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超绝望的追逐


本站公告

    1

    昆山等吴艳的消息等了半个月,他很失望,但是没有绝望,在昆山的字典里暂时还没有绝望这两个字。

    他开始反思自己。这证明昆山是一个多么优秀的青年。年纪轻轻居然懂得反思自己。

    他从图书馆找来琼瑶,找来亦舒,找来张小娴,他顾不上别人的异样眼光。一个一米八九的大汉就这样抱着一摞言情小说走在路上。

    如果是一个清秀男生,眉清目秀,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么就不值得大惊小怪。昆山正好处在郁闷之中,无心打理自己,形容不但邋遢甚至有些猥琐。他头发胡子很长,而且不干净,如果将里面的油刮下来,可以抄几顿小白菜,还有可能可以用来炸鸡腿。面有菜色,睡眠不好所以还有黑眼圈。如果你走进一点,还能看到昆山毛孔粗大,先是有青春痘展现在你面前,然后可能你还会看到黑头粉刺之类的。反正,昆山走在学校里,绝对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昆山将借来的言情书籍放在床头的木板上,一本一本地研习里面的“追女生秘笈”。废忘食,我们可以这样形容昆山当时的状态,如果不是为里保命,他甚至打算连水都不喝。

    我很害怕哪天早上醒来,昆山会躺在床上毫无反应。因为每个晚上昆山都挑灯夜读,在蚊帐里面将书页翻得唏哩哗啦,窗外的风扫过树叶也在哗哗地响。

    每个早上,我总是第一个起来,然后跑到昆山床边,有的时候听到他在打呼噜,我就放心地回去继续睡。没有呼噜声传来的时候,我只能掀起蚊帐,看看昆山的状态,只要他活着,我就能继续睡觉。

    我还很耐心地劝昆山吃饭,跟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跟他说青蛙王子的故事,甚至和他说余秋雨和马兰。希望证明,只要有才华总是会有人喜欢的。

    昆山开始很开心地吃饭了,有时间也打理一下自己,人显得精神多了。

    2

    事情总会起变化,当昆山看完琼瑶之后,那天晚上我们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崩溃之声,随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听到前面的声音,寝室里所有的人都坐起来了,毛骨悚然,真是毛骨悚然。

    昆山说,看完琼瑶才明白,富家子弟是最畅销的,富家子弟加小白脸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说,他什么都不是,于是崩溃之声油然而生。

    昆山这一声崩溃,差点把我们寝室的众弟兄搞神经。

    但是,用周星星的话来说,我是不会屈服的。那天,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昆山很有感触,他说,我昆山是不会屈服的。

    我靠,他说这话的时候面目有些狰狞,看来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对于他的这个态度,我只能倒吸一口凉气。人一旦进入死胡同,注定那肯定是一个悲剧。

    悲剧无可避免。

    那段时间,老K已经把原来租的房子推掉。他说要告别过去,主要的是,那房子太旧。站在外面,里面的喘息声外面的人能听个真真切切。

    那天晚上,寝室决定开个关于21世纪爱情形势的研讨会。主要目的是给昆山洗洗脑。让他明白柏拉图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即使他活着也不会赞成昆山这种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式的爱情模式。当然我们得隐晦一点,旁敲侧击一点,不然昆山又有可能当场崩溃。

    那天晚上,熄灯铃快要响的时候,老K在女生寝室外面吻别陈思,最后一个人回寝室。男生寝室最壮观的场面正在上演,走廊里到处都是光屁股男生,我们用的是一个公共浴室,在公共厕所的边上,所以我们要走出寝室去洗澡。浴室没有挂衣服的地方,甚至只有几个水龙头,带上衣服去洗的话很麻烦。

    于是,男生都是光着过去光着回来的,号称“裸浴”。场面蔚为壮观,在熄灯前后,上百杠枪在走廊里来回穿梭。

    “裸浴”毕,天气还不是很凉快,所以大家都敞开寝室门“裸睡”。寝室里六个光溜溜的身子错落有致。我们多次向院领导反映,让美术系的女生到男生宿舍实习,写生,不要再去高价聘请人体模特了。

    “裸睡”总是不容易睡着,所以开展一场生机勃勃的“**”是有必要的。今天的“**”有关21世纪的爱情观,有关80后生人的爱情观。

    我们强烈要求昆山熄灭他放在床头的电筒,和我们来一场解放思想的大讨论。

    3

    专家老K首先发言,试图抛砖引玉,为表彰他的积极性,老K姓黄,所以我们又叫他黄教授或者黄博士,此人在人生观爱情观持相当开放的态度,甚至将爱情和性等同起来。

    他说,人活着就是为两巴忙活,上面的嘴巴,下面的**,18岁以前尽知道让嘴巴享受快活,后来才知道**比嘴巴更需要关怀。什么爱情都是空的,现在的大学生恋爱都是抱着上床的目的去的,不是你搞我就是我搞你,一阵乱搞,快感如潮。

