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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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再不要来找我了,若要来就和陶郁一块来吧!”

    还没有等徐强子坐下来,韩星蕊就冷冷地道。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雨欣说得对,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又如何?问题是,外人如何看待这事情?你和我常常碰面,难免会引起一些闲话。何况你的家势让你整个的生活都曝光在太阳底下!我不能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就为了说这些才叫我来的?”徐强子气愤道:“为什么一定要在意外人的眼光?我印象中的你,并不是如此!”

    “是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星蕊道:“连我都不晓得自个是怎样的人,何况你呢?谁又真正晓得对方是什么样的?”

    “我们是大学同学?难不成这次同学聚会,你也不去?”

    “不,-----”星蕊轻道,低下头品了一下咖啡说:“还早呢,到时再看。”

    “你一定要去!好多同学都想你去!还有,-----”

    徐强子终没有说出来,他的吼咙里有一丝酸气,使他不得不止住即将出口的话。他甚至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学生,很想痛痛快快地滴一两滴泪。可是,他不能。这个年纪已经容许不了眼泪和放纵!

    仿佛是配合他的心情,咖啡厅里传来《昨日重现》的老歌。低徊而伤感的旋律,缠绵绯侧的情怀就象山涧的溪水,从徐强子的体内缓缓地流了出来。

    韩星蕊早已经走了。

    她仍就是那样的优雅和得体,从来不曾见过她纷乱的发丝,凌乱的表情。或许,正是这种让人不可侵犯的从容,一直是徐强子心底永远难以抹去的痛!

    他没有即刻的离去,一直对着星蕊曾坐过的位置发愣。咖啡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咖啡匙一圈一圈的拌着,从热气腾腾到逐渐冷却!一如他整个的生命历程,怅然而无法释怀的旧日情怀。

    张爱玲说,男人的心里总有两朵玫瑰,一朵白玫瑰,一朵红玫瑰。取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陶郁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似乎都不是?

    他究竟娶的是什么?

    一件棉衣!

    这就象人需要吃饭一样,娶陶郁正是因为到了该婚娶的年纪。当年他是怎样让陶郁嫁过来的?他早已婚不记得了,只记得母亲为他穿上了新郎的衣服,很和蔼地对他说:“儿子,今天过后,你就是真正的大人了!要记得,做男人要有责任,要对得起人家姑娘!”

    婚后不久,父母相继去世。可是母亲那天说过的话却一直象烙印般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或许正是这样,他才会有今天非凡的成绩?

    不得不承认,陶郁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

    人比人气死人!倘若单独看陶郁,你会觉得这女人尚且养眼,还算过得去,至少做一个老婆是合格的。可是,----

    他永远忘不了,陶郁与星蕊第一次在酒店包厢里见面的情景。星蕊一推开门,他顿时觉得万丈光芒,而陶郁,----不论怎样都觉得小家子气得很。

    夫不嫌妻丑!

    可是,------他仍抵不住韩星蕊的万丈光芒!

    为何都五十出头的人了,看起来硬是象三十几岁的女子。和媳妇站在一起,说是她的姐姐,不会没人相信。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想念,不该对她有任何的暇想,不该如此这般的去追忆似水流年的青春岁月,-----

    可是,为何只要一想到那三个字,他总是会如诗般的纠结,怀念,竟而疼痛?

    有一个心底的秘密,他一直埋藏着,当然他准备这一样一直藏下去,直到进入棺材。

    星蕊的爱人去世时,他一边感到难过,却更深的是感到一种象火苗似的喜悦在骨子深处跳动。

    他为此而自责,内疚,并请求上天的张渊宽恕他。当然,更想让他得到宽恕的是,请求他允许自己对星蕊的那份痴恋,-----

    太阳落下去了,-----夕阳的余辉正于天际里徘徊。

    他站起了身,收拾着疲惫与沮丧,怅然离去。

    第二天的八卦新闻头条,正是他怅然的背影。当然,与星蕊相视而坐的瞬间,亦被搬上了封面。

    陶郁拿着报纸,气冲冲地跑到星蕊家,大声嚷道:“韩星蕊,请开门!”

    星蕊应声而开,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陶郁摔来的报纸打了个头晕眼花,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道:“亲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雨欣又做错了什么吗?”

