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士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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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半夜,船头只留两名船夫看着,其他人却在舱中歇息。吃了些酒菜,有几个人却掷起骰子,偷空赌了起来。

      花一朵见了,眼前一亮,便凑过去看。

      其中一人掷骰子竟是高手,要大要小,十掷九中。另几人输得急了,吵闹起来。花一朵皱眉道:“吵吵什么,愿赌服输!让开,姑奶奶也来掷一把!”

      她掷骰子的手法可要高明得多,跟那人居然势均力敌,一连玩了六七把,有输有赢。花一朵玩得兴起,笑道:“小道士,你别干坐着,也来玩两把?”

      卓少晋也喝得有点醉了,笑道:“要赢你们,有什么难的。”他接过骰子,在手上摩挲片刻,闭上眼睛,信手掷出,笑道:“通杀,满堂红!”骰子哗地一声散开,六颗都是六点朝上!

      花一朵和几个船夫睁大眼睛,都看得呆了,果然他掷的骰子,说什么就掷什么,百试不爽。花一朵大叫一声:“小道士,我要拜师,就学这套法门!”

      卓少晋摇头道:“这是仙术,不能用做赌的……这是仙家……大忌……”说着头一偏,却靠着船舱睡着了。

      花一朵将众船夫支开,却一直在卓少晋身边喋喋不休,就是要他传授掷骰子的法门。卓少晋半梦半醒,被磨不过,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花一朵听了,便取骰子来试,试了几把不行,又在卓少晋耳边大叫大嚷起来。

      卓少晋被磨不过,叹了口气,勉强睁开眼,伸手在花一朵脑门前一点,一股灵力输了进去。

      花一朵一呆,但随后再掷骰子,有如神助,当真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登时欢喜大叫起来。又闹了一会儿,见卓少晋呼呼大睡,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坐在一旁睡了。

      次日醒来,卓少晋浑然忘了昨晚发生之事。大船已到一片平野之上,两岸树木荫翳,绿野浩渺,眼界颇是开阔。又在水面驶了几个时辰,却来到一片大镇。

      船老大说道:“这是乌家镇,我们船上载的货,便是送到这里。前面码头,就请两位客官下船吧,多有得罪。”

      卓少晋笑道:“好说,好说。”

      到得码头,卓少晋和花一朵离船上岸。两人肚中饿了,自是先找吃的。花一朵既然不说分手,卓少晋也不好就此与她告辞。

      到了一家店里,要了两碗面,又要了一碗米汤,却是给婴儿喝的。花一朵坐了下来,将身上背着的包裹放到桌上,伸手打开,里面赫然是白花花数十锭大银,都是官银,一锭五十两,怕不有一二千两。

      花一朵手掌竖起,将官银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推到卓少晋跟前,说道:“这是你的。”

      卓少晋一呆,他自小当道士,清静无为,哪曾见过这么多银子,奇道:“你说什么?”

      花一朵道:“这些银子是你的了。你救了我,这些银子,自是见者有份,二一添做五。我这人做事,可从来恩怨分明,绝不拖泥带水。”

      卓少晋不禁谔然,忙道:“不不,我不要……”

      花一朵把脸一板,道:“难道……难道你见是官银,不敢要?我不管,总而言之,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卓少晋忙道:“不是的,我是一个道士,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花姑娘,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花一朵叹了口气,想了一想,道:“好吧,反正官银不能用,那就先放我那里好了。等我把银拿去化掉,重铸之后再说吧。”卓少晋奇道:“官银不能用?为什么?”

      花一朵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道:“真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道士,这都不知道。官银有记号的,谁敢拿去用啊,只要官差一见到,就立时拿去杀头。”

      卓少晋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叹道:“利害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

      两人吃过面,来到街上。花一朵却有些不舍,问道:“喂,小道士,你打算到哪去?”卓少晋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想了一想,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会去很远的地方,有个大理国,那里有我一个亲戚。我想把这孩子托付给她……”

      花一朵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卓少晋是修道之人,无物挂牵,倒不觉怎么,道:“花姑娘,多保重,贫道这就去了,告辞。”

      卓少晋走出几步,忽听花一朵叫道:“喂!”他回转头来,道:“花姑娘,你还有什么事么?”

      花一朵眼神迷茫,摇了摇头,叹道:“没有。你……你去吧,多保重!”

