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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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你这种在讲台上能够瞬间通变的能力也与你上的课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你要上个有严密逻辑关系的课程,比如数学,物理,或有着前因后果的什么课程,那你失语之后的临时应变就会面临重重困难,而你恰恰上的是品德课,所以在几十秒之内你就又能随手拈来记忆深处有关品德的许多词条加以选择。

    你想一般来讲不论是内心里的争斗还是生活里的争斗,要是这个过程过于漫长,那这种争斗的激情和力量就会慢慢的减弱,直至消失殆尽。就象熊熊燃烧后的火焰一样,迟早会变成冰凉的灰烬。而你恰恰相反,在这样的拖延中神经一天比一天虚弱,神思一天比一天恍惚,白天走在冬天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大脑中一头雾水模糊不清。但你内心的激情却在一的增加,直至你控制不了它。

    在你的失眠症状中你老觉得有一盏象四十五瓦白炽灯样的东西在耀着你,使你的大脑刺痛刺痛,就在你每晚的自我挣扎争斗中,那四十五瓦的灯泡越来越亮了,好像已经变成一百瓦的白炽灯了。要是你再找不到出路,那刺眼的白热化的照耀就有可能会烧坏你的脑子。只要到了家人都睡了的时间,你从反复的自我说服已经变成了最简约的内心对话了,一个声音说,行动,一个声音说,可笑。

    你想哈姆雷特为了生存和毁灭进行艰苦的内心争斗,进行艰苦的内心抉择,那是情有可原的,最起码他所面对的是和自己命运有着生死攸关的事情。而你呢,你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说的对,可笑,不论你支持打碎路灯还是反对打碎路灯都同样的可笑。你本来想打碎路灯的那一刻肯定是特别的高潮。

    但真正打碎路灯的那一刻却又是那样的黯然无趣。这晚你什么也不想了,屋子里没有开一盏灯,你呆呆的靠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一直坐到半夜,心里一直纠缠着的声音消失了,你只是脑袋空空的靠着椅子坐着。直到半夜你想也没想就没精打采的将铝合金窗户拉开了一条缝,你拿起搁在桌子上的弹弓装好石子,你知道离拉开的窗户缝隙太近容易将弹弓的窝子和橡皮打到窗户上,一来动静太大会被人听到,二来就根本无法准确的打到目标上,说不定目标没有命准,倒把自己窗户上大块的玻璃给敲碎了。

    离的太远隔着窗户的缝隙准确度就会降低,你对这方面有着充分的经验,你自己比划着将拿着弹弓的右手举在离窗户大约有二十公分的地方,捏着窝子的手慢慢的将弹弓拉开拉满,你知道打弹弓瞄准目标八成是一种经常练习后的直觉,而不是象打枪那样靠眼睛瞄准。你略微的看了一眼左右右手与窗外路灯的位置,只听嗖的一听石子从窗户的缝隙里飞了出去,你听到窗外一声巨响,砰。你不用看就知道那盏发着桔黄色光的路灯已经被打了个粉碎。

    那声巨响在你的耳目上震荡着,你知道打碎一盏路灯并不会发出特别大的声响,你想你之所以感到是一声巨响是因为你的神经已经变得太脆弱了,太敏感了,以至于既是一点点的声响也会在你的心里引起剧烈的震动。

    你悄悄的关好窗户拉好错开了一点的窗帘,你脱了衣服长长的舒了口气钻进了被窝。整个晚上你在自己的睡梦中能听到自己鼾声如雷,房子都在你的鼾声中震颤。

    第二天早晨起床,你感觉自己的状态有所好转,你将日历翻到当天,你看到是星期四,你又将日历翻回去一页,在礼拜三的那个页面上写下了:礼拜三晚,两点四十三分的字样。你知道这将是你自己在时间中埋藏下的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隐秘。

