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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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沈园外,一座华丽且精致的二人抬小轿停了下来,走出一位少女,盈盈来到假山旁,放眼朝来路上望去,期盼着她的表哥陆游赶紧到,此人正是唐婉。

    昨晚,表哥托下人给她带口信说,“有要事相告,午后沈园见!”,不知道会是什么要紧事,唐婉很焦急。

    四月春风,寒意犹存却略带清爽。

    每年的农历三月初至四月,是沈园对外开放的日子,每当此时,这一私家园林,游人如织。园内的桃花枝枝饱满,池塘旁新探出头的嫩草,粉红、新绿,柔柔的干净的河水,不禁让唐婉回想起她和表哥儿时在这里嬉戏的一幕一幕。

    “小丫头,又在发呆呢?!”不知什么时候,陆游已经偷偷来到了唐婉身后,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你总是喜欢吓唬人家!”唐婉嘴上说着嗔怪的话语,脸上却露出含羞的笑容。表哥今天一身素纱,秀气的面容,一副俊郎书生模样。

    “走吧,去园子里走走。”陆游说着,拉起表妹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沈园。

    像这样的场景,唐婉从小便已熟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用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沈园就是他俩儿时的乐园,无数次的过家家、捉迷藏、荡秋千,园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池都萦绕着两人的欢声笑语,已深深地烙印于他俩的记忆之中。

    “对了,表哥不是说有什么要紧事的吗?”唐婉天生文静柔弱的性格总是能激起陆游想要照顾她的欲望。

    “有是有,就怕你听了会承受不了……”陆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啊?说吧!”听表哥这么一说,唐婉有些不祥的感觉。

    “我们家打算提亲了……”陆游低着头,故意不看唐婉。

    “真的吗?”唐婉乍一听,禁不住嘴角扬起了微笑,羞涩地把头压得很低。

    “不过……是到父亲的一个交好宋家,他家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家父之前和宋家曾有过约定……”陆游边说边用眼角余光扫过唐婉。

    “……”唐婉的脸色顿时僵住,脚步也停了下来,扭过头,不看陆游,盯着桥下潺潺的流水。

    陆游赶紧跟过去,站到表妹身旁,忍不住笑意地低头看看表妹,哪知泪水已经充盈了她那双眸子,眼见斗大的泪珠儿就快要滴落……

    这下陆游才知道,表妹真地相信了这个玩笑。

    “婉儿不哭,表哥其实是逗你的……”陆游搭住唐婉的肩膀,赶紧掏出丝帕帮她拭去泪水。

    听到表哥这句话,唐婉一把夺过丝帕,转过身去擦眼泪,不理陆游。

    陆游怎能不懂表妹心意,回想去年,就在这沈园,婉儿把他拉到近前,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包裹着东西的丝帕,她小心翼翼地一角角展开_38605.html来,一束青丝完整展现。当时,陆游心底涌动着暖暖的感激,丝丝缕缕的青丝,一生一世的承诺,纠缠着婉儿的一片痴情。

    “我昨天偶然听到家父和家母商量,说是择吉日到你家定亲,到时候送上定亲信物,随后择吉日迎亲,然后我们就可以洞房花烛了……”陆游边自说自话边陶醉起来,不知不觉,喜上眉梢。

    “想得美呢,……”看着表哥那傻傻的样子,唐婉破涕为笑。

    “哦,也不知道是谁刚才都快要哭鼻子抹泪来着,哎……”随即陆游就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平日,他最喜欢寻唐婉破绽,逗她开心。

    “坏死了你,再不理你了……”说着,唐婉便向前跑去,一张脸早已羞红。

    “小心脚下石头!……”陆游说着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问梅槛”,这是陆游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种植着整个园子里最多的梅花,尤其到了冬天,在别的植物都凋零殆尽的时候,独独梅花开得清幽素雅,梅香满园。

    两人经常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这一年,陆游二十岁,唐婉一十八。

    昨天,陆游的父亲的确是向母亲说起过提亲的事。

    唐婉是陆游母亲的嫂子的女儿,按辈分也要尊称陆游母亲一声姑姑,偏偏唐婉得不到这位姑姑的喜欢,这还得从陆游母亲和她嫂子的关系说起。还没出嫁时,陆游母在家和嫂子就面和心不合。两个人常常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咋地,心中往往埋着怨恨,只是嘴上不好说。