    “媳妇倒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这么个花里胡俏的母亲,倒是很不检点!”陶郁涨红了脸,扯着脖子道:“你自己看看,这像什么话?”

    陶郁一眼瞥到了报纸上的东西,心里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和我老公约会,被人拍到了,------这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么?”陶郁呜呜地哭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都老成这样了,自己老公还晚节不保,让我的脸往哪搁呀?若年轻气盛也就罢了,都六十多的人了,孙子都有的人了还来艳遇,----”

    星蕊一直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递给了陶郁一纸巾。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徐强子不过是大学同学,偶尔在街头碰面会喝喝咖啡,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再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难不成,你连你老公还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我老公!我不过是不相信你!你看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打扮得象个妖精似的,整个看起来就象是我女儿!”陶郁愤愤不平,鼻子里哼哼,眼里喷着火花,恨不得将韩星蕊剥个精光,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同类?

    为什么同是女人,她能如此的优雅?如此的不老?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都愿意多看她几眼。这样一想,她又有一肚子的火想喷了出来。

    可是看她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怒火和歇斯底里,她的心又微微地一颤:“在这样的女人面前,还有谁不自形惭秽?”

    这样一想,她将语气略微的调整了一下道:“同是女人,你丧夫是很可怜,可是也用不着这样担一个名声。这样对你,对强子,对女儿也不好,不是么?”

    “我说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决没有你所想的那些事情!八卦新闻往往都是捕风捉影,丝毫都信不得,若真要信这些八卦,那还不被弄得焦头烂额!何况,-----我比你想象的要求还要高,-----”星蕊淡定自如,不卑不亢!

    “希望是如此!”陶郁很气闷地回道:“我走了,打挠之处请见凉!希望你说话算话,好自为之,-----”

    星蕊听这话,心里没来由的一股子气,可是想到雨欣又强忍了下去。最后,她抛出了这样一句话:“陶女士,我想申明的是,我不可怜!!因为虽然他不在了,可是我一直有他的爱!”

    陶郁一听,作了个自嘲的表情道:“也许真正可怜的是我!”

    说着就大踏步离去。

    回到家里,自然又借此乱发挥了一通。雨欣赶紧抱着欣惠躲到了屋子里去,生怕一不小心踩到了雷区。

    徐强子那晚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手机都没有开机。

    陶郁左思右想,竟跑到了星蕊的楼下,直到看到星蕊提着包准备去菜市买菜,她才迎了上去道:“昨晚强子没有回来!”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老公昨晚没有回家!”陶郁哭泣道:“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还来折磨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星蕊望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就转身回屋。

    “你进去看一下吧!否则,你不会安心的!”

    陶郁一个箭步地奔了进去,恨不得每一块砖都要搬倒看看。可是,她这么一般折腾之后,的确没发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接着又一阵风似的刮走。

    “真是走火入魔了!”

    星蕊在心里滴咕:“若女人这样活着,还真是可怜!”

    巧的是,陶郁才走,她在超市的门口竟撞见了徐强子:“你昨晚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怎中 文首发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回家?让你的家人担心你?”

    “昨晚工作晚了,在办公室喝了点酒,不知不觉就睡了。早上起来,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徐强子道:“我正想去超市买附近吃早餐呢!”

    “赶紧打个电话回去吧!陶郁在到处找你!”

    “好的,我马上就回去!”

    “嗯”

    这女人一旦是犯了疑心病,就象是吸毒一样,无可救药!

    星蕊这般想着,却见徐强子又退了回来,道:“还有什么事么?”

    徐强子想了想道:“陶郁去找过你?”

    “你先别问了,你自个整夜不回家,让老婆孩子担心,还真不应该!快回去吧,要不赶紧先打个电话。”

    “嗯”

    这才跑去驾座,开车一溜烟往家里跑。

    推门一看,陶郁正支着下巴发愣,见他回来,眼睛一红,声音一抖,那眼泪还真象是自来水就这样没完没了的流了下来。

    “怎么啦,不就一晚没回来吗?以前不也常不回家,就这样?”

    “你手机关机,找不到你,我觉得,-----”陶郁说不下去,低着头任泪水直流。子郁从房间里出来,问:“你究竟干什么去了?让妈妈整夜不睡觉地找你!我们也跟着要急疯了!”

