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采女仰天恩 陌上花添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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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孙满月、太子封妃因丹妃安排的妥当,真宗便省下操劳。后来,干脆连高丽使团的一应事宜,也交由丹霞宫;衣食起居、使者接洽的重要场合都安排在丹霞宫中独立而封闭的落夕殿。落夕殿是太子年少时读书起居之所,如今赵澈已经独立东宫章德殿,这里便空了出来。它独门独院,便于防护;五开四进,一应俱全,一进门庭阔地,二进庭院悠悠,三进正厅雅宅,四进书房静阁。因为住的人多,第四进便改为了寝房燥舍。

    这日,皇上传了口谕来用晚膳,虞伺候丹妃沐浴熏香之后,两人正在丹桂殿品茗杏香花茶,却听门外脚步匆匆,急着来报,“中书门下平章事,寇思安寇大人求见,已等在门外~”

    “哦~寇相亲自前来,定是为那范氏家女。虞儿你先退下吧,明日满月宴上免不了操劳,自去歇息吧。”丹妃并非不信虞儿,只是连她自己都摸不清这寇相的脉路。当初他力排众议,北退契丹之时,只有澈儿和岳云升鼎立相承;两军对峙之中,澈儿在澶洲一箭穿千步射死敌降萧闼凛,才换来今天的“澶渊之盟”。可近日却屡屡传出其与十皇子赵亿过从甚密,丹妃不解,正逢红菲近日也在张罗亿儿纳妾之事不便前来,她决计走一步陷棋,专门向户部要来待选秀女的簿册,最终点了范氏为太子妃。这一招,看似凶险,其实不然,虽范氏为寇相甥女,但只要澈儿奉旨侧妃,即可保太子之位,范氏乃至寇思安便在掌握之中。他今日即来了,就说明这步棋还算见效。至于,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丹妃自有定夺。当然,她也做好了舍棋的准备~

    这一应计较,虞儿自然不知,但她静静走上了以往很少踏及的南庭小路,选择与寇思安擦肩而过,

    “见过,寇大人~”她叩拜闪身,面前的一股衣袖清风还带着丝丝墨香。这寇思安原来是个白净温儒的中年男人,他身型敦厚,步履矫健;唯有眼中一点笔直刺亮的光芒,令虞儿不安,他不像是来拜谢的,一般人也不敢直闯后宫与嫔妃相见,尤其是在宋室没有皇后的日子里,这样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虞下意识压了压鬓间的面纱丝线,蹙着眉快步踱出丹桂殿,在这里与赵澈不期而遇是任谁也没法救她的。wWw.想到澈,眉心的皱锁得更深了,虽然丹妃已经选定了儿媳,但他至今不应封妃之事。澈对她的情思始终是个难以逾越的深壑,该如何是好?

    “妹妹~可找到你了!快跟我来~”是紫芸,她的盈盈笑意透着几分戏谑,眼睛盯在虞儿眉目之间打转,“你说,世上作何会有此等巧事!”

    虞看出紫芸这是要拉她去青烟房间,“倒底何事让姐姐这么有兴致?”

    “到了就知道了,妹妹把面纱带好,别吓着人家了。”紫芸又是娇嗔一个坏笑,好像要封良媛了倒徒增几分轻狂。

    “姐姐若还蛮我,我便不去。”虞儿也撒起娇来,她知道这个紫姐姐最疼她,心肠又软,能在花园里套出实情,总比见到青烟再唯唯是听要心安些。

    两人打打闹闹正经过落夕殿大门,门前侍卫都是太子从章德殿调配来的,几个满面铺尘的异乡人正在搬一只大木箱。“他们应该就是高丽国的使团吧?”虞正想着,见一锦衣华服的大官满脸堆笑从门庭走来,黝黑的皮肤上嵌着一道道深皱,倒是神采飞扬,“下官,莱州府尹高靖,见过二位姑娘~”

    “大人客气了,这房子住得可还舒适?”紫芸敛了调笑,泰然自若地作答。

    “多谢姑娘,劳心安置。高丽人礼数不多,这殿阁太过奢华。等采恩女洗了尘回来,舞伶们都能在院中准备乐歌了。”说着直把手中的两块金锭往紫芸手WWW.soudu.org里塞,看的她俩又气又笑,好一副奴颜媚骨!亏那身庄伟官服,怎么就穿在这么个猥琐小人身上,他的一举一动确实跟落夕殿的大气肃整极不般配。

    “大人不必多礼,我这就把采恩送回来……”白嫩的小手在空中一挡,高靖有些不知所措了,后蹉两步险些跌进大门槛内,引来一串娇音萦萦~

    虞儿陪笑离开,心里却嘀咕,“采恩?……”紫芸说这个名字时候好像已经认识此人很久了,自己怎么还是第一次听说?!正这当儿,她眼前一亮,目光望穿大门侧隙,稳稳定在一个身着薄长衫的大个子身上,他正弓着腰整理杂物,要不是那身打扮,“药师奴”的名字几乎就要破唇而出了,太像了!但应该不是,那只是个高丽杂役。

