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梦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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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告诉虱子(我是同性恋)之前,我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买的酸奶,他总要拿去抿几口;他去邮局取钱,也要拉了我一块,说要和我聊天;我心情不好逃课,他也要跟着跑出来;我平日里出去散步,他不见了我的踪影总会给我打电话然后跟了来,活像一个贴身保镖,免费的。我们一起上下自习,一起上网,一起在夜里锻炼身体,一起吃对方碗里的饭菜,不在一起时总要询问和汇报彼此的行踪。更让我觉得亲密的是,晚上九点之后,他都会邀我一起大街小巷随便走走,两个男孩子,在夜的包裹里头,有着些磕磕碰碰的小心情和小动作。甚至半夜一两点,我们还在天桥或原野里观望这城市臃肿笨重的睡姿。

    太多的时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想不到虱子也不会觉得腻。就连同学都开玩笑说我俩同性恋了,他仍不以为然地和我频繁往来。而太多的朝夕相处,不可避免地使我对他有了越陷越深的依恋,而虱子,竟也不介意我挽他的手,或者轻牵着他的手,他甚至不介意在公众场合搂着我的肩膀。一点点耳鬓厮磨的积累,让虱子开始频频介入我的睡梦之中。我时常怀疑他是否也是GAY,有时我想进一步接触他,却又怕遭他取笑。但虱子确实不怎么跟女孩子往来,我们之间也极少谈及女孩子。我想我们一直分享着孤独和沉默,我却更想与他分享更多的私密。

    一个依旧的夜晚,我们依旧坐在教室最后面自习,两人用一副耳机听歌。张学友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煽情的歌,使我心猿意马心烦意乱。我想着虱子,想着虱子是否也想着自己,想着虱子不想着自己又会想些什么,想着今晚又会有着怎样的情愫……

    依旧的街,依旧的人,依旧的灯火。我不知道虱子一个大男生,为什么固执地喜欢散步这东西,而且还特爱往人最少,光最暗的地方跑。我们依然走了很长的路,路过很多的情侣和霓虹灯,来到我们最常驻足的天桥上,吹着凉凉的晚风,藕断丝连地挨在一起,放眼望着车流,望着万家灯火,望着不会说话的星星与那冷眼旁观的弯月,望着如禅者盘坐的远山以及进出昂首挺胸的白杨树……我总觉得我们都挺不食人间烟火的,我们会埋怨着阳光下的一切,也会沉醉在黑夜掩映下的现实。黑夜的背后,大抵总藏着些或明或暗的心事,只是彼此不便说明而已。

    深秋的风吹乱了发,飘零的落叶拍打在肩头,连心也跟着战栗,抖落。

    “冷吧,我把衣服给你穿。”虱子握住我的手臂,关切地笑着。

    “那你不穿衣服了?”那时的我们都只穿了一件衬衫。

    “那我给你作挡风牌吧!”

    虱子站在风吹来的方向用宽厚的肩膀护住我,我幸福而酸涩地低下头,觉得要是我是一个女孩子,那该多好啊,那样就可以无顾无虑地紧搂着虱子了。我只有木头般站着感受那穿过咫尺的空气蔓延出来的隐约的体温。

    “俊朗,作首诗吧!”

    “啊?”不知虱子也会有如此雅兴。

    “这秋风、这落叶、这黑漆漆的夜,孤零零的两个人,可是个好题材哦……”

    “哦……”我想了好一会,可脑子里依然只有虱子。“做不出来了――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作诗,两个人不。”

    “那也就是说我是垃圾罗。”片刻无奈和沉默。

    “不,是你代替了诗歌。”我突然被自己无意的灵感打动,又说,“这句话就是诗!”

    虱子似乎想了好久,好久,他突然一把搂住我,又渐渐松了,笑着,惊诧地合不拢嘴:“这像是男人对男人说的话吗?”

    “是……”声_38605.html音不觉细如游丝。

    虱子站在了我的身后,我看不见他表情,只听他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说:“看那车流,作一句诗!”

    “它在远去,你亦远去,我的心亦随之而……”

    “什么?”

    “虱子,你了解我么?”

    “了解,你是诗人嘛!诗人都是多愁善感……”

    “不!你不了解!”我脸上表情突然僵着不动了,嘴角颤抖起来,“没人了解我,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

    “你?”虱子挪到我身旁,一脸狐疑地看着我的脸。

    “我的经历太复杂了,你不懂。”

    “就不信你有什么经历的,我没经历,没经历,我也懂啊,再说你还没我大……”

    “那你恋爱过吗?中 文首发”

    “我……”这个大男生竟然张口结舌,“只暗恋过了。”

    “我爱这个世界,我不但喜欢女的――”我毫无预料地脱口而出,虱子的呼吸轻扑在我脸上,麻酥酥的;我本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天,心惊胆颤。然而我依然说了假话,正如很多第一次向朋友坦白同志身份的同志一样,他们并不愿把自己描述成纯同性恋,只希望朋友不要排斥他们。我不想失去虱子这个知心,我只想让他知道我们有着同样的感情和喜好,只不过我多了一种而已,我对他说,垂下了头,声音紧绷,心如刀绞:“――还喜欢男的……”

    “你同性恋?”虱子还是只关心我喜欢男的。

    “恩。”

    虱子突然很兴奋地弯下腰与我脸对脸,欢快地眨着黑夜闪亮的眼睛;“我帅吗?”

