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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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坐在办公室里,窗外天气晴朗,办公室被你的同事老李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你的心里却是极度的不清晰,你的大脑一头雾水模糊不清。老李看着你困乏的情形说,又失眠了?你呵呵了两声并没有正面回答,你知道老李的意思一方面是关心另一方面是调侃,因为你时不时的就会抬着一张失眠的脸,但你坐在办公桌前,要是没有要紧的事逼着你,过不了十分钟你就会眯着眼睛打鼾。

    你打盹都不用伏在桌子上,你靠着椅子端坐在那里打鼾。但老李不知道你打鼾的同时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不光是他,就是左侧的小李的所有动作和声音你都能清晰的感知到。老李说,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去,坐在椅子上睡觉多难受。你说,大清早的躺在那里不雅观。老李说,又没人说你,困了就睡呗,反正领导这会儿一般不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你说不躺了,每次说到没睡好觉或别人提起你失眠的话题,你总要找出个自己失眠的理由来。你觉得你面对着别人不找出个理由来自己很不好意思,因为你觉得经常睡不好觉会令别人奇怪,会觉得你晚上不睡觉到底在干什么或者在想什么,好像你是个想入非非不着边际的人。其实你也清楚,没有人会在这样的问题上让自己的思维停留几分钟,一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而已,但人总是要妄自猜测别人的心思,猜测环境周围众人的心思。

    你讪笑着对桌子对面的老李说,窗口的路灯太亮了,照的屋子里白天似的让人难以入睡。老李说,哦,我好像在什么杂志上看过,好像WWW.soudu.org是家庭医生,说光是有压力的,光线容易引起人失眠,就是不失眠开着灯睡觉好像也对人体不利。

    你迁怒于路灯的事情在老李这里得到了证实,既使是老李信口开河,并没有从医学类的杂志上看到这样的内容,而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那他说的也是对的,因为你觉得你确实是受到了路灯发出的光的伤害,是路灯整夜整夜的白晃晃的照着你使你失去睡眠。

    你对老李说,看来你看到的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平时你看要是开着比较亮的灯睡觉,既是你睡得着,等到第二天早晨起床你都会觉得很疲惫,好像没有睡醒一样。老李说,好像是这么个理。老李说,那你可以用厚实点的窗帘啊,把窗口堵的严严实实的。你说,再堵的严实路灯的光总会有一些照进屋子里来的。现在你自己已发现这个问题后,就是自己失眠和路灯有关的这个问题后,好像路灯已经长进了你的脑子里了,光线通过窗子照没照进屋子里来已经不重要,只要路灯亮着你就难受。

    老李说,嘿嘿,八成你的问题不仅仅是失眠的问题了,恐怕是有心理方面的问题了,要在美国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你说你也觉得是心理有问题,但在这么个偏僻的城市里那里有好点的心理医生,要是去医院只能去就诊神经科,那不把你真的整神经了才怪。老李说,说的也是。不过你可以把路灯敲掉啊,这么多路灯敲掉一个也不碍事的。你哈哈大笑了,你说,我又不是未成年人,怎么说也是知识分子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吗。那种手段下三滥不说,也有点幼稚了。

    老李也哈哈大笑了,说,你还当真了,我不过是说着逗你而已。老李说,不过我小时候用弹弓打过路灯,打过电线杆上的瓷瓶,打过麻雀,不过没打过窗户上的玻璃,那时候玻璃精贵,虽然想过打窗户上的玻璃,一想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自己就兴奋,但终归没敢真打。要打了恐怕我母亲会把我的腿打折一条的。

    你说,呵呵那些烂事儿,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那个人没干过,除非是特别胆小的人。你说,你那时候打弹弓是打的方圆两三公里范围内出了名的,和你差不多的半大的孩子们都知道,你说,你一个夏天你就可以打死二百只麻雀,而且那都是有公开记录的。

