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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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阵水花有如透明的串珠,洒落了整个泉面,激荡的水流,冰凉的触感,突然起来的袭击,让云愣了一下。

    水濡湿了他的发,滑过他的脸颊,莹莹的水珠挂在下巴上,颤巍巍,摇摇欲坠的。

    “你……”一贯童叟无欺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脸的惊讶。

    若无其事地将手上那捧清水甩落,似乎刚刚向他泼水的是其他路人甲。薛冰望着他,问道:“你的名字?”

    “名字?”他挑挑眉,表示不解。

    “我只知道你叫做云,但并不知道你的全名。”

    他勾起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先责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数到三,如果不说就算了,当我没问。一,二……”

    “司马云蔚。”他望着她,黑眸温润如玉,笑弧微勾,银色月辉洒落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仿佛笼罩在朦胧的光圈之中。“我叫司马云蔚。”

    “司马云蔚,”她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她抬眸望着他,道,“转身。”

    “咦?”

    “我要上岸了。”很简洁的解释。

    “要我送你上去吗?”云的脸上又漫上了那抹有如迷雾般朦胧的温和笑容。

    “如果你不介意在暗处的影出来将你揍晕的话……”她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背对着他,朝某个方向微微抬起手,只见影就像从浓厚的夜色中忽然出现似的,将浴巾递给了她。

    彻底将自己的身体包好,她微微侧过脸去,月辉在那有如猫眼石的瞳眸中熠熠闪动着,她的声音淡且凉:“我虽然不是以前的司空辰,但你们不用这样守着我。”

    “被看破了呢……”将手放在额上,云轻轻笑道。跟着辰旅行了那么久,他的性情飘忽不定,行事怪异,却有着极为高强的灵力,虽然很会闯祸,但从来不需他们担心。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碰到能把辰伤到这种程度的妖魔,也是头一次,他们知道,辰也会败北的。

    总觉得,自受伤之后,辰变了好多,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有时觉得他很可爱,想要戏弄他,有时,又觉得他变得很冷酷,仿佛自己不认识的人一样。

    “辰,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垂下手,水珠顺着他的动作,轻轻地跃进了泉面里,带起一阵无声的连漪。

    虽然你就在我们身边,为何我会觉得,你离我们如此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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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知道他们是在担心司空辰,但是,在现代,这种就叫做偷窥,是犯罪。

    虽然被看的是司空辰的身体……

    薛冰一边一个人念叨着,一边拨拉着身旁的草木,不知道在这个黑暗的森林里走了多久,反正就一直沉思着,走着。

    等到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个念头撞入了她的脑海里:不会吧,她迷路了。

    这里是哪里?

    没上膝盖的长草,随着风悉悉索索地起伏着,草丛上下涌动着,有如黑色的浪。风,穿过树与树间的间隙,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夜的低鸣。夜虫的叫声也融进了风中,和着风声,奏起了奇妙的夜之曲,回荡着,在整个空气中,这首夜曲一直,一直在回荡着。

    好奇妙……

    不管是这都市中难得一见的夜色,还是这奇妙的声音,好宁静祥和的感觉……

    她微微合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切。

    风声,水语,虫叫……自然的呼吸,生命的脉动,大地的低吟……仿佛要跟自己融为一体似的。

    “笨蛋,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和谐被打破了,她一惊,,她只觉得自己身体一斜,不期然撞入了一个带着夜露的凉意的臂弯。

    “……貉麟?”他单臂搂住她,红瞳在星辉之下,弥漫着比夜更为深远的墨色。

    “放开我……”察觉到她整个人陷入了他的怀抱中,她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酸水。

    貉麟看了一眼她,然后抓住她的肩膀,按得很紧,指甲都差点掐了进去。

    “好痛……放手!”