    “我昨天喝了些酒,就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去办公室找一下?”子郁狠命地拍了一下头,恍然大悟状。雨欣抱着欣惠出来,道:“快叫爷爷,欣惠。说爷爷早,我们欣惠想爷爷了!”

    欣惠刚学说话,见妈妈这样一教,就咿咿呀呀地对着徐强子叫个不停,还不停的笑着要扑过去抱。

    陶郁和徐强子顿时被这一情景逗乐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你看她,就一小精灵,这么大一点就知道哄爷爷开心了,----”

    陶郁接道:“是呀,孙女都晓得哄人了,就是大人却还象人小孩似的,还要人去哄!”

    徐强子没作声,只是接过欣惠,狠命地亲了一下道:“我孙女真是漂亮极了,不愧是我们徐家的后代,-----”

    原本的乌云,就这样被欣惠稚嫩的笑脸给冲散了。

    雨欣突然觉得,孩子是家庭的润滑剂还真是说得没错。

    可是,-----

    她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着一种莫名的忐忑!暴风骤雨前的平静?

    经过这一折腾,雨欣吃了中午饭才回去工作室。

    桌上的文件堆得如小山般高了,可是她没有心情。只是望着那如小山般的文件发愣。临近傍晚,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她没有任何犹豫,拧着包就往外冲。

    是的,她正是想趁着这个时分来一个尽情地放松。

    经过小燕身旁,她看了她一眼,感觉这家伙近来气色高涨,眼睛整天放着光。心想:“没准恋爱了,-----”

    是的,是人都会恋爱的。

    她小声想着,只是一想到,-----

    是的,她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婚姻,感觉就象是一只甘愿走进笼子的金丝雀,却又不甘就这样被等待和支配。

    不满足么?不,----

    她摇了摇头,只是心底有一丝阴影象树影一样,不停地在心的底处摇晃。

    开着车,她并不晓得该往哪里走,只是潜意识的拨弄着方向盘。

    到了红树林,望向窗外,海边起了层水雾,使海面象极了朦着面纱的女子。她将车开进停车位置,然后下车奔向海边。

    游人络绎不绝,尽管下着绵绵的小雨,尽管还有微凉的风不时的从脖子旁钻入体内,尽管一切都不太适合游乐。可是,仍见有对对情侣撑着小伞,相互偎依着在海边上散步。不时有笑闹声从旁边飘过,雨欣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着海面,见水面上层层的雾水,在渐变中消散。

    旁边有间咖啡馆,这个时间里并没有多少客人。她信步走了进去。

    “来杯蔓特宁,----”

    “就来,----”

    伺者大声道:“请问还要来些什么吗?”

    “不用,谢谢!”

    咖啡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香气怡人。她忍不住,端起来就喝,可是,-----她又把杯子放了下去,眼神奇怪而惊诧!

    “真是冤家路窄呀,原本说这个时间没人的,怎么偏偏还是遇上了你!”杨枫叶提高声音,从鼻尖里喷出冷气:“这个时不在工作室,跑这里来约会?”

    雨欣一直没有吭声,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杨枫叶的手挽着的胳膊。一股热浪从脚底冲上来,她又让它回了去。接着,冰冷,疼痛,麻木,-----会都在她的体内打架。

    是的,杨枫叶挽着的人正是徐子郁。

    徐子郁见状,急道:“雨欣,不是你想的样子,-----”

    “告诉我,那该是怎样的样子?----”

    “她有身孕,天,-----天正在下雨,-----所以,-----”

    “你做得很对,虽然我不是很欣赏,但至少绅士!”雨欣苍白着脸,四肢冰冷得象冬天里的大理石。她渐渐的将眼光挪向杨枫叶的腹部,果真看到那地方微微隆起,象极了一个小山丘。

    “我还有事情,你们慢慢聊吧,-----”

    老半天,她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狼狈而逃。

    她为什么要逃?要逃的也是徐子郁和杨枫叶?可是,她就是觉得她非逃不可,否则接下来会发生啥事情,她很难去预料。

    其实她最想做的就是,冲上前去给面前的这两人一人一个耳光。可是,她却没有了力量。脚下如同踩在废虚上,耳里象是涌进了大量的潮水,脑子突然间短路了。只是一个意念带着她行动。