      卓少晋点了点头,迈步而去。

      花一朵站在街上,不时偷眼向卓少晋的身影望去,也不知是想盼他回转来,还是怎地。

      终于,卓少晋去得远了,身影消失在街巷之中。

      花一朵叹了口气,转身在街上闲逛。

      乌家镇是一个大镇,颇多商号店铺,自也有酒楼赌坊。花一朵自与卓少晋别后,也不知何故,只觉心中空荡荡地,百无聊赖。走过一条街,忽然之间,她眼前一亮,原来街上却有一家赌坊。

      花一朵好的便是喝酒赌钱,一见了赌,登时心中大乐,当下便兴冲冲地进去。

      她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张赌台前站住,见赌的是两枚骰子比大小,一局定输赢。庄家摇了个七点,喝道:“谁来押宝,赌十两银子!”众人见他赢面较大,便没人下注。

      花一朵却挤了进去,笑道:“我来赌,一赔二!”啪地将一锭银子掷到台上。

      庄家笑道:“好,够豪爽。这位姑娘,请吧!”花一朵拿起两枚骰子来,笑道:“宝贝啊,我辛苦了半夜,炼成的功夫,可别太丢脸了。”信手一掷,众人都叫了起来:“九点,九点,赢啦,一赔二!”

      庄家脸上颇有讶异神色,道:“没想到这位姑娘是位方家,好,在下就陪你玩玩。”当下又掷,却掷了一个十点。众人都呆了,道:“小姑娘,庄家赢面太大,你就别跟了吧。”

      花一朵笑道:“有钱不赌,不是好汉。姑奶奶我现在有三十两银子,全部赌了。”当下拿过骰子来,往掌心呵一口气,喝道:“通杀!”骰子在桌上疾疾转动,众赌徒的眼珠子也随之而转。

      忽然之间,那骰子落定,众人惊得呆了,叫道:“十二点,牛头一对!”庄家面色惨白,赌场之中,虽不乏高手,但要将两枚骰子随便一掷便掷成一对牛头的,毕竟少之又少。就算偶尔遇上了,也只是巧合而已。虽然这一次是一赔一,但毕竟是三十两银子,他输得肉痛,脸色都白了。

      花一朵洋洋得意,原来她昨晚趁着卓少晋喝醉,磨了许久,套出他掷骰子的仙家法门。说穿了其实也不稀奇,就是一套粗浅的“驭物”之术。

      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有一定修为之后,便能驭物,比如说隔空取物,高深一点的,便是御剑飞行。

      花一朵没修过道,自也不能达到道法自然中的驭物之能,但凭着卓少晋输到她体内的仙家灵力,又仗着她有武功根底,手法上再依着无极门心法修练,虽然并无大用,但掷骰子此类游戏之技,却要容易得多。她一时掷得高兴,就忘了卓少晋说过的话,“仙家法术,最忌赌博。”一连赢了十数把,面前的银子都都堆了起来。

      花一朵哈哈一笑,拿起骰子,又要再掷。

      那庄家眉头一紧,忽然向两个泼皮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慢慢靠拢来,大喊一声:“翻枱啦,大伙儿抢银子啊!”便去抢她面前的几锭大银。

      花一朵双臂一抬,她的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对付这些地痞流氓,自是绰绰有余。那两人啊哟一声,被她扫翻在地。

      花一朵自然知道是庄家捣鬼,当下收了银子,笑道:“既然你们想要翻枱,本姑娘就不奉陪了。”转身大踏步出了赌坊。

      那庄家原是本地一霸,见状大怒,当下使个眼色,便有人去叫他手下弟兄来。

      花一朵出了赌坊,便被十几个地痞围住。她又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混,自然心知肚明。笑道:“各位老大,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何必呢?”

      那伙人喝道:“废话少说,留下银子,就放你走。”

      花一朵见对方人多,料想寡不敌众,当下忽然打倒一人,拔腿便跑。众泼皮大叫:“打人啦,抓住这臭小娘啊,她耍老千!”一面大叫,一面随后追来。街上的摊贩见了,都吓得急忙收摊闪避。赌坊外的整条街上,一下子就闹得鸡飞狗跳。

      花一朵脚下极快,背了两千两官银,又包了数百两赢来的银子,居然仍是快步如飞。她身法灵便,专往狭路小巷中钻去。东绕西绕,跑出镇子,早把众泼皮远远抛开了。

      她心中好笑,虽然后面不听喊打之声,但也不肯停步,仍是一鼓作气向前狂奔。绕过一排杨树,后面是一片草地。突然之间,那排树后也飞快转出一个人来,迎面跑来,两人撞个满怀。

      花一朵啊哟一声,向后便倒。那人只是身子摇了一摇,便即稳住,随即惊道:“花姑娘,怎么是你?”

