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上大坝遛一圈,也许心情好些。于是,向黄河大坝走去。
我们江州,紧邻黄河,离黄河入海口不远。以前,我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特别和圆圆吵嘴之后,经常独自一人登临黄河大坝,鸟瞰那滚滚东去的黄河之水,体味古代诗人王之涣“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绝妙意境,就是有再糟糕的心情,也会一扫而光,大有登斯坝也,心旷神怡,宠辱皆忘之感受。
我们宿舍就在大坝以北,与大坝隔湖相望。我顺_38605.html着湖堤,信步向南,不一会便来到大坝脚下。爬上坝顶,放眼一看,整条大坝都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呵,好一派气象万千的动人景象。大坝两边,一排排钻天杨像一队队威武不屈的战士高高挺立,守卫着万里长城永不倒的黄河大坝。一棵棵垂柳,低垂着细长的柳丝,仿佛羞涩的少女,在与情郎窃窃私语。还有那些苍松翠柏,有的像云,有的像塔,有的像撑开的伞,有的像操枪的武士,形态各异,千姿百态。坝坡,密匝匝的满是野花野草,有开着黄花的苦苦菜,有顶着紫穗的野苜蓿,有飞着白絮的茅子草,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它们你挤我,我挤你地争夺地盘,竞相生长。
坝顶是一条宽阔的沙土路,蜿蜒曲折,宛如一条深藏绿色怀抱里的巨龙,盘旋舞动,向东飞腾。
看着这莽莽苍苍的黄河大坝,不由得想起了我早已死去的父亲。他是在六十年代末期,为筑黄河大坝,和社员们推着小推车,在出夫的路上出了车祸,被汽车轧死的。
啊,大坝,这条绵延千里、穿越数省的黄河大坝,原来是当年千千万万的劳动人民,带着地瓜干和红高粱窝头用独轮小车推出来的。想到这些,心里不禁凄然惆怅,感慨万千。
我正想着,远远看到有个人,手里拖着条长长的竹竿,穿着个大裤衩子,趿拉着拖鞋,吹着口哨向我这边一晃一晃地走来。近前一看,是刘海涛,他到湖边钓鱼来了。
“海涛,你小子雅兴不浅呀,还有垂钓的兴趣?”
“哥,厂里也不让上岗,我自己又不好联系工作,呆在家里,都快憋出痼眼来了。”他裂着嘴,一脸的苦相。“听说你的维修店也搞不成了,那天你还拦着宫明庆一顿臭骂。我看,你像杨排凤用那烧火棍捅破天门阵,胆量不小啊!”
“他不干人事儿,坑害工人,我就想捅捅他。”
“捅得好,我也想找碴子捅他呢!”他晃动着近视眼镜,显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样子。“你知道吗,毛纺厂快倒闭了,厂办已经向市里递交了破产申请报告。他宫明庆啊,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要想到啊,企业越是濒临破产,他们借机越容易发财。这些人坑了国家,填满了个人,倒霉的是咱工人。据说,铝合金和宫明庆在江北区投资1000来万,建起了毛纱厂,他那来的这么多钱,还不是捞得国家的?”
“这些小子,都是钻了企业改革的空子。国家为什么不惩办他们呢?”
“惩办?由谁举报?没人举报就不可能立案。咱们这些小工人举报?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告,搞不好还要吃官司!”
“这说明,我们国家在法律政策上还有弊端。”
“就是啊,他们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投机钻营,强取豪夺,一个个膀大腰圆地肥了起来,可苦了我们这些小工人,穷得快要吃不上饭!”
“哥,咱不说这些了,何苦吃咸萝卜操淡心。”说着,他一把拉住我,“走,和我一起钓鱼去,等会咱们回家喝两杯。”
我说:“不行啊兄弟,你嫂子今天去厂里办理下岗手续,不知办得怎么样,我还得抓紧回去看看呢。”
他又吹着口哨,一晃一晃地向湖边走去。
我来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客厅中间摆着个大塑料盆。向前一看,呵,两只黑黄盖子的大甲鱼,伸着脖子趴在里边。它见了我,像是偷了人家东西的贼,吓得一缩脑袋钻进了水里。一会儿,它俩又从水下钻了出来,瞪着两只小眼睛怯生生地直看我。
别看这个熊样,身价高着呢,在市面一斤起码50元,这两只少说也得200元。
“好好看看吧,王八瞅绿豆,大眼瞪小眼。”圆圆已经站在我身边,今天看来她心情不错,一般她很少和我开玩笑。
“哪里弄来的?”我好奇地问。
“自己爬来的。它们看你吃不下饭,心疼你,来给你补补身子。”这圆圆像是换了个人,前天还哭鼻子抹泪的中 文首发大发雷霆,今天竟有了耍笑的心思,莫非太阳从西出?
“说实话,弄甲鱼干啥?”她越是没有正经话,我心里越纳闷。
“我想给吕金打工,怕不收我,给他送礼。”
“啊?你又在犯哪股子神经啊?你给人家打工,受人家剥削,倒回头来还给人家送礼,我看你是回洞子炕不知哪头子热!”我的气又冒了上来。
“我也知道,舒舒服服地呆在家里,谁也剥削不着咱,可一家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啊?”圆圆说着也来了气。
“你给吕金打工,我挡不住你,去就去吧,可你为什么要给他送礼?”我大声质问。
她说:“我说你是个死木头疙瘩,你还不服。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呢,我这么大的年龄,不送礼人家能要我?就是送上礼,人家还不一定收我呢!”
“你要明白,人家是私营企业,不是国有企业。私企老板用人的标准就是看你有没有剥削价值,你有价值,不送礼他也用,你没有价值,你就是送上金元宝,人家也不会用你。天下这么大,他不用,再找别处,离开他就活不成啦?”
“你可找啊,天下这么大,下岗这么长时间了,你找到了吗?”她瞪着眼睛看着我,“以后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最好你也少管!”她一摔门,跑进了卧室里。
看,她那犟脾气又上来了。我知道,她认准的事,别人谁也休想说服她。这两天因为下岗的事,和她别别扭扭地闹了好几次,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争吵的精力。好男不和女斗,听之任之算了。
再看那两只大王八,似乎听懂了我们的争吵,吓得躲在水下一动不动。我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感到恶心,越看越觉得像宫明庆和吕金,一个是高俅,一个是高衙内,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找了根木棒,朝它的盖子狠狠地戳了两下,心里说:“王八蛋,我被你害得好苦啊,戳死你!”我又把它扒拉个底朝天,四只爪子在水里乱登,好长时间翻不过来。
“打翻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看到它那难受的样子,我感觉特别开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