    下一个礼拜一中午休息时间,你从自己客厅的阳台上看到供电局的工人坐在工程车吊臂下的吊篮里换路灯灯wWw.泡。晚上母亲说,不知道什么原因窗外的路灯碎了,好几天窗户外都黑咕隆咚的,这路灯亮惯了,不亮了还真不习惯。在换路灯的当口你看着工人熟练的将破碎灯泡的残余部分卸下来然后换上新灯泡,你心里想一切都过去了,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有多好,你看自己现在又能睡得着觉,又能吃得下饭,象神经病大发作一样的那股子劲头过去了。

    这路灯一换多好,看上去更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过几天自己也会认为自己没有干过什么荒唐事,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孩子高兴的喊着,说,我又可以看路灯了。你知道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灯,每次晚上去散步他总是很兴奋的顺着路边跑来跑去,每跑到一盏路灯下就会停下来抬头凝望,要是看见店铺门头上的霓虹灯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总会欢呼雀跃的喊叫上一阵子。

    路灯装好后的当天晚上你又开始失眠,你对自己说已经过去的事情,已经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你还有什么理由失眠,难道你还要打碎路灯不成?你问自己也问不出个结果来。反正你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在下一个礼拜三的半夜你又一次的打碎了窗外的路灯。连着五个星期你都是在礼拜三晚上打碎路灯,然后供电局的工人礼拜一来换灯泡。

    到了第五个礼拜的礼拜五上午,在办公室里你听老李问,方老师,你看不看到报纸,说是你们家楼前的这段路段有一盏路灯经常被人打碎,而且是每个礼拜的礼拜二三被人打碎的。你哦了一声,念头一转对老李说,呵呵是不是我们家楼外的路灯啊,我好象觉得它总是有两天是灭的,有两天是亮的。

    老李说,那说不准就是你家楼外的路灯了,不过想想也无聊,会是什么人三天两头的拿路灯打着玩,估计是半大的孩子吧。你随声附和着说,估计是,估计是调皮孩子的恶作剧。

    你拿起老李递过来的报纸仔细的看了起来,报纸上对打碎路灯的这种恶劣行径大加谴责,你看着报纸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感,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你就好象是从来没有打碎过路灯一样,好象那都是和你没有一点关联的事情,你对老李和小李对此事的谈论还有报纸上的报道和声讨没有丝毫的内心反应,你的心里清晰的冷漠着。

    第六个礼拜,路灯礼拜一换上之后就被你打碎了,你想,万一要是有人开始监控这盏路灯估计也会把重点放在礼拜二三,你完成你的杰作之后沾沾自喜的想,这就叫做防不胜防。礼拜三的晚报上已经不光是谴责和声讨了,晚报编辑号召全市人民提供线索齐心协力一起抓住破坏路灯的罪犯。头一个礼拜开始报道时说有人破坏公共财产,给行人夜晚行走造成不便,现在晚报的口气已经越来越强硬了,不再说是有人打碎了路灯,而是说是破坏路灯的罪犯。

    你心中打碎路灯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种强烈的念头又似乎处在平常的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之中。你觉得你内心的这种固执已经变成了大脑中的毒瘤根深蒂固的长在了意识中。你的内心没有了争辩和斗争,没有了疯狂的渴望和阻止,你平静的一如既往的行动着。

    就在晚报号召全市人民一起提供线索,监视和保护路灯的那天,你又开始尝试着劝自己,你对自己说,见好就收不要弄的非得把自己暴露了收不了场才算罢休。你听到自己劝阻自己的声音微弱的几乎自己听不到,你内心另外的力量都懒得和那个微弱的声音辩护,你想也不想继续坚持着自己的行动。而这段时间你的睡梦中全是《青年近卫军》里的片段,燃烧的自制汽油弹,火焰中四处奔逃的德国鬼子。

    在你打碎路灯的第七个礼拜你停歇了下来,路灯从礼拜一到礼拜天都完好无损,你长长的舒了口气对自己说就此罢休了吧。你没有听到内心中其它声音的辩解和争斗。你冷静的观察着自己,你不知道你自己会不会就此罢休。你看到礼拜五的晚报上说,犯罪嫌疑人在全市人民的正义威慑之下乖乖的停止了他的犯罪活动。