      花一朵一怔,抬头一看,也是又惊又喜,叫道:“小道士,你怎么也在这里?”那人正是卓少晋。

      卓少晋脸色惊惶,向花一朵看了一眼,忽见她身旁银子散了一地,一怔之下,问道:“这些银子是哪里来了?”

      花一朵笑道:“你教我的法术果然管用,这是我赢的银子,你也有份啊!”

      卓少晋却惨叫一声,大叫:“苦也!”

      花一朵一怔,奇道:“你怎么了?”

      卓少晋急道:“我早说过,这是仙家法术,最忌赌博,你却不听!唉,这下糟了。怪不得我身上的法术,全都不灵了,原来……原来是你不听我的话,前去赌博……”

      花一朵这才知道惹出大祸了,迟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卓少晋长叹一声,上前拉起花一朵,还没等说话,却听身后传来桀桀怪笑,花一朵大惊失色,叫道:“妖怪,妖怪又来啦!”

      卓少晋叹道:“不错,妖怪又来了,我法力尽失,现在可不是这两个妖物的对手了。”花一朵惊道:“啊,这……这可怎么好?”卓少晋摇了摇头,道:“没办法,只有一个字,跑!”

      花一朵急忙站起身来,银子也不要了,和卓少晋转身便跑。后面一白一红两个妖物,却是胡玉清和龟三娘,狞笑着随后紧追。

      原来二妖不肯甘心放过两人,又沿水路尾随而来。卓少晋刚一出镇子,便与二妖遭遇,于是动起手来。

      正打得难解难分,恰好花一朵进了赌坊,用他传授的无极仙术去掷骰子,而且大掷特掷,这一来就犯了仙家大忌。卓少晋既然输了灵力到花一朵体内,是始作俑者,于是身上法力尽失。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再也不是二妖对手,只得转身逃走。恰好花一朵也被众泼皮追出镇子,两人却在此处意外相逢。

      龟三娘和胡玉清堪堪追到,卓少晋料知跑不过两妖,当下止步,向花一朵喝道:“你快走,孩子在树下,就托付给你了!”

      花一朵一呆,一时间没弄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卓少晋抽剑在手,迎着两妖扑了上去。他法力全失,只能凭着在无极门中入门时练的武功剑法,跟两妖决死一战。他情知敌不过两妖,只盼能拖得一时,让花一朵去救出婴孩,也算不辜负师妹托孤之意。

      胡玉清哈哈大笑,喝道:“你这个臭道士,竟敢坏我好事!哼,哼,今天我就要吸了你的精血,让你变做干尸,永远不能重生为人!”

      一面说话,一面伏下身来,忽然幻化为狐,雪白皮毛,竟无一丝杂色,踞地眦牙,一声嚎叫,闪电般蹿了上前。

      卓少晋挺剑便刺,却被龟三娘一锤将剑荡开。那只妖狐却已扑了上来,卓少晋待要回身出剑,却是不及。忽然之间,花一朵从旁抢上,一刀横掠。刷地一声,血光一冒,那只妖狐的前爪竟被一刀划伤。

      卓少晋见花一朵在危难之际,不肯弃自己而去,也自感动。当下拉了她的手,叫道:“你不是妖怪对手,别管我,逃命要紧!”

      花一朵却一咬牙,叫道:“是我闯的祸,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卓少晋心中微微一震,此刻不及多想,见野地不远处有片山丘,上面有些散乱的石堆,当下拉了花一朵,快步向石堆跑去。

      龟三娘和妖狐在后紧紧追随。龟三娘的绿神珠先前被破了,不能祭出魔珠,不然的话,卓少晋法力已失,再难抵挡。

      那片石堆原是镇中废弃的采石场,留下许多奇形怪状的巨石,散乱铺满山丘。

      卓少晋在花一朵手心重重一握,叫道:“我托付你的事,可别忘了!”花一朵一呆,问道:“什么?”

