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恩妹妹~可在房中?”
叩门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噌’地立了起来,很奇怪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地就这么躺着,“谁?!”这个字还没来得及爆破就被双唇关住了。采恩是个哑女,怎能开口应门呢?!
她悄无声息走向门口,擦过梳妆台的时候,偶然间瞥见了铜镜中的白影子。像是在窥视别人一般,虞竟在刹那间欣赏起自己的美丽,是在平日的玉面淡拂之下绽放出的容光焕发美。这一刻,虞的内心是茫然无措的惊涛骇浪,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妹……”红菲第二次叩门的手还悬在空中,木栅门便唱着吱呀敞开了。随之而来的温暖馨香,袭的人睁不开眼,那其中的一纵热烈刚健的味道自然逃不过她久经风雪的嗅觉,它绝对来自于一个成熟血性的男人。这味道带着让女人莫名心动的魔力,和让男人自甘沉浮的磅礴气度,
“太子殿下来过了?~”看着虞眼角未干的湿润,她欺问道。眼角挂着的笑锋芒毕露,比丹妃还要摄人;挑逗之中淫逸纵横,把浑身的狐媚抖擞的淋漓尽致。也正是这一笑,让看似幼嫩怜人的虞儿毫不留情的穿透了她,别说她尚是丹妃撒出的一颗棋,就算是倒戈相向,也并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对手。她至多是匹狼,心机有余却诡诈外露,是一口就能被扑咬毙命的。比如这次,调笑的眼神中就完全暴露了她的来意,虽然口中喊着‘采恩妹妹’,心里必定早已从丹妃处得知那是虞儿了。
虞不露声色,闪了闪身子,亲自关了房门。再转过身来,已是一副惊世骇俗。红菲这是第一次见她不带面纱,门口相对的一瞬,只当她是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当下再看,着实惊得她毛孔都炸开了。那副少年老成的冷淡威严,跟儿时对主人的印象不谋而合,稚嫩的心底埋藏着多年的战栗正穿过皮肤上无数的孔隙释放出来~“往后,你的名字就是‘红菲’。只要听我吩咐,你的阿爸阿妈就会没事……”沉甸甸的回忆被巨大的心浪推向脑海~
“红菲姐姐~”虞儿一唤她,缓和出几分亲切,“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毕竟那只是段回忆,怕它何来,红菲不愧为一名训练有WWW.soudu.org素的女探子,惊惧一抹而过,指指肩上的一个背囊,又露出轻轻一笑,“还不是为了妹妹你?!”说完,把背囊解了下来,‘?’一声仍在茶案上。金属的撞击声,清脆的敲击着虞儿的神经,
“箭?!”她清淡地擦过红菲,表情上的讶异超出来人想象。
“是箭!是老十特意给太子殿下赶制的狩猎长箭。此箭虽重,在他们兄弟手里亦能穿百步而射透兽甲,明日正派上用场。”红菲完全曲解了虞的紧张,怕吓到她赶忙解释道,“要不是给太子送这些箭,我哪有机会到章德殿跟妹妹一叙啊?箭,就劳请妹妹交给殿下了…”
虞淡淡一抿,“哦?~姐姐定是又探得天机了。”她答的饶有兴致,却看都没看红菲一眼。兀自抚摸着箭囊,挥手取出一只长箭。对兵器的热忱仿佛是与生俱来,但这只箭吸引她的并不紧紧因它是一件锐不可当的兵器。它全长二十余寸,箭簇、箭杆通体乌漆透亮wWw.,羽尾取自巨禽鹏鹘翅,很像铁骨利锥箭,可又不是!
