和我在社会主义的光辉下共谱幸福生活呢?”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