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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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菁眼里,龙晓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家算是很有钱,父亲开了一家饮料加工厂,母亲在福罗市人民医院上班,是一位老中医。由于政府投资,福罗人民医院对于整个湘西来说是最好、医术最高规模也最大的医院。在一年多以前,王菁的母亲身体不适,她陪母亲进入了福罗人民医院治疗,医生通过拍X光片检查,确诊说是严重的慢性鼻炎引起的鼻腔出血。很快的,医院医生开了几个疗程的中药就将他们母女打发了。

    检查与开药方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医生,她抬起手端了端正老花镜说:“没事儿的,就是慢性鼻炎稍微严重一点儿,回去按我说的做就好了,记住要按时服药。”接着她稍微低头把眼镜蹭低眼珠子往向使劲瞧了瞧王菁问,“闺女,你还在念书吧?”

    一般医生肯和病人家属闲聊几句,哪怕这个医生很讨人厌,家属们都得笑脸相迎,因为他是医生,是救命来的。王菁微笑着说:“是啊,念大三了。”

    “嗯,哪儿念的书呀?”

    王菁很乐意与医生闲聊几句,回答干脆利索:“湖南第一师范。”

    医生好像来了兴趣:“哦?什么专业吶?”

    “英语教育。”王菁笑容满面,因为这医生说话还挺和蔼。

    “哦,成绩应该不错吧?听我儿子说一师英语教育专业的学生成绩都挺拔尖的。”

    “呵呵,一般吧。”

    道完谢,母女俩战战兢兢地从门诊室出来,走过长长的甬道,刚要到门口的时候王菁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住了她,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向自己小跑过来,笑着脸说:“同学,你的伞。”

    “谢谢!”王菁接过伞。

    “你叫王菁吧?”小伙子客气一句。

    “啊,是的,你是?”

    “刚才我进去找我妈,她刚好想起你们忘了拿伞,于是就叫我赶过来给你了。”

    “你妈?”王菁有点疑虑。

    “我妈是这儿的老中医,就是刚才给阿姨看病的那位。”小伙子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没等王菁回答马上又问道,“听我妈说你是一师范的,对吗?”

    王菁“嗯”了一声。

    “我也是啊。你说咱们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呢?”小伙子歉意地笑笑,“对了,我今年就毕业了,你呢?”

    王菁说我也是,大三了。

    小伙子自我介绍说他叫龙晓,王菁说这个名字很好听,很有气势,给人一种精神焕发的形象。龙晓对于王菁身上的一切也是赞不绝口,说这个“菁”字很美,因为下面有个“青”字,给人一种青春、健康活泼的概念。就这样,他们俩算是认识了,最后龙晓说要送他们母女要家,母女俩都说不用了,家里离这儿远着呢。龙晓坚持说要送,说毕竟还是同校同学,以前都没见过,今天终于认识了,说什么都要送送。

    在回忆着这段相识的场面,王菁说龙晓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热心、帅气,因此很自然地在她心里,并不真正地拒绝龙晓提出要送她们的要求。郭梓豪听到这里打断她的话,半开玩笑地问:“他和我一样帅吗?”

    王菁笑笑,认真地说道:“没有,你没有他帅。”

    郭梓豪自讨了个没趣。

    也是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龙晓有没有真的如王菁所说的那样帅气,至少后来他在王菁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因为她们恋爱了。

    在湘西,几乎每个家庭都是那种古朴的住宅,外型有些许像南方的平房,也像云南和海南那儿少数民族的吊脚楼,与吊脚楼极为相似。不同的是吊脚楼整个儿都是木质材料搭制而成,而在湘西这种住宅则多为砖石砌筑而成。上方还有屋檐,屋顶上的材料则全为瓦片筑成。不仅民宅如此,就算是那里的饭馆儿商店等也都如此,依山而矗,傍水而立。就这点来看,更接近于江南的水乡。一所所这样的民宅紧挨着连成一片,错落有致,就是湘西人民的家。有的房屋底下还有木质材料支撑,这就更为近似少数民族的吊脚楼了。房屋内部结构则各有所不同,有的宽敞点的就像是一个院落,两头都有门道,皆可进出,而在两门道中间的就是主房。