    “发什么呆呢?到了房里有你看的~”紫芸压低了声音,推开面前的对栅檀木门,跨了一脚进去,溜溜转着眼睛往屋里张望,扯了扯虞儿衣角示意她进去。虞这时才回过神来,“青烟姐姐~”,她越过紫芸身后,径直进了里屋,也不顾紫芸在背后拉她,“青~……这?~”虞声音忽然哽住了,忍着惊悸,慢慢踏进里屋小轩窗下的梳妆台。那里,青烟正在小心翼翼地打理一个女子,小宁儿兀自躺在榻上‘咿呀’着,正瞧向这方~

    那女子面向窗外,看背影应该是个年少纤瘦的姑娘,而让虞儿吃惊,是她那一瀑青丝长发,发梢及臀,柔细莹亮,压在那身白麻布长衫外面,显得格外乌黑细致,“那不是我的衣服么?”虞儿暗想,定是上一回让紫芸帮忙熏香的那套睡服。

    青烟一抬眼,示意虞儿走近些;然后绽出一抹优雅暖笑,放下梨木梳,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女子托起,又轻柔的将她肩膀转向身后…虞儿还未见到那人正脸,已经觉得心悸难耐,眼光上下扫视着面前这个白衣女子,她能断出此女子身型体征与自己颇为相似,也明白了紫芸叫她来所期盼的诧异反应。须臾间,随着脑海划过的一丝灵动,她立即恢复了平静,自然的装出一副惊讶,而嘴角却因那个灵感的闪现而噙满笑意。转瞬,她已然成为虞儿心海里的一叶小舟,被无可抗拒地风波吹向赵澈旁边!有了她,封妃之事成矣~虞突然间双手紧压住唇畔,一半是想强化在青紫二人面前的惊讶,而另一半是确实被那渐渐转来的面容惊呆了。世上真有此等巧事!这女子跟自己太相像了,如若再添上一分挺阔和二三分英野,简直就型同一人了。

    “她就是采恩。高丽使团的舞伶,我看他们一行只一个女眷,就把它接来洗尘,没想倒洗出个‘虞美人’~”紫芸的戏谑,她并没怎么入耳,这个女子的出现太及时了,

    “二位姐姐,能不能把她交给虞儿?虞儿这一辈子还没这般照过影子呢。”她双手拉起采恩,神情中散发出猫咪一样的可人光彩,既醇又媚。这个请求怎会有人不应呢!

    青烟会心一笑,抱起小宁儿,带着熟女特有的慈美说,“就知道你定会新奇。不过,采恩可是个哑女,也听不懂中原语言;妹妹只管把她送回落夕殿,莫弄丢了才好!”

    “姐姐们放心,明日还要看她演舞,我这就去了~”虞一直带着面纱,采恩也无法从三人语言中听得任何信息,就这么辗转地跟着一个陌生的青衣宫女来到了诺大丹霞宫的一方绮丽水岸。那里开满了猩红的木莲花,夕阳近了,两颊映满金黄光晕,她已经很美了,但还不够!

    自从,父亲被契丹军队杀死,她在难民中被一个大个子哑人救起,采恩便再没发出过声音,她是个随和的女子,从小没有缺少过照顾和关爱。但和‘大个子’在一起的感觉却超越了彼此,他们没有语言只是默默的孤苦相依,渐渐的人们便都认为她也是个‘哑巴’。

    洗去一路风尘后,她出落得一身贵像,这遗传于家族;她对宫殿太熟悉了,知道这里便是宋国皇宫,而那个带走她的宫女神秘而端庄,眼角的笑容之下埋着一股鹰般冷冽。她不害怕,反而觉得更亲近了,因为这种感觉跟大个子的偶尔很像。

    水面的绚丽树影勾画出秋天的宁静,南侧的丹桂殿已飘来晚膳的炊香和对笑嘤咛,偶来的几只腊嘴雀也不吝惜啼啭,拍拍翅膀俯瞰着那一青一白如浮雕般的两个女子。

    虞儿麻利地将采恩头发整理出齐整的中分流泻肩头,又用小指滤出她耳后一缕长发,编成二股细麻辫,从右向左横掠过额头压住整瀑长发,用自己头上的小簪子固定好。一下子,采恩身上那种小家碧玉般的羞怯之美便锦上添花了。虞端详了半晌,舒了口气,微微笑笑,把她牵近水面~

    水中倒影的是一个芳华柔雅又不失暗香袭人的长发女子,额头上的细麻辫还点缀出些许的蛮野之气。采恩搓着双眼拼命的盯着水面,没想到自己穿上宋人的衣服,梳理了头发,竟能打磨出如此的高华气度。静静的绿水湖,折出柔和的暮色,几片涟漪扰乱了素白面庞,采恩拼命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她还没看够。可接下来的一瞬间,彻底摧毁了新生的惊喜――她的影子旁边出现了另外一张绝美无暇,光辉逼人的淡然笑脸。她骤然回身,虞儿的面纱已经半边垂落肩头,那面庞分明一模一样,茫然间,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弥漫了全身,她的双臂已经被紧紧锁住,从对面那幽深的明眸中射出的刺眼光芒像要吸走她的神;虞儿手上的热量和目中的力量无形中感染着采恩,仿佛搭起了一座心灵之桥。

    时间好像停止了,虞儿的精神正无可抵挡地侵蚀着她的人格,双手随时能够捏碎她的骨骼。恐惧感反复刮擦着她柔弱的内心,渐渐地,采恩开始明白对面的意图,她开始模仿,不再无助颤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