    于是,她象逃离瘟疫似的逃走了,-----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的逃走,-----第一次的情景,-----不,----她永远都不要去回忆,不要,不要,不要,-----

    她失声地哭了起来,----跪在海边上,对着大海狂哮。

    而杨枫叶却对着她逃离的身影大谈特谈:“我以为你老婆有多大能耐呢?不过如此嘛,从来都只知道逃,逃,逃,-----逃到天边,还是逃到海角?-----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以为自己啥都能耐,其实就是一懦夫,-----”

    “闭嘴!”徐子郁打断道:“即便是一个懦夫,我也爱!很爱很爱!”

    “可是你就要失去她了,-----”杨枫叶得意道:“真没想到,我居然有如此能耐!让这个女人两度失去最爱!”

    “无耻!”

    “如果今天才让你知道这点,算是我的失败!”杨枫叶将眼睛瞟了徐子郁一眼说:“看来你很不幸!!”

    “说吧,把我叫出来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不就是告诉你,这孩子是你的!想让你做孩子的父亲!”

    “你别做梦了!我们徐家永远都不可能接纳你!”

    “那看是在什么状况下?”杨枫叶自信道:“再顽固的父母,最后都会败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指了指自个的肚子,轻笑:“孙子!这是我进你们徐家的法宝!”

    “神经病!”徐子郁道:“和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生活,你觉得有意思么?”

    “当然没意思!”杨枫叶停了停道:“可是,打败了张雨欣,那就不会没意思了!”

    “你就那么恨她?”

    “恨,想当的恨,切齿地恨,如果恨能够杀人,我想她已经被我杀成肉酱了!”

    “她就快被你剁成肉酱了!”徐子郁冷笑道:“最毒妇人心!”

    “开个价吧!”徐子郁懒懒的将支票拿了出来,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想从我身边赶走雨欣,门都没有!”

    “那就走着瞧!”

    杨枫叶慢腾腾地起身,朝门外走去,走至门边又掉过头来问:“张雨欣究竟有什么好?弄得你们个个为她神魂颠倒?这个还不说,还一个个为她死命的效忠,至死不愈?她不就是有张美丽无敌的脸蛋么?-----可是,灯一拉,瞎灯黑火的,还不照就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没有啥不一样,------”

    徐子郁的脸沉了下去,冷冷地道:“知道她最好的是什么吗?”

    “不是脸蛋么?”

    “她最好的是不仅仅有漂亮的脸蛋,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她的善良,谦逊是所有的美貌都抵挡不过的,亦是任何的金钱难以买到的。知道你为何如此让人讨厌么?你就象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蛇!恨不得见人就咬,-----不要说和雨欣比了,------任何女人,只要是女的都比你可爱三分!”

    “滚!”杨枫叶气得额冒青筋,她撕破吼咙地大叫:“徐子郁,你大混蛋!装什么情圣,装什么君子?你他妈的真君子,我的肚子会大起来?难不成我自个让自个怀孕?----”

    “你是有那本事!”徐子郁走过去拧起了她的衣领,道:“若不是看在你还是我干妹妹的份上,我真恨不得把你给就这样扔到海里去喂鱼!”

    “你扔呀,扔呀,-----”

    “哼,-----”徐子郁头也不回道:“我嫌脏!”

    “你他妈的去死!去死,----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幸而是雨天,幸而还是在上班时间,咖啡馆周围真还没有啥人。否则她这样一闹,保不定又成了第二天的头条。

    可是这的的确确地成了张雨欣心中的头条。

    她离去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又转了回来,隐在咖啡馆旁边的一颗大榕树旁。她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杨枫叶和徐子郁的对话,却不被发现。

    当徐子郁大踏步离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杨枫叶失狂的样子。心下不免唏嘘!

    原来,一个人的仇恨可以彻底的颠覆人的本性和善良。

    其实她很想走上前去,说:“这是何苦来着?”可是,一想到杨枫叶张牙舞爪的样子,她怯步了。

    杨枫叶说得没错,她是个懦夫!在她的面前,在她和她的战场,她永远都是一个懦夫,她只想不战而逃,从未想过要正面迎战!

