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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胜利来电话的时候,肖寒川在家里,刚想出门上班。通完了电话,他心情竟一时无法平静下来。从部队转业一晃已有十多年了,但战友之情始终是一份难以磨灭的记忆。他记得靳胜利还是在他当连长那会儿入的党,提的干,就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作为军人,肖寒川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至少经历过那么一场战争。一个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虽然昔日的战争对手现在又变成了同志加兄弟,但历史毕竟是历史。他和曾经为这片土地而浴血奋战过的战友们,包括那些永远长眠在南方巍巍青山中的烈士们是不会后悔的。战争是一种罪恶,是对人类文明的践踏,但如果不能避免,作为军人就必须挺身而出,何况这是一场正义之战。肖寒川感到人生中有这段经历是弥足珍贵的。在这场战争中,他为自己赢得了荣誉,赢得了功勋。后来的一拨又一拨的士兵们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当肖寒川站在自己的连队的前列时,他能从一百多名战士的眼中看得到他们对他的那种由衷的敬佩。
靳胜利是他当连长第一年带的兵。其间,靳胜利因为表现突出,被保送到军校学习,结束后重又分配回老连队。也就在这一年,肖寒川转业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_38605.html这是规律。起先,他与部队的战友还有所联络,隔段时间通通信,靳胜利是其中的一个,但后来忙于工作也就耽搁了。那时他作为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一名刑警,整天就是案子。时间一长,都不太清楚那些老战友的情况了,有的像他一样转业或退伍了,有的提干了,有的调离了,甚至随同部队调防了。他也曾经想过什么时候空了闲了,回老部队看看,但目前看来这只是一种奢望。当然许多战友也不知道他的变化,毕竟这几年自己经历了一些事,从公安局辞职后,他一直很低调,不太爱抛头露面。人家一时半会儿可能都找不到他。但,今天一大早就接到靳胜利的电话,这令人倍感意外。而且,他还从电话中得知,姜莹莹和南雪竟然跟靳胜利在一起。他想起来了,靳胜利就是浙北人,想不到他也转业回了老家,而且也干上了警察。不过,这并不奇怪,他们都是侦察兵出身,当警察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他在电话中问靳胜利,怎么会这么巧碰上姜莹莹她们的。这小子卖关子打哈哈,说无巧不成书啊,她们回来了,你就自己问她们吧。既然靳胜利这么说,肖寒川也就不多问了,只是再三拜托这位老部下能照顾她们一下,毕竟是两个女孩子,出门在中 文首发外,总不是那么让人太踏实。
派姜莹莹和南雪到浙北调查,实在是不得已,人手太紧张了,都抽不开身。黑鱼社会调查事务所规模并不大,总共十五六个人,包括行政、技术、资料分析人员,真正的调查员才七八个。有的案子一派就是两三个人,还有的案子几乎要动员全所的资源全身扑。前段时间接了一桩大单,肖寒川一下子就派出了三位调查员。那是发生在深圳的一桩商业欺诈案,但跟闵都有关。闵都一个做羊毛衫的企业在报上看到深圳的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做的广告,跟他们签订了一份加工合同,对方以合同标的大,质量要求高,生产周期短为由,让闵都的这家企业先打给他们三百万元的保证金,完不成的话此款就是赔偿金,闵都的厂家急于想做成这单生意,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依照对方的意思把款子划到了深圳。不料货加工到一半,深圳的那家贸易公司已失去了踪影,原先在国贸大厦办公,豪华气派,现在人去楼空。闵都的那家企业傻了眼,赶紧报案,谁料到,深圳警方以对方是注册过的公司为由,说此事应作为经济纠纷由工商局管,而工商局则说,这是民事合同诈骗,把皮球又踢回到了公安局,这下闵都企业的老总急的双脚跳,都找不到北了。