    低俗太低俗了,我不得不打断老K的发言,免得将**一下子推向高潮。随后,我抛出很学术的观点,隐晦隐晦再隐晦,低调低调再低调。

    60后是“饥荒一代”,性只停留在关灯后的床上;70后是“尴尬一代”,性是放不开又舍不得;只有80后,“性就像便利店里的食品”,随需随取。而爱情离我们越来越远,柏拉图更是几乎绝迹。

    我和老K的观点引来一阵欢呼,有人说,上世纪80年代前性压抑,性是婚姻的附属品;80年代第一次性革命,不为生儿育女而性;90年代第二次革命,只要有爱就可有性,第二次革命否定了性对象的唯一性,认为只要有爱就可共享性快乐;现在是第三次性革命,性、爱情、婚姻可以通通分离,摘下面具,立即做爱。

    我说,当今中国最流行的是什么主义?答:犬儒主义。中国人多了世故的圆滑,少了真情的冲动。犬儒的口头禅是“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和性是真的。”或“爱情?爱情多少钱一斤?爱情能当饭吃吗?”世故意味着发达的头脑和萎缩的爱心。爱情成了时代的缺席者。与其“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王菲《红豆》)不如“只爱陌生人”了。

    在这个爱情不确定的年代,选择婚姻如同选择股票。婚姻股,建立家庭就像开了个婚姻有限责任公司,它的产品是孩子,副产品才是爱情;如果反之,爱情当主产品,则公司难保。

    黄教授总结,不在大学中做爱,就在大学中变态。

    我们的本意是让昆山明白什么都是空的,别再想那些乱糟糟的爱情啥的。但是我们的愿望落空了。昆山总结我们的观点如下:腐朽堕落下流无耻,与畜生没有区别。

    他给我们上课,现在轮到他是教授了,他说,

    有一天,柏拉图问苏格拉底什么是爱情,苏格拉底就叫他先到麦田里,摘一棵全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的麦穗。期间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头。柏拉图于是照着老师的说话做。结果,他两手空空的走出麦田。老师问他为什么摘不到,他说:“因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头路,其间即使见到一棵又大又金黄的,因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所以没有摘;走到前面时,又发觉总不及之前见到的好,原来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

    早就错过了;于是,我便什么也摘不到。”老师说:“这就是爱情。”

    人错什么都可以,但一定不能错过爱情。所以,当我遇到我的爱情的时候,我一定会奋不顾身。昆山说,这个时候老K已经鼾声四起,昆山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对他来说好像是催眠曲。

    他们是两个极端,在这方面永远不可能有共同语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只能进行上半身的对话,而下半身永远不可能持相同的观点。

    在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个人,对你而言,她(他)是完美的,而且仅对你而言是完美的,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其完美的对象,而且只有一个。昆山说到这里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睡着了。

    他还说,当心灵摒绝肉体而向往着真理的时候,这时的思想才是最好的。而当灵魂被肉体的罪恶所感染时,人们追求真理的愿望就不会得到满足。当人类没有对肉欲的强烈需求时,心境是平和的,肉欲是人性中兽性的表现,是每个生物体的本性,人之所以是所谓的高等动物,是因为人的本性中,人性强于兽性,精神交流是美好的、是道德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瞌睡也来了。我戴上耳机听进行睡觉钱的最后一个节目,听收音机里的歌曲。

    “**”很失败,失败得一塌糊涂。从那以后,对于爱情观,我们寝室的兄弟始终抱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样的态度去面对。

    如果一方一定要去说服一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要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5

    “**”没有让昆山停止追逐的脚步,反而让他更加狂热。他希望自己用成功来回击我们这些低俗甚至下流的人。

    他要证明,昆山的柏拉图爱情将结出累累硕果。

    昆山变得更加沉默,有的时候似乎不屑和我们这些人说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昆山走在校园里,这本不稀奇,但是,昆山让人耳目一新,吸引了大量的回头率。

    昆山剃了头,刮了胡子,原本邋遢的脑袋经过收拾增色不少,至少不再让人望而生畏了。最要命的是,昆山穿的衣服,他穿了一件长衫,腋下夹着一本《论语》。

    他像一个五四青年一样,像一阵风一样刮过校园。于是,昆山出名了。中文系的五四青年名头一下子比文学院的院长还要响还要狠。

    那件褐色的长衫,加上昆山修长的身材,崭新布鞋,昆山看起来略有几分姿色了。昆山一共做了两件长衫,褐色和青色。他在城里找了很多裁缝店,才在城市最角落里找到一个会做的老师傅。

    昆山对此很得意,他说他要重新做人了,他要洗心革面。

    昆山的举动让学校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派“挺昆派”和“倒昆派”。前者显然是势单力薄,基本以中文系的教授为主,因为他们普遍接受过孔孟的洗礼,一些教授自己年轻时还穿过长衫。所以,对昆山的举动不但赞同,还要上书学校领导要求开展呼唤传统文化的系列活动。