    貉麟只是盯着她,眼睛越加冷漠,犹如寒霜一样冰冷,然后,他开口了,冷冽的声音似乎要贯穿她的胸腔,直达她的内心一样:“你不是司空辰!”她的灵气和司空辰截然不同,就算失去记忆,灵魂应该是一致的才对。然而,她的却不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发现了?有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你是谁?”他那冷冷的声音,带着剧痛的肩膀,都很快地让她反应过来。

    痛死了,妖鬼的力量果然比人类的力量要大好几倍,现在的貉麟,杀死她就有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抬头回瞪他,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好笑!明明是你们告诉我,我是司空辰的,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司空辰啊。”

    她抚向胸口,拼命将震荡不已的心跳平静下来,不可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司空辰,要不然,别说回家了,她一定小命不保。

    他微微勾起唇角,忽然他逼近她,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只在她身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他冷笑着,魔性的红色瞳孔流转着嗜血的光芒:“你是司空辰,那为何你会记不起我们间的契约的?”

    “丧失记忆有可能记得起这些事吗?”不能移开视线,无论生理上感觉多不舒服,但是,不能示弱,不然,一定会让他更多地察觉到司空辰与自己的区别的,薛冰抬眸,逼迫自己与他对视,“我也知道,以前的司空辰和现在的我,也有很多区别。但是,现在的我可以重新和你订立契约!”

    “哦?”貉麟扯扯嘴角,眼睛眯了起来。

    “作为我的使鬼,我要你帮助我找到另一个阴阳戒。”她望着他,正色道,“作为代价,我会送给你一个愿望。”

    “愿望?”像是在自语,“你说的是,召唤青龙的三大愿望,你要给我一个?”

    “没错。”她点头,想想她能够掌握的筹码就只有这个。

    “我是妖鬼。”

    “我知道。”

    “如果我的愿望是杀掉所有的人类……”他顿了一下,邪气和充满杀意的笑在唇边漫延,“你也会允许吗?”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到时候再想办法阻止你,反正只要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就允你一个愿望。”

    “呵……”他勾起唇角,笑得肆意散漫,杀气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愉悦和疯狂的气息。“就算失去了记忆,你却和以前的司空辰一样,说了一样的话……”

    看来她是蒙对了,稍稍松了一口气,她道,“缔结契约……”

    忽然,貉麟抬起她下巴,贴上了她的唇。

    瞪大的眼睛,只看到那双绯色瞳眸就倒影在自己眸中,虚幻又鲜明。

    “你……”移离她的唇,他的鼻息痒痒地喷吐在她脸上,“灵气变化了,变得很香甜,带着甜甜的、香香的味道……”

    钳制住她的肩的手不知何时开始下移,转到她的腰肢上,他扣紧她的腰,伏在她的肩窝和颈项间轻嗅着:“好香,就像女人的灵气一样……不,比普通的女人的更为浓郁……”最高级的灵气,干净、清澈、平和,有如洗炼灵魂的清泉,清冽可口。照理说,这么干净的灵气,应该是纯正、淡雅的,可是为什么……这股诱人的香气,仿佛就在呼唤他心底最深层的本能似的。

    他的唇开始加重了压力,带着濡湿的气息,重重地摩擦着她。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她将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但这显然是白费功夫。他的怀抱是那么蛮横,粗暴,带着她所不熟悉的男性气息,他的呼吸离她是那么接近,声声吐气间都带着无法抗拒的霸气。

    “不要……放手……”男人的怀抱,男人的接触,男人的唇,“放开我……”

    “别动……”灵气开始混乱起来了,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感,但那股香气越加浓烈了,为什么……

    “小飞,小飞……”他总会在她的身旁的,绝不会让她碰到这种可怕的事的……现在才知道,只有他,能够接近她,理解她……

    “小飞?”貉麟停下来,皱起眉,望着她,“谁?”