    王菁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住在这样的地方,因此他们家也不例外,只是比之其他的人家院落要宽敞得多点。龙晓第一次见到她的家时脸上荡漾着一丝兴奋,并不惊讶。这丝兴奋只是因为认识了王菁,他家要比这儿气派多了,因为他家有钱。他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自己筹资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饮料加工厂,做起了小老板。龙晓提起他父亲时,神情总是很自豪,在向王菁介绍起父亲的时候他原以为王菁会很羡慕,不料看了看,王菁似乎都没觉得什么,并不在意,只是作为主人的身份在招呼着自己。

    在湘西那样的穷乡僻壤,谁要是比较有钱,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更何况是当小老板。所以王菁对于龙晓富有的家境表现出来的不在意让龙晓对她刮目相看,顿时好感上升。她招呼自己坐下,递给他一杯水,龙晓又看到她在家里忙这忙那很勤快,而对他提到父亲的事却没多大兴趣,总是在龙晓说一句后她跟着“哦”一声以作回应,以示礼貌。龙晓奇怪地问:“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我妈都是中学教师,不比你家,要是有你家那样就好了。”王菁话虽这样说,但却显得无所谓。

    果然,龙晓听到王菁说到他家很高兴的样子,他说:“教师_38605.html也不错啊,我小的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教师呢。”

    王菁说是吗?龙晓说:“是啊,因为我那时成绩不好,总是吃老师板子,久而久之认为当老师就可以给学生吃板子,那感觉一定很爽。所以当时就喜欢上当老师了。”

    王菁笑了笑说你真逗。继而认真地说:“其实,教师是份光荣的职业,伟大的事业。只要你有颗奉献的心,把自己所知道的,毕生的知识都奉献给所需要的人,你就会觉得很崇高,也会很快乐。这也就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道理。付出总是比得到的要幸福得多。”

    龙晓听了后却一脸无奈:“可是人总得生活、吃饭啊,所以也会有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要求和欲望。”

    王菁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没错儿啊。那当教师也能生活、吃饭啊,也有权利提高物质生活水平。”

    “那样赚不了多少钱,想赚大钱就不能整天想着奉献。”

    王菁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道:“那做什么赚钱?”

    “当然是当老板了,当大老板,那最赚钱。”

    “你现在的梦想就是当大老板吧?”王菁微微笑地问。

    “对,我要学我爸一样,还要做得比他大。”

    也许由于郭梓豪喜欢王菁的原因,他没放过一个可以诋毁龙晓的机会,他又打岔说:“对,教师是份光荣的职业伟大的事业,我还想过当教师呢。那个龙晓真俗!”郭梓豪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是不屑的。

    王菁并没有赞同或反驳,她笑笑说:“追求事物是每个人的权利,只要不犯法。况且,人各有志。”

    “你还别说,做老板这行儿没有犯法的就不多,不仅犯法,而且老板一旦做大了就抛妻弃子的也不少。”紧接着,郭梓豪开玩笑问,“他没犯法吧?”

    王菁笑笑,沉默不语。

    郭梓豪见状,忙转移话题:“后来呢?他对你好吗?”

    王菁并没隐藏对龙晓的评价:龙晓很好,对她也挺好,后来跟随着他父亲做生意,还经常抽空来找她。

    在湘西,由于那儿特有的风土人情,使得他们那像饭馆儿或店铺此类的商业点,每到傍晚,月亮挂上枝头,就都纷纷挂上灯笼,真正的万家灯火。相当于其他城市的路灯。那氛围能给外地人一个登入了一处美丽的旅游胜地的感受,非常浪漫。王菁和龙晓就是在这样一种情调下自然而然的走进了恋爱季节,他们彼此自己都心照不中 文首发宣。

    那时他们经常沿着河水,穿过这些长长的商业点,享受着月色带给他们的浪漫与甜蜜,有时他们也会坐下来,边吃着小吃边谈着彼此的理想与对事物的认知。无论哪个时代,两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都是最容易倾诉与聆听的,因为世界总是属于年轻的一代。王菁认为人始终得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要感恩最基本的就是恪守孝道。她毫不保留着畅谈自己未来的计划,脸上挂着向往的神情,那设计看起来很简单,却都很实在。那就是首先要好好地孝顺亲人,然后就是有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再有就是希望能与相爱的人厮守终生,并且生几个孩子,最好是女的,并且要双胞胎。龙晓听到后就产生了疑问:为什么是工作在后,孝顺在前?要是没有好的工作做资本,拿什么来孝顺父母孝顺亲人呢?