    老李说,我没你那么厉害,这辈子总共也就打死过十来只麻雀。和你一样这也是有公开记录的。老李说,估计我们那时候都一样,打死麻雀爪子要交公,然后班主任就会在后墙上你的名字后面挂红旗。老李问,你们是几只麻雀画一个小红旗?你说是三只。老李说,我们是打一只拿来一双麻雀爪子就可以得到一个小红旗。

    小李说,他没玩过真正的弹弓,只玩过用橡皮筋做成的可以打纸做的子弹的玩具弹弓。你和老李异口同声的说,那是幼稚园的孩子干的事情。你说,你有一次你用弹弓差点就打下来一只苍鹰。你说,你还试着在山顶用弹弓打飞机。老李和小李都大笑了,他们说你真厉害,用弹弓打飞机这在世界上你也算是第一人了。你说,是不是很酷啊,按着现在流行的说法?他们两个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看着你同声说道,是很烂,要是叫爱鸟者协会知道,有你好过的。你也大笑了,其实犯神经病只要别太歇斯底里那都很幽默。

    当晚回到家中,你依然无法入睡。老李的玩笑话不断的在你的耳边响起,你可以打碎窗外的路灯。你自己清楚那是不行的,也是不可能的,昨晚一冲动拿酒瓶子砸路灯都没砸准,难道还再拿酒瓶子继续砸不成。那不真成了下三流的丧心病狂之徒了?而且酒瓶子摔碎在马路上的声音那么响亮,既是没人发现也怕是你自己担惊受怕的迟早会把自己整出毛病来。

    你现在最焦虑的不再是路灯的光亮照进了你的屋子里而使你睡不着觉,你现在焦虑的是劝阻自己不要打碎路灯,你劝阻自己不要去看窗户,不要朝窗外看,不要再惦记着那盏就在你家窗口下发光的路灯。

    这种劝阻不是一种轻描淡写的,温婉细润的劝阻,不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一种内心的对白,而是一种剑拔弩张的内心对峙,你要稍微的放松一点理智的警惕,或阻止的力量稍微示弱一下,那自己的身子就会迅速的从床上立起来,就会拿起另外的酒瓶子用劲扔出去,能不能打碎路灯是一回事,只要能把酒瓶子扔出去,那个想竭力扔出酒瓶子打碎路灯的念头,那个在内心中搏斗着的两个影子中的一个就会暂时歇息下来,而让你喘口气。但你知道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是无法喘气的,你必须紧紧的咬紧自己不能松口。

    大多数人是不相信人有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意识的,也就是无法控制那些往外冒的念头,或突然出现wWw.的念头。你主观上根本没有那样的需要,但你却不由自己的在想,而这种想是非情愿的它往往是自发的自动的,而且念头一个连着一个,或一个追着一个。你在想打碎路灯的挣扎中苦笑着,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念头,自己的意识思维有时候不受自己控制的。

    但仔细的观察自己的生活,这种现象其实人人都有。你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也许会突然想起吃的东西来,念头一过去你又会因为自己是坐在马桶上想到了吃的东西而感到恶心。也许你会在吃饭吃东西的时候会想起什么污秽的事情,使自己恶心的难以下咽。

    你想起来母亲曾经说过的一件事情,说她年轻的时候,说年轻其实你估计也差不多三十岁了,因为母亲说那时候你已经一岁多了。母亲说,她在公社的食堂吃饭,而那天供销社刚杀了猪,理所当然那公社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弄了十几斤猪肉干炒了,中午吃食堂的人可以打两份。母亲说,她打了两份,一份半份给你们兄弟三个吃,半份她自己在吃。好久没吃到肉了,肉进到嘴里那个香是没说的。母亲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那次在食堂吃肉全叫兽医站的张惠给搅和了。母亲说,张惠吃着吃着突然就开始狂吐,一会会的时间好几个人都跟着吐了,好像呕吐也传染,当时倒把公社里的食堂管理员吓了个半死,怕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头的。

