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1 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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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01寒夜

    夜凉如水,窗外起风了,吹的窗帘哗哗地响,好像还飘起了雨。。。

    病房的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到病床前,在季航面前的书页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看,呆住了----

    来人拉过一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微卷的短发上闪烁着点点水珠,大概是淋了雨的,头发有些坍塌贴在头皮上---懒于打伞的习惯啊。。。脸上的皮肤比以前稍黑些,浓黑蜿蜒的眉稍有表情便皱在一起,幽蓝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宽阔厚润的唇间发出一窜窜异域音节,比从前更低沉磁性的嗓音,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耳膜,熟悉的音符抑扬顿挫的飘过来,潮水一样包围了她:

    “你没有替我照顾好自己---”

    “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是不是---”

    “你的样子看上去还好---”

    “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窒息。。。痉挛,绞痛从某一处扩散开去,收缩。。。僵硬,不能动弹----只要再多一句话,她相信自己就会在下一个瞬间崩裂成碎片。。。眼前一片模糊,

    “小赫哥哥。。。真的是你吗。。。”

    声音响起,茫然四顾,她发现说话的是自己,说的竟然也是哈萨克语,他曾经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教会她的---他的语言!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他跨步上前,张开双臂一下子牢牢地楼住了她,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你知不知道,我向安拉祈求这一天已经十年了!良久,直到胸前被濡湿了好大一片,他才稍稍松开一点,叹气,“还是那麽的爱哭啊。。。”腾出一只手来,擦她脸上的泪,揉她的长发,再次叹气,“真的长大了。。。变成美人了。。。可还是太瘦啊。。。”说完疼惜的再次抱紧她,下颌上短硬的须根触着了她的额头,酥麻。。。痒。。。蛰痛,满!满的要溢出来---

    迸裂吧。。。

    变碎片吧。。。

    灰飞烟灭吧。。。

    丽晶酒店1928号房。

    刀疤吸口烟,看看阿May,“季航住院了。。。”

    “嗯,我知道,好像是青霉素过敏---”阿May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应道。她在等短信,等他们回复----曹丽琪执意要陪高劲松一起去新疆,那他们的人就只能在暗处跟着,伺机行动。。。她有一种感觉,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应该没那麽容易得手,曹丽琪应该不能算重要人物吧,凭什么藏宝图会交给她保管呢?但既然大家都抱着一试无妨的心态,那就走一遭呗,权当玩儿。。。

    “不会吧,一个过敏哪要住那麽多天,我听医生说做了很多项检查但还没结论---”刀疤继续说。

    阿May皱下眉,“能有什么,看着蛮健康的一个人嘛,管她什么病,盯着点。”

    矮子摇头,“要是绝症就太可惜了,那麽年青,哇,还以为那个公寓是哪个男人金屋藏娇,不过好戏倒没见着呀-----”

    “你个猥琐佬,”阿May给他一个白眼,转头想起什么似的,“咦,不对,要真是绝症还挺麻烦呢,可不就得交待身后事。。。不行,明天我得去“探望”一下病号!”

    降温了,金世岩缩着脖子走在回公司宿舍的路上,刚从医院看姐姐回来,他在心里叹气,怎么会这样呢?普通的感冒发烧,打了一针青霉素就重度过敏,这还罢了,查了三天了,竟然还没有结果!他担心的想,会是什么病呢?从小就被告知家族有心脏病史,但不是说只是小小的异常吗?甚至只要不喝酒就并无大碍的呀,姐姐又没喝酒,单看样子,也并不像重病之人啊。。。

    他沉思默想着机械地走到了宿舍区的大门口,正要进门,面前的路被挡住了,响起熟悉的笑声,是杜晓奕,“才回来啊,都十点了,我刚还跟自己说再给你五分钟,再不出现,我就不等你了,真冷,这种天回去睡觉该多美多舒服啊。”

    他满脸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啊,那就快走吧,赶紧回去睡觉了。”

    她立刻撅起了小嘴,“啊?!那我不白等你那麽久了。。。谁说这会就要去睡觉嘛,我。。。我饿了。。。”