    王菁说:“能有份好的工作在先当然是最好,我们这些穷人家也没敢妄图有多么大富大贵,只求亲人无病无痛,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度过一生就好。”她想起了母亲的病,默默地低下头。

    龙晓再问:“那你喜欢什么工作?”

    王菁毫不犹豫地答道:“老师。我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合格的老师。”

    或许眼前这个女孩子对自己未来要求的简单,反倒让人觉得倍加可爱,龙晓笑着问道:“那你很喜欢女孩儿吗?为什么一定要双胞胎的?要是生出来发现不是双胞胎怎么办?”

    王菁被他的问题逗乐了,她轻轻“嗯”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

    而龙晓说起他的目标则一脸的庄严与冷俊,他的目标看起来似乎更为简单,也似乎是最为复杂的。那就是钱,要有很多钱。

    王菁知道,他曾告诉自己,他要当大老板。她说:“有钱固然比没钱好,但是必须取之有道,要是这些钱沾了法律的味道,那就不如没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龙晓看着她问:“你是怕我犯法吗?”

    王菁没作回答,她觉得这句问话似乎含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她仔细揣摩,明白那就是暧昧的味道。她没想到与眼前的男孩子还没认识几天就不知不觉的进入这种氛围。她感觉这种氛围就像是一个磁场,对于干柴烈火的两个异性年轻人具有强劲的吸引力,同时这种氛围来得有点突然,使她不知所措,她于是没敢继续话题。而在当时,她更没想到的是,后来这种氛围的持续,已不再是一个磁场,它已经演变为一个黑洞,将她无情地吸入其中,最终使自己伤痕累累。

    就这样,渐渐的两个年轻人,两个生活在同一校园的年轻人,很快熟悉了起来。在龙晓毕业后,他直接跟了父亲做起了生意,在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要去到父亲的工厂学习,就像基层工人一样从基层抓起,这是在他父亲严厉要求下而为的。龙晓他也自觉,也肯努力。他不仅肯努力,他还在每天回家的空闲时间里顺路去了王菁家里。那个时候,龙晓他父亲的生意做得挺大的了,已经有一部“玛沙拉蒂”,虽然有“玛沙拉蒂”不怎么样,但在湘西那样贫瘠的土地上显然是不得了的一件事。他父亲平时很少在家,住宿都在厂里。于是每逢有去王菁家他都能开着这部“玛杀拉蒂”,还时不时从医院妈妈的手中带回一些对王菁妈妈身体有益的补品什么的东西,送给王菁妈妈,说对身体的康复有帮助,一定要她们收下。年轻人嘴甜都是招人喜欢的,久而久之,王菁他们一家知道的不仅是龙晓家境的富有,还觉得这年轻人心眼儿好,不会炫耀不会仗势欺人。他们俩也随着时间渐渐开始了热恋。

    王菁被父母经常在自己面前夸耀着龙晓弄得既甜蜜又不好意思,她只有很珍惜与龙晓的感情,也经常偷偷把父母怎么怎么夸他的情景再向自己的恋人叙述模仿一遍。而此时龙晓却似谦虚非谦虚地频频点头表示这是应该的,还耍贫嘴说关心自己丈母娘就是关心自己妻子,就是关心自己,这是天经地义的。王菁则羞涩地说臭美,谁是你妻子呀?龙晓就调侃地说到底是谁臭美呢,我都没说你就是我妻子呀,你在想什么呢?王菁说你耍我啊,讨厌。

    王菁回忆说,像这样的幽会他们那个时候有过很多次,因为那时他们都双双毕业,双方父母也都早已知道他们的恋情,并且没有异言。他们幽会的时候都会选择在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这个时候对于湘西这样的山区已经是日落而息的时间,人们都会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头吃晚饭,安居乐业;孩子们则或许还会流连于家门口,追逐着夕阳游戏。而对于年轻男女恋人来说,面对眼前潺潺的河水,拥抱于老槐树下,随着河水荡起轻轻一层层的涟漪,许多海誓山盟、悱恻缠绵的故事则都会浪漫动情的自然发生。

