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无名尸 N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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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

    那个队友的话一说完,我的脊背悠地一阵发凉,头皮也禁不住一个劲儿地发麻。

    但我仍然强装镇静地说:“别他妈瞎白话,你以为吓死人不偿命咋的?”

    没想到那个队友偏偏叫起真儿来,耿着脖子大声说:“谁瞎白话啦!我就他妈看见了,小许子他们也知道,他们不让说,我觉得这么大的事,还是给大家提个醒好。不信,你问小许子他们!”

    “好,你还来劲儿了。”我把腰里的手枪拔了出来,一指那个队友说:“今天你非得给我抓一个鬼出来,要不,我一枪崩了你,你他妈信不信?”

    那个队友也不含糊,哗地一声把手中的冲锋枪推弹上膛,双手颤抖着举起来对着我。

    这下,其他开始还看热闹的人全傻了,都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劝谁好。

    我这一惊可比刚才听他说有鬼的时候还严重,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对峙了大约一分钟左右,忽然有人喊:“不好!炸尸了!”

    顺这喊声看过去,果然见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飘飘悠悠地站了起来,接着向一个没有窗棱的窗口飘了过去。

    我喊了一声:“还不追!”

    那个队友就调过枪口,冲着白影打了一梭子,我也举起手枪开了两枪。但因为手抖的厉害,我们俩人竟没有人打中那个影子。只见白布飘落在地上,一个黑影却从窗户那儿跳了出去。

    我和那个队友互相看了一眼,冲着对方一笑,提着枪正要往外追,没想到,又有三具尸体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在我们一愣神的工夫,迅速地穿过我们的身边跑了出去。

    突然发生的一切,把我的队友们吓的一片惊呼,很多人哇地一声跟着那三具尸体跑了出去,还有几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没有动,因为我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若不是强撑着,我肯定也会倒下去。但一股温热的液体,已经湿透了我的裆布。

    跑掉的人还没有回来。张学军却带着他的那部分队员闻声赶了过来。

    我和剩下的队友语无伦次地表达了半天,张学军他们才算明白了个大概。一帮人把吓昏过去的队友抬到保健食堂去以后,张学军又派人把跑掉的队友找了回来。

    张学军对我说,他们都在井口的小俱乐部里休息,一开始,他就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本来以为是因为哥哥的死不好受,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这时候,我已经缓过神儿来,告诉张学军,我正因为一个队员瞎白话很生气,吓唬说要崩了他,就在那个队员也举起枪来的时候,发生了尸体逃跑的事故。

    张学军问我看清楚是人还是鬼了吗。我说肯定是人,但当时我们全被吓糊涂了,都以为是炸尸,现在想起来,那一定是人装的。但这几个人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暂时还说不清楚。

    张学军说:“今天晚上我带着我这组人先看一宿吧,你把你的人拢一拢,先带回到处里休息一下。我担心他们在这里,一时之间缓不过来,个别受惊吓过度的,就带他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对了,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张学军说那你们就回去吧,啥时候没事了再回来。

    在俱乐部里,那些昏倒的队员已经醒了过来。大力和几个司机看着一群惊魂未定的队员们,睡眼惺松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上大力和两个司机,又把我的队友们叫上车,一行人坐着车往回处里的路上驶去。

    经过一片小松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路上丢着一块白布,就让大力停下车来查看。我把白布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上面果然有矿工尸体上那股煤烟的气味。看来,这是吓唬我们的那几个人逃跑时落下的。

    这时大车上的队员要下来,我说没有事,就没让他们下来。只叫了那个和我用枪对峙的队员到我的车上。

    开车后,我向那个队员道了歉,那个队员也向我道歉。大力听着胡里胡涂地笑,说你们今天见了鬼了,各个都跟中了邪似的?

    我说你不知道,等过段时间我再跟你说吧。

    大力说:“我不管你们的事,耳朵清静点不是坏事。”

    我说你倒想的开,我还就不让你清静。就把事情的大致经过给大力讲了一遍。

    大力听了,不但不惊,反说:“听我爸说,好象七五年老九号那次火灾后,看尸体的民兵也遇见过这么当子事,有几个民兵还因此精神失常了呢。”

    哦?原来今天的事情,在十一年前也发生过。这是预谋呢?还是纯属偶合。我一时没有证据,也不敢断定。只是,突然间觉得,自从在老九号里遇到那个不明不白的泵房和奇怪的人影以后,一些怪事就接踵而来,总是这件还没理出头绪,那件又跳了出来。这后面到底藏着什么关联呢?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队员突然惊叫起来:“快看!前边有人!”

