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大学生活并没能对刘军起到良好的改造作用,他除了色大胆小的特点没变之外,以前没事喜欢泡酒吧的爱好也依旧,这也许是大多数男人的共同点,更何况在上海这样快节奏生活的都市,泡吧已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在来这儿没多久的时间里,就在酒吧认识了一位自称是上音毕业的乐手。认识这位乐手完全是因为刘军在那酒吧泡的时间长了,可刘军却偏偏把他俩的结识与缘分扯上关系,愣说自己才第一次来就遇上千里马,并信誓旦旦地说要介绍他给郭梓豪认识,说得那人满面春风。
那天刘军他硬是把郭梓豪拉来了酒吧,说终于看不下梓豪这么颓废下去了。那些日子里郭梓豪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因为自从他那次在梦之岛与王菁一起吃过饭后,他就曾向王菁发出几次邀请,但无论是说请吃饭还是一起上街走走,王菁都依旧以一句“对不起,我没有时间”直接地将梓豪拒绝。虽然自从上回郭梓豪就知道王菁确实没有时间,可总不能老是没有时间吧?尽管话说得也算委婉,但每次都说得不假思索,一句话就把郭梓豪顶到南墙上去没得缓息,甚至没得台阶儿下,所以郭梓豪那些天有些不耐烦了。
酒吧里灯光昏暗,各种颜色的激光束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在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曲中,人们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此情此景他倒不禁然想起了高中时陈一丰拉着他来过这种鱼龙混杂的酒吧。这些扭动身体的女人个个都是奇装异服,妖艳疯狂,让人眼花缭乱,那些的身材梓豪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因为她们身上该大的“零部件”却大得惊动党中央;那些长长弯弯的睫毛也是假的,粘在眼皮上都快掉下来了;那些发型,就更恶心了,爆炸头一个,还染红抹绿,阴阳怪气的,感觉就是从外星球来的。她们一定还自以为美,其实只有那些拼命追赶潮流,过分崇尚时髦的傻B才会这样,因为任何东西要是一流行起来他们往往就没了主见,也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起来,结果就是人人都这样那样,好像人人对此都适合都喜欢一样。譬如说,今年流行搞个爆炸头,结果就是这个瘦脸哥们儿弄了,那位胖脸妞儿也整了,尽管这个爆炸头只适合那位瘦脸哥们儿而不适用于这个胖妞儿,此妞压根儿也不喜欢,可她盲目追随就有点傻瓜白痴的嫌疑了,而最终就是胖脸加爆炸头,这不整个一“猪头”么?这不傻B是什么?什么叫量身定做?什么叫量体裁衣?要不怎么说好的东西都用“经典”来形容而不用“流行”呢?俗!郭梓豪认为很俗!他不屑地用眼睛扫了一下,突然想起刘军说过的一句话:这叫符合国情!
无奈,国情如此!郭梓豪觉得有点讽刺,他把目光转向别处,眼不见心不烦,最主要的是王菁不是这种人,他没必要操这个心。
刘军打断了郭梓豪的思绪,指着一个刚走过来坐下的人说:“这是陆飞,上音的。”接着又对那个人说,“他是我小弟郭梓豪,星海的。”
“哥们儿,你是上音的?会什么?”郭梓豪心情不好,连上音的都不放在眼里,口气有点不屑。
“我修的是器乐,唉,也不是什么大本事,就混口饭吃而已。”
“看你这身行头,也混得不错嘛,还有在哪儿跑过?”