    后者,对昆山的反对理由无非是此人太招摇,不过低调,不够犬儒。因为他们没有气这样穿,所以别人也不能穿。这样的人占多数。当然看热闹的人也颇多。

    不过,昆山已经穿了,你又不能把他按住,把衣服剥下来。

    没几天,系里几个教授古代文学的教授也一袭长袍出现在教室里。他们有的时候与昆山相遇,互相寒暄,像是老朋友。

    6

    那一天,吴艳的生日,秋意已经绵绵,秋风浮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早上很有些清冷。

    昆山就在那个秋风萧瑟的早上做出了震惊校园的举动。

    前一天晚上,吴艳生日,请了文学社的几个朋友吃饭。她也给我发来短信,她说她在学校没有几个朋友,希望我能去。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除了文学社的几个家伙,还有吴艳的一个姐妹。听吴艳介绍,她叫陈香,是一个寝室的姐妹。

    但是陈香看起来不像姐妹,倒像条汉字。她伸手过来和我相握。我感觉她的手掌厚实有力,相比之下我的手更像女生。她还能喝,频频举杯,来者不拒。

    几个了除了吴艳没有喝酒,陈香千杯不醉,其他几个人都云里雾里高一脚低一脚回的寝室。

    老K问我哪里风流快活去了。我说,吴艳明天的生日,提前请我们吃的饭。不提防昆山刚好推门进来听个正着。

    昆山夜不能寐。早上4点多,他就穿戴整齐出门了。当时,整个校园都还在梦中。黑暗刚刚开始消退,鱼肚白一点点露出来,晨练的人都还很少。落叶被风吹着,沙沙作响。

    昆山打车到郊区几个种花的大棚里,找农民买了11朵玫瑰。他用掏出一块白手帕,包住花的枝条。穿过学校的大门,小径,最后到达女生寝室面前。

    昆山就这样,站在女生寝室的门前,阳光一点点照亮昆山。寝室的门卫看了看昆山想说又没说。轻声嘀咕了几句。以往数落熄灯迟到女生的精神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可能她也知道像昆山这种为中 文首发爱走火入魔的人不好惹。

    随后,有外语系的女生早读,走出寝室的时候看到昆山,露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布鞋和头发。不少女生的随身听怕掉地上了。有女生甚至惨叫一声,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反映过来,这花这男人不是自己的,没有必要有那么大的反映。

    据说,那天早上不少女生一大早揪着男朋友的耳朵过来像昆山学习。她们数落男朋友,你看,你看看人家,多么浪漫啊?真不明白,都是三条腿的动物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

    还有传说,一美术系的男生为此竟敢公开进行反驳嗤之以鼻,被体育系的女朋友三拳两脚放到在地。

    吴艳那天早上没有课,她是被隔壁寝室的人叫起来的。吴艳寝室所有的女生都站在阳台上观望。有女生连内衣都来不及穿,穿了单薄睡衣就冲出来了。好像,这热闹可能很快就要消失似的。

    可是“你站在阳台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阳台上看你”她们寝室对面的几个男生寝室更热闹。一人喊,有女生“赤裸裸(guoguo)”出来了,男生们顿时把周公一脚踢开,穿着三角裤就出来了。几个人冲到阳台上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黑森林在秋风中摇曳。顺手在阳台上捞了一块毛巾挂在上面,跟小日本似的。

    女生们很羡慕吴艳,有人说,如果是我,我恐怕当时就要昏倒。但是女生们看了半天后发现,“热闹是别人的,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再一看,对面的男生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睛鼓鼓地朝这边打望。

    于是,她们尖叫一声跑回去,还不忘责怪吴艳。

    吴艳觉得自己挺无辜,她没有到阳台上看热闹。她对昆山这种行为表示出些许感动,但是更多的是反感。

    她说,你们喜欢,你们就拿去吧!

    那个早上,不少人看热闹,他们等待看看那个幸福的女生是谁。他们在猜想,女生见到昆山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有人猜测,女生会哭。有人猜测女生会晕倒。

    但是,等到9点钟,他们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于是,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他们很扫兴,就像足球赛正在兴头上,突然停电了。

    昆山一直从早上6站到晚上12点,吴艳还是没有出来。吴艳托人给他捎信,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昆山认为,强扭的瓜有的时候也很甜。

    我和老K怕昆山体力不支,就去给他送早饭,午饭和晚饭,但是昆山什么都不吃。他腰杆站得笔直。他说,兄弟们,请用精_38605.html神支持我。

    我们给昆山端来凳子,让他坐上片刻。他眼睛一瞪说,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不但没有帮上忙,周围的人见我们和昆山挺熟,就围上来问他在等谁?我们只好落荒而逃。

    回寝室时,我给吴艳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出人命了。

    吴艳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