    他在心里叹气,总搞不懂,是不是所有的女孩都这样,所思所想所说完全不一致,每一秒冒出的想法,都被下一秒说的话推翻,让你无所适从,不知道倒底应该响应她哪一秒的哪一个想法。。。

    “怎么?不想陪我去啊?”她眨着眼,佯装生气。

    瞧瞧,又上升到心理推测了,其实她心里清楚出的很吧,故意玩味这种毫无新意的言语游戏,乐此不疲。。。

    他沉默了一下,都交往大半年了,大概也猜的出来她接下来会有的行动以及会说的话吧。。。果然,她看看他的表情,“不说话就是不想去啦,那算了---”然后转身往大门里走去,他忙拉住她,如果不是早有预见,估计以他平素较为缓慢的性情很有可能就拉不住了,其实他心里更多的是不忍,“走吧,无端的生什么气嘛,都等了大半天了,饿了不去吃,你睡的着啊?”

    她笑了,一心想要的就是这种“浓烈”的关心和呵护。。。

    富临酒店2268号长包房内。

    汤沛珩换上轻便舒适的休闲衣裤,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电视里一个身穿白大褂正襟危坐的医生在慷慨陈词,换台。。。曲美内衣,再换。。。黄金首饰。。。

    来深圳已经三天了,为了来看她,为了接下来能有机会有理由跟她接触,他约了一起来富达借口看产品,谈报价,甚至不惜把所有复活节的采购单都下给了富达,有的单其实根本就不赚钱,但他在所不惜,唯一的要求就是所有订单都必须让Asta负责跟进---他在心里骂自己疯了傻了黏线了短路了!生意人,在商言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孩打破商业的金科玉律?忘记多年颠扑不破的“黄金”法则?

    女人,玩玩可以,认真的话,通常会“死”的很难看的。。。

    可是,他为自己分辨,怎么能说仅一面之缘呢?怎么能简单的说成是玩玩呢?那麽多封邮件,因了解而开始?因相知而继续?

    他摇头,鄙视自己,君子好逑,不用那麽多所谓的理由啦!拉弓开箭,既已如此,权当放纵自己一次吧,谁让自己被飓风颠覆了呢。。。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病了,还住院了!奇怪的很,那麽青春靓丽的一个女孩,不过是去海边吹了点海风着凉了,感冒发烧很正常的,打针引起的药物过敏也不是没有可能,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要住院检查那麽多天呢?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种时候不正是表现的好机会吗?面前仿佛浮起一幅女孩病重的场景:他大侠似的对医生挥手,“不要考虑钱,用最好的药。。。转特护病房。。。”面对她崇拜仰慕的目光,他再情深款款的来一句,“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电视里忽然跳出一个穿泳装的艳女郎,清脆的嚷着,“樱花牛奶沐浴露,你美丽的选择。。。”打断了他的无限遐想,他自嘲地笑了。。。

    一旦有了义无反顾的决定和信心,他才感觉到困倦来袭,赶紧起身去洗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才会有好精神,毕竟,算起来自己可是比她大了整整八岁呢---有次在邮件里两人互猜生肖属相推算出来的,穿白色T恤吧,男人成熟固然好,但以Henry的名义“正式”见面,总该留个年轻英俊的好印象吧。。。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吃水果?”乌兹赫问,变戏法似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蜜梨,冲季航晃晃,“你爱吃的!”

    她笑着点头,他拖过刚才踢开的凳子重新坐下,拿起柜子上的水果刀,拽过纸巾擦了擦,认真地削起皮来。

    “买的吗?”她好奇的问。

    “新疆带回来的。”他抬起头对她笑一下接着削皮,随着他手上的刀熟练的旋转,一大圈完整蜷曲的黄色梨皮掉进了垃圾桶里。。。

    她不说话,偷看他,修长灵动的手指,想触摸。

    “你在偷看我---”他并不抬头,嘴角含笑。

    “哪有,”她脸红了,找话说,“你从新疆来?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他拿刀的手停了一下,心里叹道,傻女孩,一下问那麽多,怎么回答你啊!