    第八个礼拜的礼拜一晚上路灯又被你打碎了。礼拜二的晚报上报纸编辑说,为了打击犯罪嫌疑人嚣张的气焰,市政府派出两名城市协管员每夜值班守WWW.soudu.org护路灯,并征得市政府同意特意将此消息发布出来以表示对打碎路灯的罪犯的蔑视。你看到这段话之后心里开始狂喜,波澜不惊的内心又一次开始喷涌抑制不住的激情,你能听见自己内心血管中的血液兴奋的奔涌着,你差点就在办公室里狂笑起来。

    晚上回到家中吃完晚饭,等家人入睡了你把椅子搬到窗户跟前,你将窗帘拉开一尺多,你知道屋子里的灯全部关闭了,窗户外比窗户内要亮的多,你是由于过分的谨慎才没有将窗帘全部拉开,你知道就是全部拉开外面也根本看不到你将窗帘拉开了。你站在椅子上向下张望,想看清楚守护路灯的两名协管员,站在椅子上你能看清楚马路对面的楼房和人行道,一直能看到你所住的楼下的这面马路上的道牙石,但你看不到你楼下的人行道。

    就在你站在椅子上挨着玻璃探着头往外张望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整个街道和楼房上亮着的等全部熄灭了,你知道是停电了,你想也不想就跳下椅子将窗户拉开一条十来公分宽的缝子,外面的路灯灯杆能隐约看得见,你估摸着路灯灯泡的位置,嗖的一声一弹弓打了出去,你又一次听到路灯破碎的声音在黑暗的街道上响起。

    第二天下午的晚报头版上用醒目的大标题写到:“天网恢恢”,文章说,打碎路灯的罪犯很快就能落网,而且用加粗了的黑体字写到,市政府又派出了七名干警张网布局等待罪犯落网,并另外派出五名干警在路灯所在街道附近进行摸底排查。文章中分析道,说此犯罪嫌疑人有着严重的精神类疾病倾向,越是有此类的消息他越会想办法实施他的犯罪活动。文章中还说,此罪犯肯定对社会有着严重的仇视心理。

    看完全文你真的开始考虑该歇手了,要不就要出大问题了,老李看完晚报后说,呵呵一件小事情弄的沸沸扬扬的,还上纲上线了,其实一盏路灯么,打碎了就打碎了,要不就不要再换新灯泡了不就得了,过一阵子再换上说不定就不碎了。老李又看了一会儿晚报说,呵呵,打碎一盏路灯的事儿倒弄的许多人有事情干了。你看了没有,整个报纸的八个版面有四个版面在说路灯的事情。

    你又拿过报纸细看,翻到第二版上你看到有篇文章在说,也许是人们过于疑神疑鬼,灯泡根本就不是人打碎的,而是自爆,这种现象也不是没有过。在世界上有人自然自爆的事情都发生过,而灯泡不定期的自爆也是极有可能的。

    晚报的二版三版四版全是与打碎灯泡事件有关的话题和文章。有的文章说也许是由于现在还没有查明的,还没有进入研究领域的某种不知的短路方式引起路灯的爆裂。有的文章说,报纸从一开头就小题大做,打碎灯泡别说是打碎了七八个就是打碎一百个灯泡也不能说是犯罪,更不能直接将此事的当事人定义为罪犯。要是有精神病倾向或心理疾病倾向的人所为,报纸如此夸张和不负责任的渲染报道对当事人有害无疑。有的文章支持报纸一开始的论调,并引用法律条文为晚报的观点进行辩解。

    有篇文章还对打碎路灯所用的工具做了具体的分析,文章中将打碎路灯的工具称作是作案工具,文章中说,最有可能的就是玩具枪,就是曾被政府有关部门禁止出售的可以填装玩具子弹的玩具气枪。文章中没有提到弹弓,你想弹弓在这个年代中已经在城市中绝迹,人们想也想不起来有人会拿着它作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