他们三个泡在酒吧一直到很晚,据陆飞说,他刚开始也像梓豪这样整个上海跑,还是跑职业的,后来觉得总这样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到一家公司工作,但跑场子仍继续着。那公司老板是他亲戚,所以在里边混得还可以。
陆飞能弹得一手好吉他,刚进来的时候郭梓豪在台下就已经看到了,他大部分的表演都用在直观体现技术的SOLO上,而且水平程度非常高超,演唱则比较少。陆飞也不是上海本地人,是从云南来的,从小酷爱音乐,说起这些,郭梓豪深表感慨。他是个豪爽人,或许这是热爱艺术的人的一般共同点,郭梓豪也看重感情。
至今郭梓豪回忆起来还不得不承认,与陆飞一起的日子是最快乐的。当然郭梓豪和王菁在一起的日子不能算进去,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和陆飞在一起开心是因为彼此共同的爱好,为着同一个爱好或者确切点说为着同一个梦想去努力并沉醉于其中;和王菁在一起的开心是一种男女精神上的快感,郭梓豪那时才真正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没见到则想着她,见到则愉快的心情油然而生,感觉周围一切都是那么惬意。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是友情,而另一个或许就是爱情。
自从郭梓豪连发多次邀请而没讨好后,他开始故意不搭理王菁,有时迎面碰上也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多话,有点和她较劲儿。而王菁刚开始见到郭梓豪如此反常也只是表情愣愣,后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也没说什么。郭梓豪则更加火了,加上那段时间自己也忙于和陆飞、陈一丰跑场子,更没工夫搭理她。陈一丰是在郭梓豪来到上海半年之后来的,他完全是冲着梓豪来的,来之前他去过梓豪家,后得知郭梓豪早已去了上海他屁股一拍,“倏”的一下就赶过来了,一见面就怪起了郭梓豪,说郭梓豪太不仗义了,来到这儿享受生活也不向哥们儿打声招呼。
陈一丰几年不见面部神色显然成熟不少,人一成熟不免对事物总是感慨万千。可是陈一丰一感慨起来没人接得住招,他似乎性格变了,变得很能说话。郭梓豪听得几次抓抓头皮,他怎么感觉陈一丰就像是自己的老妈一样?唠叨起来事无巨细,屁大的事儿他都能一拣起来就开聊。在梓豪看来,其实那些并不算是感慨,更像是在折磨。终于地,陈一丰还是真正的感慨了一句:“唉,时间过得真快啊!”梓豪“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没想到陈一丰的话还没说完,“转眼间你就这么老了。”
这是什么话?一到上海就拿我开刷。郭梓豪说:“不老能行么?这个世界什么都在老,惟有一种人不会老?”
“是什么人?”
“人妖!”郭梓豪故意漫不经心地说。
“拷,你拐着弯儿骂我呐。说真的,你都这么‘老’了,到底有没有妞?”
“有啊,怎么了?”陈一丰问是谁。郭梓豪没回答,而是说:“我最近没搭理她了。”
“对,男人就不该把女人给惯了,还记得当年咱们专业考结束的那晚上我告诉你的话吗?咱还在酒吧喝了个大醉呢。”
郭梓豪当然记得,陈一丰当时说有事业就不愁没有女人。可是郭梓豪要的不只是理想事业,他还需要爱情。所以尽管前段日子他和王菁较劲儿,可今天郭梓豪一到学校就后悔了,他后悔和王菁较劲儿,因为他刚知道王菁离开了学校,被学校辞掉的。原因他不知道,现在他也不想知道,只想尽快找到她。
郭梓豪马上找到校长,校长说:“她走了有几天了。”
“她出事了吗?”郭梓豪明知故问。
“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辞掉她?”
“据我所知,她生活作风不大好。我们也找过她谈了,最后她自己提出要走的。”
“胡说八道!”郭梓豪怒气冲冲。
“郭老师,现在你还是一位老师,要不是看在刘医生的面上,这事要论起来你也得走。”
“我现在就走!”毕竟是年轻人,没几句话就怒火上窜,也许因为此时的王菁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很久以后,郭梓豪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那一晚,他去到王菁的寝室的那个深夜,被学校的保安看到,学校为了维护名声,所以坚决地辞退了王菁,并没问个青红皂白。
郭梓豪很伤心,很生气,他开始疯狂地寻找王菁,这时他想到刘军,只有求他帮忙了。
刘军说:“没戏,我看没戏,算了吧。”
郭梓豪正色道:“让你找你就找,如果不愿意就明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哟,好好,这个忙大哥我帮你就是。你看你急什么。”
在等刘军消息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郭梓豪一连好几天都没去跑场子,倒是经常去酒吧喝闷酒。他时常想着王菁,虽然自己还不算了解她,但她身上总有种莫名的引力在吸引着自己。她身上总透着的那种忧伤、寡言,让梓豪为她现在的处境感到担心。
整整三天过去了,今天是第四天,郭梓豪又独自在“快活林”喝着闷酒。今晚的人似乎特别多,有些在震耳欲聋的蹦迪声响和周围的起哄声之中已经沉沦,正跳着脱衣舞;有些在杯觥交错中酩酊大醉;有的则在嘶喊声中划拳猜谜等,显得超乎寻常的杂乱无章。终于地,人满为患,很必然性的“啪”的一声玻璃破碎声腾空而起,划破全场,整个儿酒吧立即归于寂静。
“妈的,敢耍你大爷,找抽呢!”一个声音似如洪钟的彪汉怒火中烧地叫起来,身边还有三个手下围着,个个体型庞大,帮着起哄。
“没骗你,说了再给我多些时间,我一定能给你弄来。”一个女声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要争取什么。
郭梓豪正喝得有些朦胧醉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震动,他走了过去,见彪汉正挥手要打人,下意识地斥住:“住手!干什么打人,这么多‘肥猪’围着欺负一个女孩子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吧?”