    是宽容吗?是善良吗?

    不,都不是!是害怕!

    她害怕与杨枫叶对质!害怕她那如狼般的眼神,害怕她可以穿越她灵魂的目光,害怕这一切一切,哪怕是她的笑容,她亦同样的不感正视!

    这样的状态从何时起的?

    她早已不晓得了!只晓得_38605.html,当她看到她与江思凡在屋子沙发上交缠的情景时,她脑子里就升腾起一条恶毒,喷着蛇信子的蛇,正一圈一圈的绕着她的脖子,然后让她慢慢窒息而死。

    是的,从那时起!

    从那时起的每一时刻,她的身旁就象是跟随了一条蛇,一条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如何向她进攻的蛇!

    想到这里,她又在心头打了个冷颤!

    一个溺过水的人,永远害怕靠近水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她就是这个样子!她轻轻地呼了口气,对着大海迷惘得不知所然。

    雨停了,一丝彩虹挂在了天边。

    她笑,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很象彩虹周围的那丝阴霾!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徐子郁面对张雨欣的时候,突然觉得鲁迅的这句话真是经典至极!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一种伤害!

    倘若沉默能够免却一切的痛苦,倘若一切的痛苦亦可以沉默以对,至少此刻的他不会觉得那么的难受。

    只是意外的是,雨欣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走了过来,轻轻地望着他,然后将手悄悄的放到他的手掌心里,他的心一暖,眼泪就象雨珠般的滴了下来:“雨欣,雨欣,我,----”

    “不要说了,----”雨欣用手捂住他难以启齿的唇,道:“对不起,作为妻子我真的做得不够!至少还不够那么信任你!!请原谅我!”

    “不,雨欣,是我做得让你没法信任!-----”

    “你受苦了!尤其是在我生病的那段日子,-----”雨欣的手轻轻地滑过子郁的脸庞,心里一热,万般情感交集一起,真无从表达。唯有不停的吻,才能传达她此刻的热情与感激!

    “欣儿,-----”子郁呓语,反抱着她的腰身。然后一步一步的将她逼到书妆台边上。雨欣微闭着眼睛,潮红的脸蛋就象清晨绽放的玫瑰。月亮正爬上了窗台,清明的月辉,就象新娘子头上的头纱,笼罩着雨欣的整个身子。她微翕着双唇,似等待着子郁的探寻。

    镜子里印着她的背影,弓如蛇,紧紧的攀着子郁的腰际,仿若一颗千年的菩醍。子郁抱以更为热烈的激情,他舌滑如簧,在雨欣的嘴里穿越春夏,搅得雨欣体内如同千军万马。紧接着,雨欣强烈的感到了一种被需求的急切。

    “欣儿,宝贝,-----”

    “嗯”

    就象是一种补偿,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徐子郁觉得他不用尽身上的最后一点力量,不足以表达他对雨欣的那种复杂得无以言明的爱情。

    他就象一只弛骋于草原上的野马,不时的横冲直撞,却又柔情绵绵,极尽呵护。一会儿风调雨顺,一会儿暴风骤雨;一会儿绵绵如小溪,一会儿急切如大海,----他恨不能让自己就此死在雨欣的身上,以表自己忠贞不二。

    可是,他毕竟没有因此而死掉。他只是在销魂蚀骨里香甜地睡去,梦里,他看到了一处又一处的百合正灿烂的绽放,雨欣象仙子一样的从百合丛里向他走来。他飞奔地跑了过去,突然,雨欣的身影不见了,------杨枫叶邪恶的张着两只胳膊朝他跑来。他扭头就跑,边跑边呼着:雨欣,雨欣,------

    听着呼声,雨欣醒来。见徐子郁满头大汗,闭着眼睛拼命地叫他,她心想:“这家伙做啥梦?----”

    “子郁,我在这呢!”

    “雨欣,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走,-----”徐子郁见状,一下就扑倒在雨欣的怀里,呜咽道:“我真的好爱你,不要走,-----”

    “谁说我要走?”

