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又接着说道,“后来我不再对精神病人进行催眠了。”
“很可惜。”
“我只对正常人进行催眠。比如你。”
“我也不一定正常。”
“会用筷子自杀?”
“也许。”我翻了翻手中的文件,“那么,你提到这个病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有认识白先文,就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说,“从医院出来以后不久,我在一个招聘网站上看到一则信息,说要找一位精通催眠疗法的心理医生。条件都很合适,只有一条有些特别:要求了解基本的历史常识。我觉得这很巧,因为在我给那个病人催眠的半年时间里,阅读了很多历史资料,书籍、档案什么的,但是哪有中 文首发招聘催眠师还附带着懂历史的?那时我有种预感。我想,这份工作一定是我的。第二天,我就见到了白先文。后来的事他大概也都跟你讲过了,我们通过各种途径,对不同的志愿者、病患、朋友、有兴趣的陌生人等等进行了安全限度内的催眠。你知道那次会议?”
“知道。据说出示了一盘录音带。一个商鞅后人回忆起了秦国都城南门外那根著名的三丈巨木。”
“嗯,那就是我们后来做的事。所有的资料都在那里,”她看了眼墙角的文件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翻看。”
我想了一会儿。
“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刚才我莫名其妙地说出‘盲人’,也是我的某种……呃,你们怎么称呼它?”
“原始记忆。”她说,“也有很多不明就里的人,曾经称呼它为‘前世’。”
我笑了。没能忍住。
“有点伪科学?”她微微地扬起了嘴角,“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我没想到有那么快。我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将缠着绷带的左臂和完好的右手相互交叉,松松地放在肚子上,看它们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贝雅让我盯着手背上的某个点,但不要去注意它,不要去想和那个点有关的任何事物。开始,我没有办法不去胡思乱想。贝雅说,你好像不太愿意让别人介入你的内心。我呵呵一笑,想反驳她,但刚一开口的瞬间,眼前便宛如夜幕降临,缓缓地,由模糊转为了黑暗。
我好像忘掉了贝雅,忘掉了这个办公室。知觉能感到的时间与空间都发生了变化。我的意识有种随波逐流的慵懒,既没有提出疑问的欲望,也丝毫不觉得身旁的场景有什么奇怪――尽管它的确是奇怪的:一个狭窄的房间。我的左右两肩能碰到左右两边的墙壁。眼前是一扇门,紧紧的关闭着。我清楚的感觉到门的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只要我打开它,就能看见那个世界。
接着,双手不听使唤地抬起(奇怪了,骨折的左臂此刻完好无损),伸向了房门。我有点害怕,心跳得非常厉害,以至于双手抬起的速度异常缓慢,就像电视上宇航员在太空抓取食物和水的镜头。当手指尖碰到门的那一瞬间,门如同破灭的气泡般凭空消失了。一阵强烈的白光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同时,耳边传来了风声。
炎热,一望无际的枯萎的农田。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滚滚热风不停打在脸上、身上,空气里弥漫着焦土的味道。脚心忽然传来炙烫的感觉,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光脚踩在被晒得干硬开裂的土地上。顺着脚往上,我看见自己穿着一条宽大的粗布裤子,裤脚处_38605.html被麻绳绑住,像两个倒挂的麻布口袋。至于上身,则什么也没穿。很快便感到了阳光烤灼皮肤的疼痛。我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天空,但只觉那里光亮刺目,还没看清太阳的方向便忍不住低下头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