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可爱可亲,淳朴之致,但谁不能说他们一定好欺压,拿起锄头算盘是最好的农夫商人,但换成枪杆佩刀,广陵人们一样可以成为最凶猛如禽兽的民兵,潮湿多变化的地形赋予这些可爱的人们更复杂的人性。
以往征兵守边疆对付北辰,南江大军之中最大派系便是广陵为主的南派,广陵出去的都是不怕血的好汉子。
其他什么小丑儿要在广陵这一亩三分地里面撒野,还要问过广陵当地人手中的刀子同意否。
自拥私兵最多,民风最豪爽剽悍,披着瑰丽山水好地鱼米之乡的美好外皮,广陵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凶狠如狂风暴雪————完全把广陵当成抵挡他国某些觊觎目光的铜墙铁壁,朝廷对广陵态度越温和待遇越丰厚,也不会有人心存微言去提出半点的意见,广陵人习惯自己当家,把官府当摆设,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笑默许,还特意挑出一个历来最懦弱无能的官员来当广陵府尹,派往广陵周边地区的官员也给予特别提醒,没事少管,只要广陵还是南江的地方,没人站出来说要自立为王的话,任里面的人们怎么闹,要审时度势,必要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装着充耳不觉!
广陵像南江国的一个引人.遐想的米袋,一个变出精美丰厚贡品的神奇地方,还更似了南江国精心豢养来,对付难缠外人的猛兽。
当地人也是深知自己的朝廷上.面,在皇帝心目中自己的什么位置,所以历来对南江国也没有太深的归属感,十个有九个自称是广陵人,以广陵为傲,地区意识浓重,他们要一个不悦看哪个外乡人不顺眼,这人还休想能融不入这里来。
现在居然听说有人真敢在广.陵这闹事,还天下奇闻了。
提议进城去的公子想是留下卿鸿的那些人,毕竟.不是闹着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老生和女眷就无需一同前去,待在驿站陪陪舒老更好,但卿鸿的爹梗着脖子死活不同意这个安排,一定坚持要进城。
“老夫区区庶民,死有何足惜,若真是他国jian人在南.江国境之内作乱,身为南江子民还能坐视不管,安自束手在一边当懦夫?”
文人那种穷酸风骨涌上来,嚷着冷下脸,广陵人.都能替南江守着江山百年有余,他京都出来的前朝廷官员难道还不如这些南蛮?抱着这种狭隘偏见,卿鸿的爹是什么都听不进耳,一心以为这个公子是百般阻挠无理要求。
无奈之下是只.留下少部分人,众人急匆匆赶到城里去。
知道为什么京都那些大老爷总戏谑地指着南江军人说道是以蛮治蛮吗,夜里广陵的大城门也不闭门,他们欢迎任何地方来的人们,也不怕任何刁难挑衅,广陵唯一长年累月要重重把守轻易不开的乃那个巨大宽敞的港口。
轻易进了城,提着火把他们一群人成了众人瞩目焦点,加上他们都是生面孔,很多当地人油然lou出戒备狐疑的神态。
还是做错一步,他们的确该带着舒老一起来的,起码不会这样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回头一想,也许即便他们带上舒老,这里的人们还会以为他们挟持了这位守着驿站的可怜老人,后果更糟糕也说不定,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个能说事的人。
“简而言之,广陵今天死了人。”
根据探听回来的信息组合一下大概拼出完整的事情,说着一边疾走,年轻公子俊俏清逸的面庞蒙上一层黑气,他走在前面,一时间还无人敢上来跟他说话,广陵当地人变得阴冷的目光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这里的商业协会力量真大,他们该就是广陵这里真正当家的,不过我不赞成他们这样激进的决定,”说起今天开恩日,十三行那个惊天的决定,公子失笑摇头,口中吐lou出失望的情绪。“过于自大,朝廷多年的放纵养成这里骄傲浮躁的风气了吗,就不能先向朝廷上面请示一下,看看怎么办,就这样一锤敲定了不止吓着外人,传到京都去还不知要xian起什么歪风,总之真是放肆,嚣张,横行霸道得还有理了!”