    “我梦见你消失了,-----然后被一个人追,----我拼命地跑,可是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我吓得不知所措,-----”

    不用想,张雨欣也知道那个追子郁的人会是谁?但她没有点破,只是把子郁搂在心口道:“亲爱的,我答应你。不论发生啥事,我永远都会守候在你身旁!除非,----”

    子郁急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愿意,除非你赶我走,除非,----除非我死去,-----”

    “我呸呸呸,-----一大清晨,就死呀死的!除非我死,否则不许你死,-----”

    雨欣大笑:“还说一大清晨,你不也这么说吗?”

    “亲爱的,我们要百头偕老,所以至少得百岁才对得起这个词,----”

    “嗯,我们相约百岁!”

    这个早晨,真的很象十八岁的春天!

    雨欣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那两个字:幸福!!

    幸福的时候,人的心胸会格外的明亮宽大!就象一间洒满阳光的屋子,因为有了灿烂而显得格外的明媚,亮丽。

    杨枫叶自然没有想到,那场咖啡馆的“误会”,竟然推进了张雨欣与徐子郁的婚姻。倘若知晓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她是不是又要对着老天大喊:不公平?

    江思凡不是一般地了解这个女人,而是相当地了解!

    他只要一看到杨枫叶精心描着眉毛,涂着口红,就会冷笑道:“又去会徐子郁?”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给我一边去,省得我心烦!”

    “不要鸡飞蛋打了,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江思凡打趣,在心里冒着冷气道:“不知好呆的女人,不撞南墙不会回头!”

    他冷眼旁观,似若无睹。看着杨枫叶打扮着花枝招展的样子,很想不屑地大笑起来:“任你在脸上涂有多厚的粉,你那皱纹亦是暴露无遗!人说,相从心生。怎样涂描亦好,也遮不住你丑陋贪婪的心!”

    杨枫叶美滋滋地出门,却如同丧家犬般地归来。江思凡没有点破,看着自个手中的那本弗洛伊德的书,问:“看来收获不错!”

    “收获你个头!是不是看到我这样,你心里很得意?很是解气?”杨枫叶将包直接扔到江思凡的头上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是。可是,以前我尚可以用我家的金钱来支撑场面,如今我穷得连让你可怜的资本都没有了,-----笑吧,得意吧,你看你的旧情人多有魅力,多有能耐,-----”

    “神经病!”

    “我就是神经病!你不也是神经病吗?干嘛还要搭理我?有本事就不要管我好了,让我饿死算了,我堕落又怎样?别说夜总会,只要能够打倒张雨欣,比这更出阁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我是神经病,行了吗?我他妈还真是瞎了眼,干嘛会对你怜悯!”

    江思凡摔门而出,懒得理会这只疯狗。

    对他来说,杨枫叶和一只疯狗无疑。

    恰在这时,他的电话却响起,一看竟然是雨欣打来的。他的手一阵颤抖,却根本没想到要去接通。

    片刻之后,他才颤微微地问:“请问哪位?”

    “我是雨欣”停了一会儿,雨欣问:“还好吗?”

    “嗯,还好!”

    “枫叶还好吗?”良久,雨欣才将这句话出口:“我听小燕说,你把枫叶接回去住了。-----,没什么,只想说声谢谢!”

    “嗯”过了一会儿,他问:“还有事吗?”

    “没”

    “那我挂了!”

    “嗯”

    挂断电话,他就后悔了!

    他何止是后悔,简直连死的心都有。此刻,他才知道那两个字根本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可是,他却永远不愿意拔去!

    街头仍就是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可是,他却感到刺心的孤独。每当独自一人融入人海的时候,这种孤独就会象海浪一样的将他无情的掀倒。

    他开始想念母亲,想念那个没有给过他多少母爱,却又极度让他怀念的母亲。父亲是何样子?他永远无法去描绘,虽然星蕊阿姨给过他父亲的照片,可是那冷冷的眼神,象王子一样傲慢的嘴唇,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憎恨!他憎恨这样的父亲,憎恨成为这样父亲儿子的自己!

    他不是害怕孤独,不是害怕一个人!而是害怕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他想念雨欣,想得浑身发紫发疼!想得呕心沥血,想得缠绵缱绻,想得莫名其妙,想得痛哭失声,想得象墙上剥落的岁月,年深欲久!

    所以他孤独!

    思念就象是一味药,有时苦涩,有时惊险!

