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安宁。
“呦……这么多衣服要洗啊!”母女俩一抬头,只见一个脂粉气厚重、大约得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屁股扭扭、神采飞扬地走到面前。
幼微认得这个女人,就是隔街宜春院里的老鸨。
“老板,您的衣服有一些还没有开始缝,晚上我再加加班,明天一定给您送去!”幼微的母亲以为老鸨是来取缝补的衣服的,连忙站起来招呼。
“不急,不急!你的活计一向做得好,早点晚点没啥关系……”老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小幼微身上看来看去。
就是上次,幼微到她的宜春院后院去收集要缝洗的衣服,正和管事的交涉过程中,被正好经过的老鸨注意到,发现此女子生得细皮嫩肉,颇有姿色,而且正当年华,老鸨当时跟个苍蝇一样凑将上去,问东问西,当问到幼微想不想也到这里来时,小幼微“呸”了一口老鸨,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幼微被老鸨看得浑身不自在,但是,转念一想,怕什么,做那些羞耻之事的人明明是这个女人,想到此,幼微便抬起头来,目光直冲老鸨而去,一时倒把个老鸨看得觉着自己有些尴尬起来。
“呵呵,这丫头倒是长了一张可人的脸蛋啊!”说着,老鸨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倒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哎,穷人家的孩子,说到底都是命苦……”幼微母亲边说边打算倒杯茶,好招呼这位经常照顾她生意的人。
“你可以让她到我那去嘛,正好我那缺个角儿,这小机灵样儿多招人爱啊!”
“……”母亲一时无语,再怎么说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那种地方,但是,如果当场发作起来,老鸨一生气,日后他们母女俩的生活来源将更成问题。幼微的母亲陷入了两难境地,可恨自己那口子死得早,不然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人在自家撒野。<_38605.htmlbr/>
“好啊……”出乎其他两人的预料,小幼微轻飘飘地站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回答隔断了两位大人的思绪,“不过,幼微乃良家之女,精读诗书,是有条件的!”
“只要鱼姑娘答应,条件好说好说……”眼看又有一个赚钱机器被自己揽到手,老鸨乐得皱纹尽显,如一条条蠕虫在脸上蠕动。
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女人们最凶残的刽子手,他们不停的贩卖着别人家女子的青春,一批又一批,永远不用担心没有货源,如果,货物中眼见有的快到保质期,便寻个机会立马高价出手,出手不出去的,也要物尽其用,放到后院去做些打扫煮饭之类的工作。而在这个迎新送旧的过程中,唯一不便的,就是老鸨和她钱袋里那如流水的银子。
“第一,进去可以,但我要只卖艺不卖身。”小幼微似乎成竹在胸,瞥了一眼母亲,示意她放心,然后就在老鸨面前踱起了方步。
“好,鱼姑娘才情了得,到时候中 文首发慕名而来的公子哥们定像潮水一般……”老鸨跟在幼微身后,幻想着幼微到她那后,她的宜春院招牌肯定会成为平康里这块地方响当当的头牌儿。
“第二,月钱一千两……恩,第三嘛,暂时先到这儿吧!”小幼微一个灵巧的转身,面带微笑的看着老鸨。
“姑娘说笑呢吧,我堂堂老鸨都赚不到那么多钱……”老女人瞠目结舌。
“不行啊,不行就算了好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呀!”幼微说完,轻快地跑进房间。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不想去,还跟我这讲什么条件,哼,老鸨怒视着小幼微的背影,气愤地转身就走,“不识抬举,看你就守着你这间破屋子挨饿受冻去吧!”
幼微母亲也不想再和这个老女人多说一句,她十分欣赏女儿的做法,看来女儿真的长大了。
自温先生走后,幼微更加认真研学起做诗来,对温先生留给她的《诗品序》一书爱不释手。
这日,幼微特意寻出以前记下的温先生的一首诗《忆江南》加以品读:“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州。”多么真切地描绘出一位女子盼夫早归望眼欲穿的心情!“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温先生果真能把女子的心情描写地淋漓尽致。
幼微最喜欢的便是温先生《菩萨蛮》《更漏字》等一系列的诗,在见到温本人前,她万万不曾想到,如此这般描绘细腻、精致、多情之雅作竟出自一个面目显得粗糙,浑身上下无不透露出不羁之气人之手。
那天初见温先生,一袭朴素灰衣,胡茬略有参差,俨然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可叹世间往往多出乎意料之事,相貌清秀者不一定满腹诗书、文采飞扬,而外相唐突者不一定就是腹内草莽。
何况,这位大诗人又不远路途慕名寻我,又答应做了我的师傅,哎呀,真真一个奇怪的人!想到此处,幼微不觉红晕泛上脸颊,面带让人难以琢磨的微笑。
这一年,温庭筠四十三岁,幼微十三岁。
幼微此时大概不会想到男女之事,毕竟,温先生已经成为她的师傅,足够到她父亲的年纪。
或许,那只是一种少女情怀,自父亲去世后,幼微心中父亲的那个位置被掏空,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离她而去,但是,在温先生出现的那一刻那,幼微的心里,如同在深渊里挣扎了许久的迷路者终于爬出沼泽,见到阳光。那一刻,幼微的浑身流淌过一股温暖的暖流。
从此,幼微每天又多了一个念想,那就是,期盼着温先生的到来。
在她的少女梦中,这逐渐形成一种情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