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壮志空悲切 凌波照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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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继迁在吐蕃阅兵场遭伏击,混战退守之中右肩被流矢击中。这伤原本不重;但潘罗支伪降大败夏军的事实,却在这个铁骑厮杀半生,斩强敌无数的清傲老人心中结下了痛不可愈的伤痕。自济桑经应理退回灵州翔庆军的回撤途中,这个心疾愈演愈烈、越结越紧。

    到达灵州的第二天,继迁刚换了伤药,正在小憩;急躁的马蹄声起,惊起一头虚汗。他还当是卫慕大人带着沐卉和茜儿赶到了,让太医加了披风,抖了抖精神,便宽步迎出大帐。他以为茜儿定会像只栖巢的小雁扑到他身上,可是却没见她的影子。

    三十名重甲骑兵护着一辆车辇徐徐开到,车辇四角上扬展的三尺白绫,抽得他心头绞痛,难以名状,喉头升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看那护卫骑兵身着西凉军战甲,都是山喜的部下。西凉果然失陷了。

    继迁硬压下伤痛,径直走向车辇厢门,单手一挥退开继冲和众兵士,兀自掀开了雪白的盖尸布。友儿面庞惨白,眉心还紧蹙着,双唇虚张,像是还有话没说完…这个进门还没到一个月的儿媳妇,就这么活生生的去了西凉,又被静悄悄的送了回来。一切都怪他野心轻敌啊!

    一阵急促的咳嗽,震得继迁双手撑着车辕才能勉强支起身子;他感到心头的翻涌不吐不快,“噗~”地一口鲜血喷在那雪白绸布上,猩红衬着惨白,尤是刺眼,身子也随之一软仰倒在沙场……

    偏逢此时,北营门大开,白马嘶号,驮着一个翩翩绿衣少女飞也似的冲开众人,还有一马紧跟其后,王后的行仗随后出现了。

    “爹!~”茜儿正见众人从地面拥起继迁,簇入帐内,下马紧追两步,又忽然停下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马鞭攥的吱吱响,一点儿一点儿把眼睛转向那空场中心挂了白绫的马车。野风吹皱涟漪,片刻见多少姐妹依稀患难相守的情景随波翻腾。她不相信那四条白绫围着的是虞儿,但又不敢自己去看。

    稍一回神见白凡已经朝着车辇去了,这些日子她寸步不离茜儿,郡主临行的嘱托太重了。此刻,她却不敢想虞儿的样子,几步路中尽力排除着某种可能。沐卉和茜儿人都立在原地,心却已经跟着走了。车厢门紧闭,白凡根本无从接近,只从卫士口中得知车中所护的是何人。她双肩一抖,惊讶自己却从没想到过会是她,呆呆怔在一旁,良久,才茫然回身,眼神扫过茜儿和王后定在同来的卫慕大人身上,泪水唯唯滴落…

    友儿以太子妃身份安葬在兴庆祖祠,残酷的现实击破了她的绮丽闺梦,直抵背心的一刀结束了她惨淡的人生,她对阿移的思念还没有说完,‘我只愿阿移哥平平安安的’这个愿望亦无从见证了!卫慕大人在葬礼几次哭晕,他处心积虑塑造的卫慕氏族光辉未来也就地掩埋殆尽。

    继迁从此一病不起。一连几天,西凉无报,他无从想像阿移的党项军已经凭借一方‘弄赞令’打入了凉州者龙族。这支与六谷部同样强大的吐蕃部落,常年游牧于西凉以南的河湟流域,十三部中的六部都有党项族人。正是由于朗天宁一出‘弄赞令’他们才出兵凉州,与六谷同击西夏。也正是由于再次见到‘弄赞令’,迷般嘱等六族才展开对潘罗支的复仇。一次猛烈的反攻正在酝酿……

    虞被单独关押七八日之后,朵丽端来了热水和干净衣裳;更衣洗浴,拭旧革新,将血色都留在身后的大木桶里。她不绾髻,只用轻裘环绕额头,压住满瀑长发。许久~才有了交谈,

    “朵丽妹妹怕我?”

    “姐姐,是否要杀我父?”

    “门外甲兵三千,试问我如何能杀你父?”

    潘罗支已在别院加防,任何人不准进入,若虞料想不错,他对夏军的第二次攻击即将展开。这也正说明阿移并没有撤出济桑,不知念真是否将所有的话都带到了?

    “那‘弄赞令’……?”

    “妹妹,休再提起!若你父知‘弄赞令’已异其手,难保不会加害于小王爷。我知你担心西夏反攻,但此国事,战情多变,非你我能测知。我只劝妹妹,有你父在,你愿难成,待到西夏决战之时,让王爷带你远离西凉!”