      卓少晋却叫道:“你快走,不要停,我在这里挡住妖怪!”花一朵一惊,叫道:“你法力尽失,只怕不是妖怪对手,还是一起跑吧?”卓少晋摇了摇头,道:“两个人一起跑,一个也活不了!我虽然没了法力,但还带着师门太极图,可以布阵挡一挡,你快走!”

      花一朵知他所言不虚,略一犹豫,只得含泪叫道:“卓大哥,你多保重!”

      卓少晋一面从怀里取出符咒,一面挥了挥手,叫道:“快走!”花一朵一咬牙,向山丘后跑去。她已知道卓少晋托孤之意,无论如何,也得跑出一人,前去救那婴儿。

      两妖紧随其后,已自追到卓少晋身后。胡玉清身形变幻,时而为人,时而为狐,露出雪白的牙齿,狞笑道:“三姐,这小子是修真之人,他的血我倒想尝尝,想必滋味不坏吧。”

      龟三娘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子,想喝无极门道士的血,嘿嘿,胆子好大啊。”胡玉清笑道:“有姐姐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两妖一面说笑,一面步步逼近,只因对卓少晋实在忌惮,这才小心栩栩,嘴里虽然将他当成死人一般,实则仍是全神提防。

      卓少晋却背对二妖,就似不知两妖就在身后一般。他纵前趋后,将散乱巨石一一搬起,按太极八卦方位放下,又见石场中还有一个石洞,心中一动,已有计较。

      胡玉清一声怪啸,他被卓少晋的仙剑斩了一截尾巴,又被他坏了自己好事,实是恨之入骨;当下眦牙怒目,呼地直蹿上去。

      龟三娘的绿神珠被这道士破了,自也是恨得牙痒痒地,蓦地张开嘴,吐出一些绿色口涎,腥臭无比,在空中竟凝结成圈,将卓少晋套在圈中。这是龟妖体内所炼之内丹,催化成形,奇毒无比。人若沾上,立时皮破肉烂,化为肉泥。就算修真之人,若无灵符护体,也决不能当。

      眼看卓少晋就要沾上绿涎,忽然之间,他蓦地回身,手里一道灵符一闪,直飞上天。烈焰腾起,纸符烧化,在空中一道金光闪过,一道太极图符在天空闪现,方圆足有百丈,将石场笼照在图形之下。

      龟三娘的绿涎与一道金光相撞,立时飘散无踪。

      胡玉清在一边也是大声惨叫,却被一块巨石升起,撞在胸口,喷出一口血来,向后跌出。

      太极八卦阵图已然布成,空中符咒所罩之处,都是阵列,共分八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变化莫测,妖邪莫侵。

      卓少晋纵身跃到石洞之前,又布下几块巨石,每块石上,都贴了一道灵符。依靠太极阵图,再加上几道封印,料想龟三娘再利害,也必定闯不进阵来。他藏身石洞之中,只要三日之后,自己法力恢复,也就不惧两妖了。

      龟三娘退后几步,怒目而视,她也知道此阵利害,只不过却不甘心就此做罢。她犹豫片刻,忽地一阵怪啸,一道红光闪过,却现出原形来,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龟,龟壳粗大,几有一丈之阔,四足如橼,踞地而行,虽然缓慢,但步子迈得甚大,不过几步,就已突到阵前。

      卓少晋在石洞前见状,也是暗自心惊,当下催动灵符,一道白光从阵中冲天而起,轰地一声,一时碎石纷飞,直击到龟背之上。

      龟三娘全身一震,却是丝毫无伤。她又再向前爬行,虽然不时有碎石击到龟背上,却仗着龟壳厚实坚硬,又向前突进数丈,竟被她破了太极阵图的外围。

      胡玉清大喜,他虽胸口中石,但伤得不重,一心只想报仇,当下随后亦步亦趋,挥舞绿玉杖遮遮拦拦,拔开碎石,向卓少晋步步逼近。

      卓少晋没了法力,全凭灵符来抵挡妖邪,不免十分吃力。情急之下,只得咬破舌尖,又取出一道暗黄色的符咒来,在手中一展,噗地吐了口鲜血,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阵法!风火雷电,生门移,伤门转!休门闭,死门开!急急如律令,疾!”