    我看到虱子情绪高涨,丝毫没有体会到我的惊慌,这时,我只想灭灭虱子的焰火,让他静下心来听我的解说和故事,我只轻摇着头平淡地说:“不帅。”

    然后看着他一副失落的样子。

    虱子没有十分帅,也有八分。虱子本名并非“虱子”,只因相貌堂堂,使无数女生曾为之神魂颠倒,甚至一度因为想他,整晚整晚地在床上碾转反侧,就像有无数无形的虱子在吸吮她们的血液,吞噬她们的神经,使她们奇痒难忍。“虱子”之名由此而来。可我最欣赏的是他华而不浮的气质,而此刻,他却在外表上计较起来,但又很快恢复沉稳的样子,低着头听我讲起了我的故事,我的过去的DE,那些不想再提起的忧伤,以及这个世界对同性恋的非难,还有,国外已经允许同性之间结婚了,同性恋除了性取向和常人不一样外,其他方面并无二致……

    他一路听着,“恩恩”地点着头,他说他懂,哪怕我讲得语无伦次,唾沫横飞,声嘶力竭。我们不知把那条熟悉不过的路走了多少个回合,亦不知游了多久,双脚酥软而沉重,再没有气力,只觉得冷风使我牙关咬紧,不断地打着寒噤,全身也紊乱地颤抖着。应该是很晚了,老幺打来电话问我跟虱子还在幽会啊?虱子说我们在网吧玩《完美世界》呢。“都两点多了,再不回来,明早起不来被班主任抓住了,那就是魔兽世界了!”山羊对着电话大喊。

    上宿舍搂时,我一把虱子的胳膊:“我不会失去你这个朋友吧?”“不会的,放心吧!”他在我上方拍着我肩头使劲点着头,我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虱子爽快地伸出手,却说拉钩!“击掌!”我说。“有你这个朋友真高兴,我会好好珍惜的!”击完掌后我说道,却又只看着他胸膛及其下方的地板,我本想一把抱住他,又怕他以为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便一拳砸向他肩膀。

    然而,这晚之后,我们的关系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关系。

    虱子开始和我像和一个SARS病人一样保持距离,说话也客气起来。之后的一段日子我也很自觉的不再找他同行。偶或找他散步,他的心情似乎也沉重起来,也几乎没什么语言了。我想邀他周末一起去爬山,他却说“要多找几个人,两个人没劲”!以前都是我们两个人的!虱子也甚至很少在宿舍呆了,我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虱子即便回来了也要立即找借口出去,最多也只是拉我一起去隔壁宿舍或热闹的地方凑凑热闹,彼此之间仍是不多言语。

    在虱子与一个远地的女网友聊上之后,虱子更是远离了我的生活。虱子开始了疯狂的网恋,从早晨到黄昏至凌晨,两人短信电话就从没断过,甚至通宵通宵地视频,搞得整栋楼都知道他虱子在热恋。他甚至也开始吸烟喝酒。他为了证明他的男人气概和与我不同?有时我真怀疑虱子是不是只是为了证明他不是GAY。因为凭他的条件,在同校甚至同城找一个可以真实走在一起的女友一点都不难,而那个每月耗他1000多元话费的网络恋人,欲在这学期开学时来京见他,他却以心已另有所属为由断绝了与她的交往。

    而今的虱子,又融入到了而今的宿舍,在而今的春天过上了一种没日没夜的浑浑噩噩的生活。

    ……

    “你不是说你是双性恋吗?”见我没有回答,虱子又问道。

    “既然你知道同志是怎么回事了,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一个GAY,一个纯粹的GAY!”语气里甚至带着倔强和豪迈。

    “啊?”

    “看着我!我和山羊哪个更像GAY?”我昂首挺胸夹腿站直并臀收腹,做了一个标准的军姿,却又一脸严肃地望着狮子!

    “山羊,哈哈!”

    山羊还叫“小山羊”,都是诨名,只怪他尖嘴薄唇窄额,再加上他说话尖声细语,身体单薄加屈小,被誉为太监转世。但山羊绝非GAY,且极其好色,把班上的女生追了个遍,却只多了一大溜儿姐姐妹妹,由此,山羊只好埋怨自己“异性缘太好,没法给女孩子安全感”。最近刚跟发生两夜情的女网友分手,所以又转向了游戏里的马子,为此,特地弄了一份“小花”“小丽”之类的女网友花名册,苦于还没追到手,所以没事便躺在床上思忖与思春。

    “你要早说实话,我就对你好点儿罗!”虱子又说道!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