    “没事……”真糟糕,太害怕了,竟然将小飞的名字脱口而出。以前,一直认为,是自己在照顾小飞。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依赖着对方的人,是她。

    “抱歉,貉麟……”她别过脸去,搁在他的肩膀上的手指还在忍不住颤抖着,“自我失去记忆以来,我就变得很害怕和男子接触,相处,虽然,我知道你是我的使鬼,但……”

    “害怕男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睛狐疑地瞄向他,道“你难道不是男子啊……”

    “别看我外表是这样子,但我的心是女……”她猛地将最后的“人”字吞进肚子里,嗯,差点就说出人妖专用的语言了。虽然她现在确实是不男不女的,她抬头望着貉麟那快要凝成一团的眉毛,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为何会那么害怕,但是一接触到男人,我就会像现在这样,浑身发抖,想吐,非常恐惧……”她看过不少心理医生和治疗师,但就是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得了男性恐惧症,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莫非是和当时伤你的妖魔有关?”貉麟已经放开了她,一个人在沉思着。

    “嗯。”的确,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变成司空辰。

    “你还得和我们一起上路的,辰。”忽然,貉麟开口了。

    “我要找到阴戒。”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行人,没有女人。”

    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她没有犹豫,直视着他,道:“我知道。”

    “你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我知道。”她直视着他,道,“只要克服了这个麻烦,你就会承认我吗,貉麟?”

    清澈无比的认真眼睛,带着坚定、决心和信念。

    貉麟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红色瞳孔莹莹发亮:“有意思,就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如果妨碍我,我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她淡然回道,在这个妖魔横行的异世界,要是自己或同伴太弱,怎么死都不知道。

    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是薛冰了。

    她必须要以司空辰的身份活着,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活着,也许在有生之年,她都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但是,无论花多少时间,她都会一直寻找的。

    寻找那条属于自己家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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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辰,你……”云略带惊讶的声音扬了起来,“你把头发剪短了?”

    “嗯。以前的头发留得太长了……”薛冰,不,现在应该叫做司空辰了。他立在一身黑衣的貉麟身旁,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淡然的神色,带着一股飘逸脱俗的风采。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用发带将及肩的黑发束好,然后,琥珀色的瞳孔望着二人,轻声道:“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和以前的司空辰。你们若要继续与现在的我同行,我们就是同伴。如果不是,那我们就分道扬镳。”陈述性的语句,平淡的语气,却是不留余地的抉择。不是同伴,就是陌路人。

    “我会一直追随你的,辰!”影毫不犹豫地开口了,“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我追随和保护的重要人物。”

    “我当然也是要跟辰一起,因为看上去会很有趣。”云笑笑,也笑答道。

    长吁了一口气,他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多多指教。”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的笑容,却淡淡中带着愁绪,灿烂的光中,似乎隐着淡淡的影,如太阳般光彩耀目,又像云雾般迷蒙的笑,在场三人的心脏都砰咚地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他们都无法一下子接下他的话。

    “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的,是我的秘密。”他望着他们,正色道,“你们是我生命相托付的同伴,我只会告知你们。”如此这般的,他将自己不能接近男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难怪你醒来后,对貉麟他们的接近反应都很奇怪,反而和我很亲近。”

    “辰竟然得了这种奇怪的症状……”

    不奇怪,起码在21世纪里,这只是一种心病而已。不过在这个世界,应该是非常少见的吧。他叹了一口气,道:“目前,先找方法解决这个麻烦吧。”恐怕是很难了,因为一直以来,也没有一个医生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

    “其实,要治也并不难。”貉麟忽然开口了,恢复成黑色的瞳孔望着他们。

    “有治疗的方法吗?”

    “我认为辰之所以会有男性恐惧症,在于他的男性意识被深埋了。这是心病。”他抚着下巴,道,“只要让他重新觉得自己是一个和别人一样的男人,他自然就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症状。”

    什么叫男性意识被深埋了,拜托,他原本就是女人好不好。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的确他是没有所谓的男性意识,但是这跟他的男性恐惧症搭不上边吧。

    “要恢复他的男性意识,倒不是没办法的。”忽然,貉麟绽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只要去那个地方就行了。”

    什么地方?怀着同样的疑问,三人同时望向他。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他一笑,道,“过了这两座山丘,就到了一个城镇,里面应该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