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夏冰云被窗外穿透进屋内的阳光刺醒,头有些微痛,身体发软发酸,意识也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她躺在床上,眯着眼,对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处,脑袋像电流断路一样,好半天才回过神,这是老井客栈,她住的房间。
她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只剩下朦胧的印象。好象她和那个男人喝了不少的啤酒,一开始还能控制得住,后来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放开了,开了一瓶又一瓶,你来我往,只喝得天昏地暗,话也说了不少,到最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摸索着回客栈的,走路飘飘乎乎,像踩着棉花堆里使不出力。好象她是被那个男人架着回来的,他问她住在哪里,她答“老井”,不过那男人也是喝多了酒,状态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边走边吐,嘴里还唱着,墙走,我不走,墙不走,我在走……
想着男人那副滑稽的样子,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而后,又有些埋怨自己,昨晚看来真是失态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因为工作关系,她对酒一直很敏感,就是高朋满座气氛热烈的情况下,她都很能把握自己----良好的公众形象对一个电视台新闻主播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而今,一切都成为过眼烟云,都是假象,都是虚伪。撕下了假面具,人就会变得纯粹和肆无忌惮,尤其在陌生的地方,更是得到了一种从没有的释放。买醉其实也是一种解脱,暂时可以忘记那份烦恼,只不过,昨晚的那种情况好象有些过了。她直到现在都弄不清楚为何会这样,是由于男人的话勾起了她心中的酸楚,还是自己本身就想借酒消愁,说不清楚。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醉了,醉了她才可以睡死过去,那种纷纷扰扰就不会打扰难得拥有的清静。虽然醉的很丑,醉得并不好受。
她现在记起来了,那个男人还曾问过她的名字,当时她没有说,只是跟他碰了碰杯。男人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男人似乎很能把握情绪,开初还是满腔失意,几乎失态,但喝着酒就洒脱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夏冰云记得他告诉了她的,对了,他姓吕,叫吕靖国,夏冰云想起来了,当时她曾问他是精忠报国的“精国”还是蒋经国的“经国”,男人说都不是,是那个平定、平安的“靖”。他还说他这个名字是他在上中学时自己改的,小时候的名字特土特搞笑,常被人引为话柄,一气之下他就给自己另取了一个名字。夏冰云好奇心起,问他以前的名字,他笑而不答,只说有机会再告诉她。
当时夏冰云就咯咯笑了,有机会?我们还能那么巧碰得到吗?
男人,唉,那个叫吕精国的男人以一种一本正经的认真的神态看着她说,我说有就一定会有。
起床洗漱完毕,夏冰云想出门透透气,顺便吃些早点。她还没有想好到哪里去逛,反正这次出来就是没有目的的,也不用劳神费思多想,走到哪儿算哪儿。
刚推门出去,就见走廊里,吕靖国正迎面走来,微笑地招呼着,早。
夏冰云颇感意外,她不知道是吕靖国刻意等着她,还是正巧赶来的,神色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没吃早饭吧,看,给你准备好了。吕靖国扬扬手中的纸质手袋,是丽江粑粑,我刚吃过了,色香味俱全。
这怎么好意思,我……夏冰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犹豫着,只听吕靖国又说道,我们得赶紧走,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夏冰云忙问:去哪儿?
吕靖国愣了一下说道,昨晚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今天一起去玉龙雪山,我顺路把车票都买好了,怎么你忘了?
是吗?我有说过我们去的吗?夏冰云糊涂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满是茫然地看着他。
吕靖国倒一点也没在意她的反应,笑道,看来你昨晚真的喝多了,什么事都记不起来,还是你自己提的建议呢,说要结伴看看雪山去。不过昨晚那状态,醉的不省人事的样,把你卖了,你都不会知道的,还好,睡一觉,今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被吕靖国这么一说,夏冰云的脸腾地红了,只好闷着头跟着他走,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道,对了,吕先生,昨天我是不是很失态?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吕靖国边走边看了她一眼嘻笑了一下,道,不用这么客套,叫我小吕吧,直呼直名也没事,叫什么吕先生,我听着别扭。昨晚大家喝酒都有些过了,其实我也不善于此道的,不过脑子还算清醒,记得把你送回客栈,不过问你住在哪里,你却不肯说,好象我是强盗窃取你的银行卡密码似的,哄了你半天,才说是老井,我都不知道老井是什么地方,只好一路打听,总算摸对了门,可真把我累的够呛,我一看,吆,离我住的只差一个街口,也算是顺路了,所以呀,你也用不着感谢我,我只是稍带的。
虽然吕靖国说的轻巧,夏冰云的心头还真有些内疚,间或掠过一丝暖意。她说,那还是要谢谢你的,我们必竟……她想说我们必竟是陌生人,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一转口道,不如晚上我请中 文首发吃饭吧。
吕靖国眼中一亮,好啊,我可知道丽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什么鸡血凉粉啊,琵琶肉、以及火腿羊灌肠等等,而且挺便宜的,不过……他卖了关子,瞅了夏冰云一眼,就怕某些人话是这么说,可过后就忘了,就比如昨晚说了一起去玉龙雪山,睡了一觉就不承认了,只落得我自作多情。
夏冰云一愣,才回过味来,略带羞涩地轻轻打了他一拳,好啊,敢取笑我,原来你可真会记仇,看我饶不绕你。
吕靖国忙跳了一步,_38605.html嘻笑作揖,小生不敢,小生不敢。
谈笑间,俩人来到了丽江客运站,那里停着去玉龙雪山的大巴。
那天,夏冰云感到一种很长时间以来从没有过的快乐和轻松,她把一切烦恼压抑都抛在了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忘情于云彬坪,耗牛坪,甘海子、白水河……
中途在云彬坪的一间小木屋中途休息时,吕靖国问夏冰云,为什么当地人称玉龙雪山是神山,她想了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吕靖国告诉她,这是因为这座雪山虽然不是世上最高的山,而且是旅游者最容易接近的雪山,但迄今为止却没有人能攀登过,至于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按当地民族的说法,谁要是攀登了,就可能冒犯和亵渎了神灵,会遭受惩罚的。而且这里还有个地方,是纳西族姑娘和小伙为追求生死不渝的真爱和永恒而殉情的场所: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如果遭到家族反对,那他们就会私奔至此,跳崖自尽。据说一般女的看着男的先跳,然后自己再自杀……
吕靖国娓娓道来,夏冰云听得入了神。末了,吕靖国问她,你说这世上还有人为了爱情作出这样的牺牲吗?夏冰云沉吟了一会,不置可否地答道,或许有吧,但也是奇数了。
值得吗?吕靖国又问
夏冰云说,爱情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在世俗和利欲面前,她是脆弱的,是无助的,更是没有地位的,她的美好和浪漫,永恒和至真只存在小说家的书稿中,诗人的诗句里,音乐人的歌词里……
吕靖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继而他缓缓抬起头,神色怅然。他轻轻把手搭在夏冰云的肩上,搂过。她没有拒绝,头依偎在他的胸前,听着山风裹着雪域冰川的寒气轻吟低唱着从身边掠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