    可这样,也没拦得住两家小孩喜欢在一块玩的激情,古语有云,亲上加亲,不能让两个妇人的不和破了一段良好姻缘。于是,在两家男人的劝说下,双方对这段婚姻达成一致。

    收到陆家送来的定亲信物,唐婉的心里欢欣雀跃,从此,就可以和表哥长相厮守了。这是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珠翠通透,每每把玩起它,唐婉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情窦初开,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喜欢没事对窗凝望,静坐感怀。

    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在这年的秋季,唐婉被迎娶过门。

    但是,以为甜蜜日子从此开始的唐婉,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迈向一个痛苦的深渊。而引领她走向深渊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过门后必须面对的婆婆,从小就知道婆婆不是很喜欢自己,但谁叫自己偏偏看上了人家的儿子,没办法,只有在心里忍了。可能忍得过初一,却忍不过十五。

    新婚第一天,唐婉就领教到了婆婆的厉害。

    为了给夫家上下一个好的印象,五更不亮的时候,唐婉就起床了。打扫庭院,准备早餐,在天色大亮的时候,一切家务都已被她整理完毕。

    这个时辰,该是小俩口共同给公公公婆敬茶请安的时候了。

    夫妻俩端茶来到大厅,公公公婆已经就座。

    陆游夫妻双双跪下,茶杯举过头顶,“父亲母亲大人请喝茶。”

    接过茶杯,泯了一口。婆婆开始发话了,

    “听说庭院是你打扫的?”

    “媳妇应该做的。”唐婉低头回答,心想着会得到一番夸奖。

    “不错……不过,祖先牌位香烛更换过了吗?”

    “……”唐婉一时语塞,想到自己确实没想到还要干这个。

    “唐婉刚进门,有些规矩还不太懂,你告诉她就是。”陆游父亲看气氛有些尴尬,在旁边插了一句。

    “嗯,这个也不能怪她。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进了陆家的门,陆家的规矩还是要熟记于心的。”婆婆说着,端起茶杯又泯了一口,“下面,我来说说我陆家的家规,你也好知道知道。”

    “是。”此时,唐婉内心感觉有一阵凉风吹过,婆家与娘家就是不一样,不由突然怀念起在家跟母亲撒娇的时候,眼前这个也是母亲,却觉着与隔了八丈远。唐婉私下暗想,不知道她当年是不是也跟我现在一样的感受,她老人家是咋熬过来的呢?一定很辛苦吧?

    “第一,所谓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等女人家应该遵守的妇道,想必不用我多说,你都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陆家的媳妇,不需要懂得太多,那是男人家的事情,我们只要侍奉好长辈、服侍好丈夫、哺育教养好后代,正所谓陆家儿媳妇的‘三好’。平日把这个家上上下下操持周到,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这才是妇道人家的正经事。你明白?” 陆游母亲似乎想通过摆布嫂子的女儿出出当年的气,一次竟搬出这么多礼教。

    “……明白了。”唐婉心中纵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这时候哪还敢说?

    “第二,希望你早日为我们陆家生儿育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让陆家门厅兴旺,这个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明白。”

    “嗯,希望你能谨记以上两条,不做伤风败德之事,否则,不要怪陆家不留情面。”

    “儿媳妇知道。”

    唐婉之前根本就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恶婆婆,除了家务,不让干这不让干那,人生还有意义可言?好在还有她的表哥,婆婆的那一套就暂时忽略吧,省得给自己添堵。

    小俩口回到房中,陆游温存地托起表妹的双手,目视着她,安慰起来,“别担心,母亲大人也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你,只要不违背什么大的家规,她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大的家规?是什么?”唐婉的心又一阵抽动。

    “比如,红杏出墙啦,不孕无子啦,不孝顺父母啦等等,这些我们家婉儿肯定是会做得非常好的,就不用担心啦!”

    “嗯,那还好。不过,我还真有点怕怕的,在你妈面前感觉我走路的姿势她都能挑出毛病来……”

    “好了,不怕不怕,这不还有我呢吗……”说着,陆游把唐婉揽在怀里,温柔地抚摸。

    虽然,唐婉不用费脑筋想就可以预见到将来她可能与婆婆之间的战争,但是,从小就盼望成为表哥妻子的她,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吓倒了?生在那个时代,她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嘛,只是这一熬,不知道要熬到何年何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