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33年8月25日这一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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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成都城要比现在小。也许小一倍,也许更多。在仅存于世的几位老成都曾经亲眼所见的历史中,这座城市被高大壮观的古代城墙包围着。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要经过的是四道分别以东南西北命名的城门。即使是今天的成都人,即使并没有那样一道门存在,他们也仍然习惯性地将城西叫做西门,将城东称为东门。

    这天清早,云层里的阳光透过还未散去的雾气,照射着成都西门的城墙。还看不出来天气将会有多么炎热,但是很闷,一丝凉风也没有。城墙下,人群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这条交通要道上来往的,经常是赶着车的商贩和到外地寻找机会养家糊口的穷人,而现在,连在成都生活了半辈子的城里人也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了。他们背着包裹,携家中 文首发带口,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商人们似乎明白这些与众不同的人为什么和自己走在同一条路上,因为他们也都听说了,或者是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样的消息:年初日本人就攻陷了山海关,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伪满洲国”那一片土地了,攻下山海关后一路打到秦皇岛,又进攻热河,热河国民政府主席不战而逃,导致承德失陷;曾轰炸了东北三省的日军飞机和大炮,也对滦东各县进行了滥肆轰炸,4月_38605.html份发起了对长城各口的总进攻,不久后就占领了北戴河、昌黎;听说北平已经全城###了;国民政府根本看不出什么抗日的诚意,倒是一直忙于剿灭“###”;塘沽协议居然允许日本人用飞机或其他方法视察冀东;看来北边是保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日本人就打到家门口来,听说很快就要轰炸整个西南;很多人比我们还早,就从西门出城了,那儿有个防空地道可以躲避;川内一些县城、乡镇已经干旱了四十多天,许多人准备在十天以后的庙会上求雨。

    在这个出城的队伍里,有三个身穿布衣马褂,只顾低头赶路的年轻人。他们看起来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有人会误认为他们是三兄弟,因为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像(手脚似乎有些僵硬),身材相近(和同龄的其他年轻人比起来,未免瘦了点,也矮了点),一样的沉默寡言。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但一看便知还是新的。如果有人和他们搭腔,他们只是摇头或者点头,然后加快脚步走开。他们不像那些出城避难的人带着杂七杂八的物品和笨重的包裹,只是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布包。布包的样式和大小也是一样的。他们当中的两个人常常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另一个。他们的脚步匆忙,仿佛有什么要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在西郊一个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的式样正是政府要员和有钱人在大街上按着喇叭招摇过市,气势汹汹的那一种。现在它很安静,停在泥土路上半人高的杂草中,旁边还站着一个不断掏出怀表看时间的人。他也看了看太阳,就好像手里这个最先进的、机械的小玩意儿,还不如天上那个他看了多年的火球准确似的。不管怎么说,他要等的人应该快到了。

    三人出现的时间刚刚好。他们在岔路上摆脱了出城的人群,悄悄拐上一条小路。在过去的许多天里,他们好几次来到这条路上,知道他们应该在什么地点,遇见什么人。此刻他们的样子已经与走在出城人群中大不相同。他们的动作不僵硬了,表情也放松下来。其中一位喋喋不休,一边走一边大声数落着另外两人。被数落的两人也不开腔,只是低头走路――可以肯定,那人说的不是四川话,甚至也不是汉语。这一点,只有在轿车旁等候已久,此刻已经拉开车门,启动引擎的人才清楚――他们说的是日语。他们是三个日本人。更确切一点,是三个日本军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