“臭丫的,关你鸟事!找抽是不是?”
也许郭梓豪出于义愤,或者心情欠佳,或者不撑着面子已经下不了台了,他说:“有胆儿咱就单练,谁的门牙掉了自己咽下去,见到人还得说是不小心磕的。”
“好,有种!”那彪汉说着从人群中向梓豪走了过来,绑了绑腰带,扭了扭手腕,一脸凶相。郭梓豪这下看清了,对方身高马大,足足有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浑身肥肉。郭梓豪现在就是想走也不行了,他强制定了定神,冷静了下来,在彪汉刚要出手的时候,郭梓豪先发制人“啪”的一声闷响,一条不知何时出击的腿猛烈击中彪汉的膀胱,差点儿就要了他老二。疼得那人躺在地上直打滚,冷汗直往外窜,站起来带着手下人没命地跑,而等保安得知情况后赶过来早已不见了人的踪影。
“梓豪师兄。”郭梓豪刚走出酒吧,后面一个女声叫住了他,他转身,看到了一个美丽漂亮的女孩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惊讶地说:“你是……小师妹?”
“哈,刚才我在一旁就看到你了,还在怀疑着呢,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呵,几年不见了。你怎会出现在这儿,还差点儿跟人家打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小师妹没回答,反问道:“你刚才那脚好厉害啊,像学过功夫一样。”
“咳,可能李小龙电影看太多了吧,刚才我也没想到会打起来,更没想到那个人最后会怕我。”
“刚才的事,谢谢你啊!”小师妹提起刚才的事,感激得眼珠子噙着泪水,摇摇欲滴。
“没事儿,你是我小师妹嘛。”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多年不见的同窗此时能碰面还是得好好聊聊,郭梓豪和小师妹此时走在一起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拘束,毕竟已事隔多年,也没有像和王菁在一起时的刻意追求物质,他们随便走到了一家很小环境也不很好的饭馆儿坐下,随便吃了点儿花生米和喝了罐可乐就开始聊了起来。相互寒暄过后,小师妹问:“梓豪师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啊,你呢?”郭梓豪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她支吾了半天。
“怎么?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吧?”
小师妹脸上现出一个痛苦的笑:“好啊,你好我也好。”
“你怎么会来上海,在这儿工作吗?以后酒吧舞厅那些地方少去点儿,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是女孩子去的。”
“知道了,不过我不怕,以后有师兄你保护我,你刚才那脚好厉害啊。”
“嗯?”郭梓豪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你师妹,难道你不保护我而看着我被人欺负吗?”
“你被人欺负?为什么?”
“啊,没什么啦,随便说说而已。我意思是说如果我遇上无赖痞子的话你一定不会不管的,对吧?”小师妹笑笑说。
“那倒不一定,我在这儿可是有工作的,以后中 文首发不是跟在你后边当你保镖哦。”郭梓豪调侃道。
“谁要你当保镖啊!对了,你做什么工作?”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确切地说不能叫工作,我和一帮朋友正跑场子呢,累活儿。”
“也难怪,高中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当时还总看见你拿着把琴总在我们宿舍面前咦呀歪地唱歌呢,那时我就故意不看你,只是听不懂你唱的是什么。”小师妹说着捂着嘴儿偷偷地笑起来。
“见笑了见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老哥我当年的战绩就别提了,省得这儿的人都知道了。做人得谦虚!”郭梓豪自嘲道。
小师妹却没接他的话,继续问道:“你当时是不是喜欢我们宿舍的多多啊?我知道她很漂亮。”
郭梓豪正低头吃着花生米,听到她这么说,倒想起是有这么一个叫多多的师妹,但他摇了摇头说不是。
小师妹探下头盯着郭梓豪,笑嘻嘻地小声问道:“那你喜欢谁呀?”