    好在来之前早料到她会问这些,他把削好皮的梨仔细地掏掉了核,递给她,“吃吧,”

    她犹豫一下,“分一半给你,我吃不完啊---”

    “哪能分―梨(离)吃,你吃吧。”他拽过纸巾递一张给她,自己再拿一张擦了擦刀柄、刀锋,擦过手,这才缓缓地说,“我去了土耳其,读黑经学校---”

    扔掉手上的纸巾团,他抬头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毫无意外地瞪的大大的,他笑了,轻拍她的头,“很吃惊吗?”

    她点头,乖巧可爱,丢盔卸甲,任由内心深处掩藏至深的不想长大的情怀蔓延开去---心甘情愿被WWW.soudu.org呵护被宠爱,心里好像有一面风帆被海风吹起来了鼓鼓囊囊的满的快要胀破了。。。此刻,她想,就算他呈上一碗明知是毒药的东西,她也会甘心吞下含笑而死。。。

    他抬腕看下手表,她立刻敏感地问,“你要走了吗?”心里极不舍。

    他又笑了,浅浅的,目光炯炯,毫无倦意,“我不走,在这陪你,你该睡了---”

    “真的吗?护士会同意吗?那你睡哪儿,你在这睡不好的啊!”

    “我按要求办了陪护手续,你不用担心这些,还跟以前一样,我坐在这守着你睡---”

    说完这句,两人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从前年少,无所顾忌,现在,多少有点今非昔比啊。。。

    她不说话了,掩饰地躺下,“那我睡了---”

    “嗯,睡吧!”他从病床底下拖出专给陪护用的躺椅,打开,和她的床并排放着,然后舒服地躺下,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本书,打开来看。。。

    她半眯着眼,偷偷地看,小声问,“你口袋里还有什么宝贝,全都拿出来让我看看嘛---”

    他忍住笑,“还藏着一只调皮不睡的小猫咪,你要看吗?”

    她拼命点头,“看!”

    他伸手去拍她的头,“快睡啦,猫咪!”

    。。。

    头又开始疼,剧烈的疼,像是要炸开了---他抬腕看表:临晨四点。再看看旁边床上的她,双手合拢放在胸前,安详沉静---嘴角有淡淡的笑。。。唉!双手总习惯这麽放着,跟她说过会做噩梦---看样子,人的很多习惯都是由童年沿袭而来难以改变的吧。。。

    他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放平放好,怕吵醒她还是算了。记忆中,这应该是第三次守着她入睡吧?

    第一次就是十岁那年从防空洞把她背出来,走了一段路,她就爬在他背上睡着了,虽说她并不重,可是他那麽久没吃东西,加上一番折腾,早就没什么体力了,再背她一段,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之后他得出结论,人在沉睡状态下比清醒时要重很多。。。后来他找到一处背风的树下,再也扛不住了放她下来,她竟然不醒,半躺半靠着他睡了好久。。。

    第二次是她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批入团,结果遭人妒忌,放学路上被莫名其妙乱飞过来的石块打伤了后脑勺。wWw.。。好在那天他像是有感应似的没去参加蓝球赛,走到半路看见她满手满身都是血,头上的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涌。。。看见他,她哭着叫一声,“小赫哥哥---”扑进他怀里,可怜极了。。。他又气又痛背起她就往医院跑,缝针后不知是不是麻药的缘故,也可能又困又累还吓着了吧,没等大人过来,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拦住那几个人,几拳几脚全放倒在地,手里把玩着心爱的军刀,他蹲下去,冷冷的说,“伤口不深,也没伤着脸,再有下次,伤哪残哪,是缺胳膊还是断腿就没那麽好说话了!”

    。。。

    头更疼了---乌兹赫知道,王朝动怒了!启动了芯片召唤他,他必须马上回去。。。

    抓过柜子上的纸和笔,他匆忙地给她留言:

    航航:我有急事必须先走了,心---留下!我会再来看你。小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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