    我不快地说:“你是不是吓糊涂了,看见个人就当炸尸。”

    说着,不经意地抬起头,顺着那个队员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不远的地方有两个白色的影子站在那里,不停地晃动。

    再仔细看时,发现影子站立的地方,竟然是鬼子坟。影子边上,就是那个我在记忆和恶梦里挥之不去的高大的碑状体。看见它,我的嘴了不由地说了句:“鬼子坟儿!”

    说完这话,就觉得车忽地一歪,立刻又正了过来。接着大力骂到:“怎么他妈的开到这儿来了?真是撞了邪了!真是撞了他娘的邪了!”

    我问大力怎么回事。大力说,本来出了小松林,往左就该是回处里的路,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了。

    我回头去看后面,才发现后面的两辆车没有跟过来。

    大力把车倒回去,准备按原路回去。我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叫大力停下车,抓过那个队员手里的枪跳下车,向两个影子走去当靠近两个人影时,我才发现,那是两个把羊皮袄翻过来穿着的牧羊人。

    因为天气比较冷,两个人不停地跺着脚。从远处看,就一晃一晃的,让我这个惊弓之鸟把他们当作鬼魂了。

    两个人看见我提着冲锋枪冲他们跑过来,也吓了一跳。不解地问:“小同志,出什么事了吗?”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含糊地说:“没,没有,大半夜的,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两人指了指一个小低洼处说:“这里背风,把羊赶过来暖和暖和。”

    我看了一眼,那里果然有百十只羊。就说:“天这么冷,怎么不把羊放到大群去呀?”

    两人说:“正准备送去呢,一时忙,还没顾上送。”

    我没再说什么,转头回到车里,见大力拎着摇车用的拐把子紧张地站在车旁边。

    见我回来,大力问我:“什么情况?”

    我笑了笑说:“没事,两个放羊的老头儿,走吧,别那么紧张。”

    大力把摇把子往车里一扔,摇摇头说:“邪门儿。”

    我说:“是邪门儿,都什么天儿了,还有人放小群羊。还偏偏跑到鬼子坟来了。”

    大力说:“我没说这个,你看,下午刚加的油,才跑了没几里地路程,油表就显示没油了。照着么下去,这点儿油都跑不回去。”

    我说:“会不会是油表坏了,处里能把好车给咱们吗?先甭管那么多,开到哪儿是哪儿吧。”

    大力开动汽车,果然跑了没油多远,车就因为没有汽油趴窝了。

    汽车熄了火,不一会儿车内的温度就降了下来。我急着回去换裤子,看了看路,还是走鬼子坟最近,就让大力和那个队员在车上等着,说不定其他车见我们没油回去就能出来找。自己谎称有件事忘了办,要赶快回家一趟。

    大力说也只好这样了,要我自己小心点。

    我说没事,那里有放羊的,我怕什么?临走时,我告诉大力,如果车加满了油,就到家里接我。大力答应了。

    走了没有几步,那个队员跑过来,把枪递给我,我说你们留着用,我这儿有手枪。那个队员说:“要不我陪你回去?”

    我说不用,就往鬼子坟方向走。

    这时候,天上的云散开了,一弯残月露出半个脸,大地上有了些光。不知怎么的,我又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走鬼子坟时的情景。

    不过,今天想起来,确实感到有些问题没有弄明白。那天,我明明是昏倒在鬼子坟边上,是什么人把我送回去的呢?而且送我回去的人只把我放在我家的门前,就走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既然认识我,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到屋里呢?而且,天已经黑了,什么人会跑到阴森恐怖的鬼子去,他去做什么呢?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在井下半梦半醒间看见的老人。

    我隐约记起,小时候在鬼子坟出现的那个影子的脸和在井下看到的那个老人极为相像。而且,刚刚那两个牧羊人中间,就有一个也很像井下的老人。只是刚才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已。

    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出现,这怎么想都让人不解,但我知道自己决不会看错,因为我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特别的好。只要我见到过的,经历过的,就很难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只不过要想起来的话,就需要一个特定的环境或氛围。比如,有时候一首歌就会让我记起第一次听到这歌声时的情景。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环境,我才忽然想起,第一次经过鬼子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矿井里看到的那个老人。难怪当时我就觉得眼熟,在那个时候并没有能够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今天,为什么老人又出现在这里,难道这纯属巧合?如果说,几年前老人依然是因为放羊经过这里,也许我不会有什么疑虑,但他这个年纪,忽然出现在矿井里,难道还不值得怀疑么?