眼瞅三百万元打了水漂,那些按照合同要求加工的羊毛衫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情急之下,通过网络找到黑鱼社会调查所,讲定如果在一个月内能找到深圳那家失踪的公司和相关人员,就付调查费五万元,不包括差旅费,这比调查所短期调查的收费标准高了很多,肖寒川自然答应了。本来他想派麦征去,他是学经济法的,熟悉金融知识,也对经济诈骗的案例作过研究。但那时麦征正在跟一桩企业资信案,紧要关头脱不开身,肖寒川就把此事交给另一个调查员、原先作律师的薛加亮去办。考虑到异地办案,完成这种案子有一定的风险性,又让刚从武警特种部队退伍的黑龙江小伙李想跟着,以防万一,同时又派了一个懂金融经济,平时在所里作技术策应的小刘一同前去。昨天他们从深圳打电话来,说已经锁定了对象,这伙人其实就在离国贸大厦不远的另一栋商贸大楼,而且又重新开办了家新公司,还是老本行,搞所谓的进出口贸易,不过,最新业务是委托加工真皮皮包。肖寒川告诉他们在注意人身安全的同时,要做到速战速决,尽快把人员照片、办公地点、出入情况确定好,交给闵都的那家羊毛衫公司,这样就算大功告成,到时,由委托方派人过去自行处理。
薛加亮和麦征一样,都是肖寒川的得力助手,既有专业知识,且做事踏实,他对他们很放心。他还有一个深受他信赖的编外调查员,是他以前在公安局的老同事,老搭档,侦察经验十分丰富,但身体不太好,现在局里处于半退不休的状态,肖寒川遇到特殊情况就会请他出马。
在肖寒川眼里,傅小北是个有发展潜力的年轻人,脑子灵光,点子多,就是年纪轻了些,经历和磨练少了些,做事有些浮,让人感觉眼高手低。所以,一般的重头案子,他不敢轻易交给他。他要让他在那些繁琐的小案子中锻炼一下,学会用心。本来肖寒川想让傅小北办马富才的寻人案,但他跟另一位委托人初谈了一桩调查意向,觉得挺适合傅小北去做,就临时换上了姜莹莹。寻人案一事他事先征求过傅小北的,这小子兴趣不高,前不久那桩寻狗案把他闹的实在有些烦,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富婆缠得他走投无路。马富才寻人案其实完全可以交给钱亚明去办,但肖寒川知道这种事一时不能解决,他跟马富才签了三个月的期限,就是考虑这种案子繁琐,耗时间。钱亚明虽然业务水平不太高,但他对债务清欠,维权调查有一套,毕竟在企业里呆过,而且,自己又开过公司,如果这档口有这类案子来的话,肖寒川就没有调查员出面应对了。于是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决定让姜莹莹顶一顶,这个小女孩没有独立办过案,但她对工作十分热情,在同龄人中处事也算老道,让她锻炼一下应该没问题。虽说是无奈之举,但说不定通过这件事可能会培养出一个好调查员。
肖寒川的家有些简陋。两室一厅,面积七十来个平方,那还是他转业到公安局后给分配的。他在客厅接到靳胜利的电话后,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理了理思绪,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便提了包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重折回走到卧室里。卧室里那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位妇女,面孔有些苍白,浮肿,那是他的妻子瞿莉。他走过去,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细语地说道:“阿莉,我上班去了,汪嫂一会儿就来了,让她等会扶你起床,推到外面晒晒太阳,今气不错。”妻对他微微笑了笑,说:“你去忙吧,不要多操心我。”
肖寒川的心头一酸,忙别转身走出房。对于妻子瞿莉,他有太多的愧疚,妻子如今瘫痪在床,下肢失去了知觉不能动弹,这一切都跟他有关。然而,他现在却不能为她多做些什么。唯一的儿子在上海上大学不在身旁,也不能给予照顾。要知道一年多前,妻子可是闵都一所重点中学的优秀班主任,而今却只能在床上苦熬。这对她太不公平了。有时,肖寒川真的无法面对这种现实,他知道妻子的心里其实比他更苦,但,她不说,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这让他的心更不安。
肖寒川不愿去多想了,他得赶紧到所里去。八点,他约了一个人见面。一个倒霉蛋,一个破了产的“千万富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