红菲兴高采烈地正要张口,却看虞儿正用拇指指肚熟练地刮擦着长箭箭簇,眼中的专制让人生畏。后宫中几乎没有女子敢接近兵器,杀戮的冰冷让她们想起来都觉得胆怯。虞又横起箭身从尾到簇嗅了两遍,最后目光还是停在了三条凸起的棱刃前聚而成的锋簇上,
“姐姐~我看这箭不仅能猎兽,还能杀人呢!”她举着长箭肆意玩弄着红菲周身的惊恐,把发着邪恶幽光的簇头把玩在手中,又说,“寻常猎箭皆为三角箭簇,而此箭的三棱簇凹槽内可贮毒药,且箭身以铸铁炼成,若是落在重弩猎人手中,两百步之外一箭劈甲穿身取人性命,绝非难事!”虞的轻柔细声诉说着如此强悍骇人的故事,本就让红菲这个无限柔媚的女人胆寒了,何况她手中的这只所谓‘铁骨之箭’正在十根青葱细指之间毫无反抗地被弯成恐怖的拱形。
是它!整整一年之前,就是它一箭要了‘岳憷虞’的命,让她在没法堂堂正正活在世上,同时,它也差点儿断送了隆佑的性命!虞儿飘摇的内心似乎又有了重量,她忽然懊悔起来,这些日子怎么自己把杀身之愁都忘在脑后了。虞儿啊虞儿,你要做的事还很多……但她来不及多想,
“呵呵~闲来无事读了几页兵书,姐姐切莫笑我!”她麻利地倒了两杯香茶,亲手送到那人唇边。但以红菲眼力,箭在她手中似乎更加娴熟。她恍然意识到,这个女子并不简单!能在后宫里兴风作浪的女人,都不简单,哪有什么真正的‘妹妹’!
“哦~也无甚大事。只是今日跟老十在皇帝那听说,西夏新大王李阿移要面圣请婚,却不知所为何人。主人说妹妹在西夏住过,也许能为我们这些无聊女子一解迷疑~”
虞儿震住了,不过是在心里,面上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微笑,她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丹妃的意思绝不是让红菲来问她,而只是想提醒她。
一时间,秋水对凌波,她俩竟都把笑容舞成了利刃。红菲和青、紫二人不同,虞从第一次见她就从心底构筑着戒备。也许是孤独流放多年,上天赐与的神力,她就是能嗅到潜在的哪怕是很细微的威胁。虽然现在还不知那是什么,但防备总是要做的。她没有答话,因为再一次门外舒缓的步音溜不过双耳~
“呀!青烟姐姐,来的正好~”
“嘘!”青烟假装责备,堵着她的嘴。
虞顽皮的学着采恩一边欠身请安,“见过良娣夫人!”一边让进青烟;惹得红菲都‘噗嗤’一笑如桃。
“你这丫头,不知在太子身上施了什么魔!他慌慌张张奔来,我还当你闯祸了,没想他这倔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她顿了顿,嗔嗔望着虞,“说也怪了,往日采恩在此都相安无事。可他方才非让我过来陪你睡,说你一个人住在后厢怕有闪失!……”
毕竟还有红菲在,虞只没遮拦地红红脸,握着青烟双手,“好了姐姐,莫再羞辱虞儿。红姐姐来一趟不易,还是正事要紧。”她故意把刁难,称做‘正事’,如同一片软巴掌煽了过去。倒把红菲讨得满心欢喜,‘这小丫头,到头来还是嫩!……”
“哦~红菲妹妹,有何天机?~”
“红姐姐问,西夏新大王跟皇上请婚,所为何人?”虞故意不说阿移的名字,她知道这个名字只能叫做‘阿移哥’,就算藏着‘哥’字不提,其中饱含的情感还是红菲这种猎兽最敏感的。
红菲想的没错,能在后宫兴风作浪的女子都不简单。青烟听完笑了,释放着内心对虞儿狡猾的赞许,但是在表面看来,却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还能为谁?!”她美丽的桃核眼扫向虞儿又迅速转向红菲,“你没听说吐蕃入侵时,西夏死了个‘长凝郡主’?”又顿了顿,似乎在享受着瞒天过海的快感,“她是个宋人,为救西夏而死……”
更多的她没说,虞儿领会到,青烟在保护着她对阿移那份完满的留恋。
同时,青烟的回答还在明确无误地传达着一个信息:她,甚至可以引深到丹妃,都对红菲有所保留。这也印证了虞对红菲的判断。红菲,是个极其微妙的棋子,她在为主人无形拼杀的同时,也在被对手利用着。这时,虞儿明白了,在对‘岳憷虞叛国’事件中的‘主杀派’显然是丹妃最有力的敌手,这个敌手正在利用着红菲。而女人是比野兽还灵敏的动物,虞儿相信丹妃、紫芸和青烟都嗅出了红菲身上的异常,也许那便是无可救药的‘情’。也很可能是敌人隐而不避的陷阱――十皇子赵亿的陷阱!……
虞很惊讶自己忽然看到‘情’了,她很迷惘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茫然中,她手中又玩抚着那一簇长箭,乌漆的光芒闪出的是苦楚异常的思念,因为里面不止是隆佑一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