郭梓豪没有兴趣和她扯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王菁,于是断然地终止了话题:“吃饭!”
刘军终于神秘兮兮地探来了王菁的消息,她在成山路的一家小饭店当服务员呢。成山路郭梓豪当然认识,没多大工夫,他就来到了成山路。据刘军说,王菁上班的这家小饭店叫“湘香阁”,规模不大店名却很不错。王菁一个人跑到上海来,无亲无靠,找到份教师的工作已经很不易了,还没做几天呢,就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她;她现在在那儿好吗?一定不好,因为人一旦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降低自己的要求,只求能满足最基本的糊口要求;郭梓豪在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连累她再也不让她吃亏受委屈了。他甚至想,只要她愿意,即使她家境非常不好,即使她有很多不幸的事,梓豪都可以照顾她。只要她不离开他。
湘香阁此时的生意也不错,座无虚席。在郭梓豪赶到的时候,王菁正忙着给客人端菜呢,她穿着工作服,戴着长长的厨巾,边招呼着客人边用手擦着汗。郭梓豪看着就心疼。他走过去背着身坐了下来,王菁过去招呼:“先生,请问您要吃点什么?”王菁走到他面前问道。
“我不吃。”梓豪抬头看着她。
王菁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说:“对不起先生,现在有客人了,麻烦您让个座好吗?”
“那给我来一份快餐。”
“请稍等!”王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话说得很职业。
北风呼啸,晚灯昏黄,湘香阁面前狭窄的马路仍然人群川流不息,车水马龙,郭梓豪站在马路对面一棵老杨柳树下,他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面无表情的看着湘香阁。晚风凄厉,杨柳随风轻轻摆动,为这夜晚增添了缠绵温情的味道,似乎预示着这里将要发生某个凄凉的故事。里面的员工终于说说笑笑地陆陆续续地出来,湘香阁的员工已经下班了。
王菁终于最后一个从湘香阁里出来,她向老杨柳树下赶过去。他俩彼此默默看着对方一会儿,终于几乎同一时间说:“对不起!”
王菁说:“有事儿吗?”
“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你不是已经不理我了吗?”
“没有,你误会我了。你现在住哪儿?地方好吗?”
“对不起,我没告诉你就走了。”王菁低着头说。
“我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很不好,甚至还不如在爱尔的时候,去我那儿住好吗?我那宽敞,两房一厅。”
“不了,我在这儿很好。”
“你不是每天都得去医院吗?我那离医院近。”
一辆载着郭梓豪和王菁的出租车,从成山路向东开往锦绣路,再向上直往龙阳路飞驰,不一会儿,就到了龙阳小区。他们下了车,上了楼开了门。屋里没一个人,陈一丰他们大概都玩儿去了,今天陈一丰就给梓豪打过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跑场子,梓豪说不要,后来陆飞也给他来一次电话,梓豪也说不要。而刘军他们医院轮流值夜班,这是医院为了那些有急诊需要的患者考虑,今晚正好轮到他了,跑场子并没他的事儿。
天早就黑了,郭梓豪并不着急着开灯,他只是把窗帘掀起,柔和的月光像一团丝绸一般散布进来。他向窗外探头,月光铺盖了整个龙阳小区,浪漫之余也很意外,上海的夜晚能感受到月光是很难得的一件事,除了停电。王菁似乎也不觉得奇怪,她静静地坐在床沿上。
事隔一年之后的今天,郭梓豪回忆起来,仍清晰的记得这个夜晚。王菁有一个男朋友,他叫龙晓,是个很不错的名字。龙晓的籍贯福罗市是湘西的一个县级市,在湘西算是比较富裕的一个地方。正因为这个夜晚,他第一次有了一种被震撼的感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