    龙晓转脸深情地对王菁说:“你相信吗?将来我一定要赚更多更多的钱,让你和你父母都过上好日子,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王菁从后面抱住龙晓的背说:“我不要求你一定要有很多钱,只要你对我好,我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也是最幸福的。”

    无可回避的,龙晓还是吻了王菁,在她的嘴唇上留下热烈而不可挽回的一个吻。这就是王菁的初吻。终于地,激情很快地跟随夕阳渐去的余辉上升到一种高峰,继而瞬间跌至低谷。

    在她今天看来,当时最不可挽回的不仅是这个吻。就在那个傍晚,那种情调的陶醉,她与龙晓有了那种关系,这对于郭梓豪来说他能理解,能理解一个女孩子最需要的是什么,但他还是被突然地震撼了,曾好长时间料想不到,这距离自己认为的太大了。

    后来怎么样?郭梓豪急切的想知道,可是此时王菁垂下头,好久没继续说话。郭梓豪似乎隐约明白一切,没再过问,他心情沉重地向厨房冰箱走去,倒了一杯橙汁给她。

    “咔嚓”的一声,房门被打开,刘军回来了。“哥们儿,还没睡呐?怎不开灯?”这时刘军迷了迷眼说,“哟,这不是王老师吗?”王菁应了一声。

    郭梓豪开了灯,说:“今晚咱四个就一块儿挤了,我和陈一丰的床留给王菁。”

    “不,我还是走了。很晚了。”王菁急忙推辞。

    “菁菁,这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在这儿睡吧,我的床给你。现在都凌晨快两点了。好吗?”郭梓豪指了指屋里一个挂钟,不由分说地替王菁拿来一条新的大棉巾和一个小枕头。王菁也只好作罢。

    这时陈一丰和陆飞也来了,一进门就大喊遗憾,为郭梓豪没和他们一块儿去表示遗憾。他们将吉他和贝司放好,直到从浴室换洗好了出来再到上了床,还在大叫着遗憾。据陈一丰和陆飞说,他们这次场子遇上了一个漂亮女孩子,那女孩子一直就在酒吧看着他们表演,等他们演完了下台,那女孩主动私自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他俩被眼前的女孩出手的大方震惊了,起初他俩甚至还以为女孩是某位经纪公司的“星探”,要准备签他们呢,让他们愣是兴奋了好半天。而女孩儿只是在给了他们钱后对他们说了句“不错”表示赞赏的话就走了。陆飞马上看出这女孩儿是有钱人家,于是后悔得直跺脚,他后悔郭梓豪没一起去,因为有梓豪在场,那场表演则会更出色,说不定那女孩儿出手就会更大方。而陈一丰则起了歪想法,认为把那妞儿泡回来才是最明智的,不仅有钱花,身边还多了个美女,一举两得。他俩就在床上如此这般的叽叽喳喳了半天。

    “梓豪啊,遗憾呐!”

    “梓豪,那小妞儿真他妈漂亮啊。”

    “……”

    “……”

    “喂,梓豪,哥们儿!小子!!孙子!!!”

    “咳咳,行啦行啦,嚷嚷什么呢。梓豪已经睡着啦。”刘军对他们的谈话很反感,扰得他睡不着。

    其实郭梓豪还没睡着,但任凭那俩小子怎么个嚷法,郭梓豪就是不搭理他们,这些见钱眼开的家伙,当初还大言不惭的大谈什么理想、抱负呢。再有,今晚郭梓豪也确实毫无心情跟他们吹水,他想着王菁,想着今晚王菁所说的一切,虽然王菁在他眼里心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印象了,但是她在自己心目中仍旧是单纯、纯洁的。单不单纯,纯不纯洁应当看一个人的心灵和个性,而不该取决于他的历史。王菁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郭梓豪心中她都是纯洁的,因为他深信,王菁有一个让人怜悯的故事。而这个还没叙述完的故事却早已打动了自己。

    他们的床不够大,四个人只能横着身躺下,那三个小子躺在床上早已睡去,鼾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而那晚,郭梓豪却彻夜不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