      一道血光在黄符上洒开,随即变作刺眼的红光闪现,半空中的太极幻图猛然一震,立时天地变色,狂风呼嘨,卷起阵中无数巨石,向龟三娘和胡玉清遮天敝日地狂砸而去。

      龟三娘初时还能硬挡,挨得几块巨石之后,身子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忽然又是一块巨石着地滚将来,正撞在龟壳之上,这股力道奇大,竟将一个乌龟身子撞翻,肚皮朝天,四脚乱动,一时间却翻不过身来。

      紧接着又是无数碎石袭来,打在龟壳和乌龟肚皮之上,卟卟作响。龟壳也还罢了,乌龟肚皮却较软弱,只打得龟三娘连声惨叫。身子一滚,刚巧旁边有道斜坡,当下骨碌碌地滚了下去,翻翻滚滚,直滚出十数丈外,这才停住。

      胡玉清没了遮拦,转身就跑,屁股上中了数块大石,打得他也是遍地打滚,正滚到龟三娘身旁,一头撞到她肚皮之上,又撞得龟三娘大声惨叫。

      龟三娘和胡玉清又攻了数次,也不能攻进阵去,狐妖还被巨石砸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龟三娘大怒,恨恨地道:“这个道士如此可恶,哼,我就跟你耗上了,说什么也要破了此阵!”

      胡玉清却坐在地上,叹道:“姐姐,我……我实在是不行了……”

      龟三娘哼了一声,道:“你这家伙,修行千年,还是这样没用!也罢,只好让我七弟来帮忙了。哼哼,七弟一旦现身,这里的人可就惨了。哈哈哈哈……”忽然一阵狂笑。

      胡玉清一呆,惊道:“干姐姐,你说的是不是青芒山的蛇七郎?”

      龟三娘眼中一道绿光一闪,狞笑道:“不错,就是这小子。唉,他很久不下山了,肚子一定很饿,嘿嘿。”

      胡玉清大是震惊,摇了摇头,叹道:“可怜啊,黎民苍生何罪,为了这个臭道士,竟然要招来此祸!”

      龟三娘也点头叹道:“不错,生灵涂炭,可怜,可怜!”

      两妖感慨一番,面色古怪,忽然相视捧腹大笑。笑声直冲云天,在石场上空回荡,似乎越飘越远,整个乌家镇的上空,也隐隐飘荡着两妖邪恶的笑声。

      花一朵远远绕了一圈,过了快一个时辰,料想没有妖怪尾随,这才回到与卓少晋相逢的杨树坡前。

      她站在一排杨树下,四处一看,也不知婴儿被卓少晋藏哪里去了。心里却一直牵挂着他,不知他与两妖对峙,战况如何?适才天地变色,狂风大起,料想便是他与妖怪斗阵,声势实足骇人。

      花一朵叹了口气,心想:“过了许久,也不知那孩子还在不在,会不会被人捡了去了?”

      又转念一想,心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又没婚配,带一个婴儿,岂不是被人笑话?说不定这孩子早就被人捡了去,那就不是我不肯帮小道士的忙,而是想帮也帮不了,唉,但愿那孩子遇到好人家,好人总会有好报吧。”

      正自盘算,刚想要离开,忽听到婴儿哭声,从后面草丛中传来。

      花一朵一呆,不禁一声叹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果然见树后草丛之中,露出青色襁褓的一角。

      花一朵想要伸手去抱婴儿,却又犹豫一下,缩回手去,心道:“老娘我也是个黄花闺女啊,要是带着一个孩子,却像什么话?”但若就此走了,又于心不忍:“罢了,那小道士不管怎么说,也救过我,还教我仙法,我不听他的话,这才连累了他……只好勉为其难,替他照料孩子了。唉,命苦啊,想我貌美如花……”

      花一朵抱起婴孩,说也奇怪,本来那小子还在哭泣,一被人抱起,却破啼为笑,小手乱动,似乎想去摸摸花一朵的脸。

      花一朵噗哧一笑,骂道:“这小子,这么小就那么好色,长大岂不是变成色鬼?”又见婴儿身上裹着红绫,颇是鲜艳夺目,显然不是凡品,不免又多看了两眼,忽见绫中有张字条,便拿起一看,上面写道:“此子谢小峰,若得好心人抱养,必有福报。”又画了一道符,料想是什么平安符之类。