    思念化不开相思的结/只有你的手与我的手相握/只有你的心房紧贴着我的脉搏/欢笑才一如秋天的丰收/真实而缠绵,----

    雨欣,雨欣,雨欣,----

    他在心里千呼万唤,不能自抑!

    从来没有象此刻这般,让他如此心痛不已,痛悔不已!

    老天何其英明,你付出什么,自然就会收获什么!他不信命运,不信轮回!可,这回他不得不信了!他必须相信!

    信步而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雨欣的娘家处。

    “我上去看一下阿姨也好!”

    他自我安慰,真的跑去敲韩星蕊的门。

    星蕊正独自在客厅里看电视,开门一看见是江思凡,一阵错谔。道:“有事吗?思凡,快进来!”

    “嗯”

    他闪身进去,望着屋子各处收拾得一尘不染,惊叹:“阿姨真是能人呀,把屋子收拾得这么一尘不染,不象我,房间总是乱七八糟的!”

    “有时间,阿姨去帮你收拾。”韩星蕊说:“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女孩成家了。”

    “知道,这不没合适的。”江思凡道:“不能凑合,因为凑合不起了!”

    “思凡,-----这些年你受苦了!关于你爸爸和你妈妈,我都有说不出地抱歉!若不是我,你妈妈说不定还,-----”

    “阿姨,不说这些了。今天我来,一是想妈妈了,所以就跑到这里来看阿姨。因为阿姨是妈妈最好的朋友。二是,明天是妈妈的忌日,想请阿姨和我一同去看望母亲,----”

    “好,好,----我一直想去,就是怕,-----”星蕊含着泪道:“真的对不住了,孩子!”

    “我妈妈那是想不开!不关阿姨的事!”思凡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接阿姨!”

    “好的,常来玩啊!”

    “好”

    自然第二天星蕊和思凡一同去乡下扫墓。时隔几年,坟前的万年青长得欲发青翠了,周边都长起了凌乱的花草。星蕊赶紧弯下腰,拔着这些杂草。边拔边道:“以后我会常来的,来打理一下也好。省得人家以为没有后人呢?”

    “阿姨,不用你来。我以后会定期来管理的。这些年我一直,-----太不孝了,生前没有尽到儿子的责任,死后亦如此。老天估计都会对我发怒了!!”

    “你妈妈会理解的!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阿姨,你不恨我吗?”

    “干嘛要恨你?”

    “我对雨欣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说实话,事到如今,我仍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星蕊想了想道:“我曾怨过你,因为真的你用上一代的恩怨来报复毫不知情的雨欣,在这点上,你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你拿你自己的幸福来开玩笑,不仅毁了雨欣,也毁了你自己。所以我怨,怨你太傻!可是,----我没有恨!对你,我怎会有恨呢?尤其得知你是江雨的儿子之后,除了疼惜,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可是雨欣是你的亲生女儿!”

    “所以,我对雨欣有很深的抱歉!------我自责,我难过,甚至恨不得去承担她所受过的一切痛!可是,-----我只能默默地,加倍地爱她!!思凡,如果一个人的心里装得全是仇恨,他的生命该是多么的单调和贫乏呀!!所以,我不恨,我选择原谅,选择包容,-----这样去做的时候,我会觉得世界的颜色都是缤纷多彩的,-----”

    “现在的你,不是觉得比从前的你更宽阔丰富了吗?”星蕊反问了他一句:“你看你现在,整个人慈眉善目的,一看就知道你心里装着阳光!”

    “是吗?”

    “是的”韩星蕊狠狠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听,他更加的同情了杨枫叶!

    他亦终明白,他为何会在离婚之后,还愿意去照顾杨枫叶。因为,杨枫叶的现在多象多年前的自己!除了仇恨,看不到任何别的不西。

    星蕊阿姨说得没错:一个人的心若只有仇恨,她的世界是多么的贫乏而枯燥!

    可是这个道理,杨枫叶要何时才能明白?

    他点燃烟,任由烟雾缭绕,让自个的整个身心浸泡。仿若当年就这样一头栽进张雨欣温柔的怀抱,至死都不愿意醒来!

    月色暗了下去,挂着泪珠。当天空的最后一丝光亮熄尽,黑暗又重新的围了过来。江思凡想:这也许就是人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