    这么想着,我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鬼子坟跟前。这是一条离家最近的路,不这么走的话,就得多绕十几里地才能到家。

    从刚才离开,到我又回到这里,前后也就二十几分钟的工夫。那两个放羊的老人却不见了。走到他们原来站着的地方,我又发现,地上扔这两块白布。

    我把白布捡起来闻了闻,上面竟也有尸体上的气味。难道,刚才那两个老人也是逃跑的“尸体”中的?他们混到尸体当中,是要干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去拔手枪,就在拔枪的那一刻,我的手在衣兜里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凭着感觉,我就能断定,那一定是颗子弹,“三八”枪上的子弹。

    算上这颗子弹,我已经有三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颗子弹里,一定装着有一块儿地图残片,加上我在井下得到的,和尾崎交给我的,就应该拼成完整的一幅地图。但想到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文字,我的兴奋劲儿又冷了下来。

    接着,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这张图为什么偏要交给我们关家,当年我二爷爷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在小野那里,也有这么一颗子弹的。尤其是现在,又偏偏跟我扯不清揪不断呢?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从鬼子坟一直想到了家里,也没想出个子午卯酉来。

    换完裤子,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颗子弹,里面果然是一张地图的残片。但这张与其他两张却拼不到一起,而且,上面的文字也不是蒙文,而是篆书体的汉字。并且,上面显示的,好像是一座有城墙的古城的一部分。

    我仔细观察地图的用料,发现它们用的竟是同一质地的丝绸一样的东西。这说明,他们还是出于同一个时代,所描述的,也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地理位置。但因为不懂其中的文字,和缺少另外的残片,我一时之间还不能肯定,地图所描绘的位置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它要告诉我其中蕴含着什么秘密。

    但没等我多想,大力已经在外面把汽车的喇叭按得直响。我怕惹得四邻不安,就把东西胡乱地往抽屉里一扔,急忙赶了出去。

    刚上车还没坐稳,大力就突然说:“新五号那边又出事了!”

    我问:“又怎么了?”

    大力说:“张教导员来电话,说好像死的矿工尸体突然多出一个来。”

    我不禁笑道:“好吗,跑了好几个,不但没少,反倒多出来一个。真他妈奇了怪了。”

    大力也说:“是啊,今天就他们的邪性,本来汽油满满的,油表却显示没油,车还就不走道。你离开没多大功夫,来个老头儿搭车,老头儿一上车,你猜怎么的?油表立马恢复了,我一打火,车就着了,你说邪不邪?”

    老头?我忙问:“什么样的老头?”

    大力说:“看上去六十多岁,不到七十那样子,个子中等,身材挺标准的,咋一看跟干部似的。说迷路了,正赶上我们的车在这里,要求我们捎一段。”

    我问:“他在什么地方下的车?”

    大力说:“刚到老九号旧井架那儿,老头就让我停车,等他下车后,还没等开车,那老头儿就没影了。”

    我想把我在井下见到的老头的模样说给大力,可一时之间却说不明白。但从大力的描述中,我隐约觉得,大力说的就是我见过的那个老人。

    这时候,我说不清那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里出现的老人究竟是人还是鬼。所以就不准备想得太多,把话题转向新五号多出来的那个尸体上问大力:“张教导员说什么时候发现多出尸体了么?”

    大力说:“当时张教导员好像很急,也没详细说,只是要我马上叫你回去一下,让其他的人就在处里休息。”

    车刚转出我家那条胡同,迎面一个老人从车灯里一闪,突然不见了。

    大力奇怪地说:“邪门,这老头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问:“哪个老头儿?”

    大力说:“就是我说的那个搭车的。”

    我一听,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说:“快!倒车回去。”

    大力问:“回哪儿?”

    我说:“回我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