      花一朵心道:“嗯,谢小峰,这名字真好听。”抱着这婴儿,自然而然地有一种喜悦之意,适才还犹豫不决,此刻却就算再要她弃之而去,也是舍不得了。

      她抱着婴儿,脸上自有一种柔情,心道:“小道士救过我的命,我安置好小峰之后,再回来想法子救他。唉,也不知他还挺得住吗?那两个妖怪,想起来就吓人!“

      花一朵寻思片刻,觉得还是带小峰回刘家集的好。她在那个城镇长大,毕竟认识不少人,要托人照料婴儿,也就容易得多。

      这样一想,心中便不再犹豫。当下抱了小峰,向乌家镇码头走去。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回到镇子,忽见街上有些混乱,不少人拖儿带女,面带惊惶,正在搬家。

      花一朵大是诧异,只是心中有事,不想再生事端,径去码头上找船。一路上只听得传言纷纷,说是镇东头出现蛇精,吃了好些人。花一朵心中一惊:“那两个妖怪还没去,又来一个蛇妖,不会是来对付姓卓的小道士的吧?”

      还算码头上正有客船要去刘家集,花一朵挤上船去,船离岸而去,沿河而上。

      船上坐着的都是一些衣着光鲜的人,却是乌家镇的富户。一路上说起来,原来都是听说镇东头蛇精吃人,这才搬家避祸,看来这个传闻不假。

      花一朵抱着婴孩,颇是替卓少晋担忧。

      ……

      回刘家集的水路是逆流而上,便要慢了许多。直到次日午时,客船才到刘家集城外的河边。

      花一朵料想追自己的官差都被妖物害死了,没人再识得自己,当下大摇大摆,回到城西一条胡同,她的家就在那里。

      推开门,只听“喵”地一声叫,一只黑猫跳了过来。花一朵皱着眉头,道:“小黑,从现在开始,你有弟弟了。我不能抱你啦,一边呆着吧。”

      小黑猫眼珠一转,看了看她怀里的婴孩,似乎明白了,又呜呜几声,很不情愿地跟在她身后,不断在她脚边挨挨擦擦。

      她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独门独户,独来独往,与左邻右舍老死不相往来,因此她一个黄花闺女,突然多了一个婴儿,倒也没人大惊小怪。

      育婴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乳娘。还好“玉手花盗”这个字号不是白叫的,家里颇有银钱。当下到城里走了一圈,不费多大力气,就找了一个年轻乳娘,只不过还带着一个女婴,没地方去,要住在一起。

      原来那乳娘刚刚丧夫,新当了寡妇。她坐在院中,一面替小峰哺乳,一面跟花一朵哭诉:“我们没房子住,我家那口子是个地保,以前都是租的房子。都怪那天杀的飞贼,去盗什么库银,那天正好是我家那口子值夜,于是跟着官差追贼,不料那晚真是邪行了,不少人说见到天上有绿光盘旋,然后城门洞就炸了,当场死了十来个官差,其中就有孩子他爹……”

      花一朵听了眼直眨,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乳娘姓王,就叫王氏,带来的女婴,取名叫秦镜儿。还好王氏乳水足,每天喂两个孩子,居然并不馈乏。

      花一朵抽空便去城里打听乌家镇的消息,得知除了头一天,断断续续来了不少那边的人,此后就没人来了。而且带来的消息,也十分凄惨,上万人的乌家镇自打那天闹了蛇妖,大半人四散奔逃,来不及跑的,葬身蛇腹的不计其数,乌家镇竟成了一座死城!

      花一朵想问那个“小道士”的消息,自然也问不到了。想必见到小道士的人,也见到了蛇妖,随后也就没了性命。能跑出来的人,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花一朵叹了口气,虽然替卓少晋担心,但料想他是大有来头的人,总会有法子脱困吧。也只好替他照料这孩子,算是报答了。

      此后她果然安分守己起来,为了这个婴孩,居然忍住没再去偷盗,幸好上次盗来的两千两库银还在,她找人悄悄化了,铸成散碎银子,因此过起日子来,倒是不为钱发愁。

      王氏乳娘性情和善,帮了花一朵不少忙。一直到两个孩子断了奶,花一朵见她带孩子是把好手,又会做饭持家,就让她留了下来,有如一家人一般,住在一起。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转眼就是十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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