    “太子婚约不毁,朗哥哥必不会就此罢手!”

    “我有血书,已托念真将军带回军营。此战一结,无论战果如何,立即昭告天下:吐蕃伪降,和亲之约尽毁!”

    朵丽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父亲的阴谋暗算让她心底无法轻松。可他毕竟是父亲,只有他放弃了女儿这步棋,她才能得偿所愿。而她知道,除非是死,才能让父亲潘罗支罢手,这是最让她不愿承认的。腹中胎儿的悸动,时刻敲击着这个待嫁母亲柔软的内心;她苦劝朗天宁放手,不仅是惜他用情至深,反为人所利用,更是怕失去他。

    因为,正如虞儿所言,朵丽确实怕她!怕有她在,西夏必不会放弃凉州,倒时倾尽六谷部和者龙十三部以及朗氏家族之力,怕也难挡。

    但朵丽也敬她,她有一种让人想依靠的沉静,而父亲却没有。因此,她拭杀婢女,焚尸者龙族头领,挟持自己,夺取‘弄赞令’,放走‘卫慕夫人’,这一切都没有告诉父亲。她一直能感到这个郡主姐姐的能量在释放。

    须臾之间,她看虞手指蘸水在查案上勾勒着曲线,走近一看蜿蜒曲流,点点城寨,正是一副山河地形图,与朗府前堂悬挂的地图有几分相似。那绵延向北的粗支应是黄河,一道细痕由西向东,在黄河第一个大转弯处与之相交。虞在那个交点画圈结示,用手掌丈量着与西北一点的距离,显得有些迷惑。伏击已经过去十日了,宋军若出,早应到了!莫非~赵澈意不在西凉,他是想趁机夺回灵州!――继迁正在灵州翔庆军疗伤!

    “大事不妙!”虞顾自思量,竟忘了朵丽还在一旁,“妹妹,还有事?”

    “这玉,姐姐收了吧!朗哥哥说,祖辈留下了话,遇持本色玉环者,献之…”眼里不知何时噙慢了泪。

    “傻妹妹,待西凉之事平息WWW.soudu.org了,再说不迟。”那是那个沉静淡然的一笑抚之。

    “姐姐~父亲明日就要押你去济桑了,他说要带着姐姐,能挫夏军志气……”

    “你也是因此才担心你父的性命?”虞推回朵丽小手,展开右臂将她拥在怀中,“妹妹但依我言,会战之日,远离西凉。告诉小王爷,教他不必自责冒险前来救我,这块玉若却是属我,自会再相聚。”

    朵丽并没有即刻明白她的话,往后日子才慢慢解出她的心意。

    这夜,新月朗空――虞儿看来像未上弦的弓,茜儿看来像姐姐弯弯笑眼。一个愁一个痴,两个姐妹远隔千里,共赏婵娟;心思却全不一样。虞想的是赵澈的抱负,想到他就不得不想起那满弓射穿自己的一箭!这几天,那伤疤重又隐隐作痛!茜儿想的都是姐姐,因为契丹的送聘使臣已经到了~

    “母后,我要等姐姐回来才嫁。”

    “女儿若忘了虞儿走时对你说的话;就让白凡再讲一遍给你听。”沐卉已经憔悴许多,疲惫的双眼望向茜儿。

    “若在西夏,你必依母命;若在他国,未见药师和四将军绝不可泄露公主身份!”

    想起,姐姐拥着她说这话,已是一月之前。难道那时她就知道此行不利?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茜儿任性地只望着那轮新月,像是折出了千里之外姐姐的笑脸。她还说第二个圆月就会回来,如今却音信全无!

    “茜儿!你父王病倒,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他已经回书契丹特使,今年秋月便送你入辽。嫁了药师,你父王和为母才能安心。虞儿也会放心!”

    “母后说的什么话,好像姐姐定是回不来了。”她硬作坚强,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姐姐说过要给我穿红袍,她不会骗我!姐姐不在,我哪儿也不去!”

    茜儿哭得厉害,几步跑出帐外,正撞见叔父继冲跌跌撞撞赶至王后大帐,

    “启禀王后,王兄病危!”

    ……

    契丹特使还未上路,又得丧报。继迁临终宣长子德wWw.明(就是阿移)即位,兄继捧摄政;沙陀军点兵三万,阿闯统军,开赴西凉!

    国丧传开,伏守在济桑的阿移放出二使;其一约见潘罗支议和,其二秘密送到了者龙迷般嘱部……

    杀父之仇,拭妻之恨!早浓过西凉的硝硝战火!他不能再丢了虞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