说道后面卷起嘴角轻轻地笑,公子也不知道是该愠然,还是就该欣赏这些广陵人,见惯了京都里一口京腔贵人做派挑身份看人的京都人,他实在要为敢作敢当的广陵人赞一声,但迎引来眼前窘迫困境的,不正是这些敢作敢当的广陵人么。
好像是有人不满于开恩日商业协会宣布交易减半的决定,暗中动手脚,明里对付不了广陵十三行,就暗中下毒手,先是说有位海兴国前来的商队头目不明不白地中毒而死,后来人们尚未理清里面内容,又是一位广陵当地有头有脸的商业协会成员同样被毒死,双方都恨煞就红了眼,一个指责广陵这里保护不周,有人浑水摸鱼,一个就说有人夹带私仇胡乱栽赃,总而言之最后谁也不许走,港口给失去一位十三行大人物的广陵人们堵住,而那些回不去船上的他国商队就只好包围住官府所在地,叫嚣着道要求个说法。
好家伙,是谁先看出来死者是被下毒的?
“是马钱子,当地有经验的大夫看出来了,死者先是一阵惊厥,呼吸不畅,全身发紧,都最终死于窒息。”马钱子就是番木鳖,一种药材,根据用法不用它还可以是与砒石,鹤顶红齐名的剧毒,给这种毒害死可谓死状凄惨,下毒的不是冷血残忍,就是心狠手辣。
“怎么会这么巧?”
听完整个事件,公子只是马上冒出这种念头,低声自问。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什么都赶一起了,他奉旨护送卿鸿下南到广陵,如果不是卿鸿的爹有心作怪启程连夜赶路,提前到了广陵,那待他们按行程过一天再到时候,不是只能看到残局一场。
也许到时候,他们这群人就没这么容易进城……
“死人就死人了,报到官府就是,我们南江泱泱大国,还不能给他们一个说法吗,这些人还以为南江这里是什么地方,能由其胡闹,任性妄为了?”有人气愤地说道,浓重的护短观念。
“有人不欢迎我们来,也许也可以是我猜错。”
大摇大摆穿街过巷,当地人不合作他们就自己找路,哪儿最人声鼎沸灯火最盛就往哪儿跑,经过请舒老打牙祭那个掌柜店铺前面时候,公子还特意停下脚步看了看————对面就是准备建好的楼阁,风格都是京都里面熟悉的味道,也不晓得是哪位京都下南来的人心血来潮之杰作,深深地仰视这可能最后要建得比整街大道任何店铺都美丽的楼,恍然遗忘身边一切以为自己仍身在那个繁花开尽金玉堆砌的皇城。
楼阁之上有伊人回眸一笑,抛洒无尽嫣然风情。
可曾记得当年杨柳岸,摇曳翩然的柳絮飞雪?
可曾记得香梦沉酣,看花丝垂翠缕,葩吐丹砂,煮酒论道,她所弹过的曲子,叹的世事无常桃花依旧。她曾坐在这样的楼里,若说没缘,今生偏又遇着,若说有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不可能,不可能……
“大人,大人,怎么了?”身后有人关心他。
“……待会儿即使看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
颀长的身影久久定住,蕴含一丝丝伤感,说不出的萧瑟颓然,公子闭目幽然轻轻地叹一声。
这儿是哪儿?
是广陵,不是京都,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该清楚的。
…………
“人都死光了吗?”
此话一出激起众愤,一道道愤怒的视线就投射到刚刚走过来的一队人。
带头是一位年轻嘴下无毛的公子爷,有点眼光的人物一眼就瞧到这位看似不牢kao的年轻人就是挤进来新势力的掌事者,现在十三行商业协会和聚集的他国商队头目僵冷对峙中,数目对视能擦出火花,显然很多人都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从白昼到天黑,人们的忍耐有极限,下来一个谈不拢就要大打出手,此事若真闹到不可收拾,就是在南江与北辰两国脆弱的平静局面上面敲上一锤子,也是在南江历年不退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南江跟北辰再战,苦的是北边,广陵照样嚣张,大不了换个姓!
“这位公子,本人是广陵这里十三行的人,尚还说得上话,就请问公子你是……?”
还是走出来那位认下萼兰这个便宜干妹的掌柜,掌柜姓辛,代表商业协会先开口问出这个问题,若下来这位俊俏公子敢说自己也是对面那些杂牌外人的一员,大约就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了————那些海兴精昌等等商队人物盯着人看也没看出个笼统样子,看起来也不像一伙的。
“辛掌柜,久仰了。”凝视着这位掌柜,半晌过去,当人们都等得面lou不耐神情,这位公子拱手才笑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