    母亲说,张惠吐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本来吃的正香,她这一吐,母亲说连她自己也差点吐出来,一点吃的胃口没有了,就觉得恶心。母亲说只有一岁多的你在哼哧哼哧的大嚼,才不理会那茬子事。母亲说,等张惠停止了呕吐,公社食堂管理员已经叫来了卫生院你的刘阿姨,刘阿姨问张惠到底怎么了,张惠喘着气摆摆手说,没什么,说起来可笑,我在吃肉的时候突然就想到兽医站养的那几头猪的猪脸来了,越想越恶心,觉得猪脸是世界最难看最恶心东西了,然后就抑制不住的开始吐了。

    母亲说,好端端的不吃肉却偏偏要去想猪脸,就是想到猪脸也没什么恶心的啊。你是知道的这多少还有点可以联想的基础,就是从猪肉想到猪,再想到猪脸,而有时候人的想法和念头没有任何可以引起联想的因素,念头和想法依然不招自来纠缠不休。、

    而你呢,一般来说有个什么念头想一想就放过去才对,你为什么会经常被自己的念头揪住不放,整的你恨不得发狂。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大脑又进入了白热化的灼热之中,你经常担心这种白热化的焦灼会把大脑烧坏。你揭开被子起身下床,想既然睡不着既然叫自己心里的念头搅扰的自己快要发狂,那就不睡了,你打开台灯拿起一本书翻开来读。

    你知道除了假装读书外你已经没有一点办法了,你曾经因为失眠试过许多种方法,吃过许多种药,但收效甚微。几乎打听到的,或从书刊杂志读到的各种各样的克服失眠的方法你都用过了,但没有用,失眠依然顽固的控制着你。直到你有一阵子不再想失眠与否,你放弃了与失眠之间的对峙和争斗,你突然又开始能睡着觉了。

    全怪徐泰的一句或者几句话使你的失眠症又发作了,而且来势凶猛,几乎将你曾经因为失眠而引起的各种记忆全部的勾了出来。

    你因为路灯的事焦灼不安,翻了几页书你看不进去一个字,眼睛盯着雪白的纸觉得刺痛,象有许多根细小的针芒刺着眼球,眼眶和整个眼球有一种怪怪的痒,你不由的去用手揉眼睛,越揉眼睛就越痒痒和刺痛。你不知道这一次的失眠会延续多长时间,你好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失去方向的流浪汉不知道下一个驿站在哪里。

    你在自己的家里,你整晚的和自己艰苦的战斗着,你都想不起来这个家里还有母亲,父亲,妻子和孩子,好像这个家里就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亏了你是一个人住在书房里,要不然你要是和孩子和妻子住在一起,那你保准得装睡,怕你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的会弄的妻子也跟着失眠或睡眠不足。

    你连续失眠四天之后,你无意中在自家的煤房里发现了你曾经爱不释手引以为豪的弹弓。母亲在倒腾煤房的时候看到了你曾经上学用过的小木箱,母亲说,都十来年了,你用过的那个小木箱上的棕黑色油漆都还亮亮的,好像新漆的一样。你说,我都不记得了,您费那个劲干嘛,又倒腾煤房,累不累啊您。

    母亲的话引起了你的好奇心,你能清晰的回忆起来你上学时从乡下的家里背到学校的那个小木箱。母亲那时还没有退休,当时在乡下的一所小学里教学,你背着小木箱提着行李卷独自一人到这个城市来上学,而现在母亲已经退休几年了,父亲和母亲和你住在一起。

    想到小木箱后你心中有了一种急切的愿望,想去摸摸那釉了黑棕色漆的小箱子,想翻开盖子看看自己曾经用过的物件。妻正在端碟子端碗的张罗着吃晚饭,你悄悄的拿了钥匙刚要出房门,妻向你喊道,就要吃饭了,你要到哪里去。你说,我去去就来。你下了楼梯钻到了自家的煤房里,打开灯,你看到你曾经用过的木箱在煤房最里面靠墙的角落里,小木箱已经被母亲擦的锃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