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诧异,忽觉手中一片湿凉,抬手一看竟是满手的血红,方才发现它的背部有个不小的伤口,正往外不停渗血,只因与火红的皮毛融为一体而不易被察觉。
藤花心头一惊——是谁如此狠心,竟会伤及这般弱小的灵兽?
这时林中又传来一声厉喝:“劳烦仙子就这样捉住它,别让它逃了!”
一听这话音,藤花怀中的小兽便浑身战栗,口中“非非”地低鸣,可怜至极。
想必那来者便是伤它之人?
于是藤花抱着小兽悄然飘离树端,满树的银花顿时凋零,光华寂灭,夜蝶纷纷飞离树梢,却并未散去,而是带着微弱的荧光飞向一个从林中闪现的黑影,千百只夜蝶的微光将其萦绕,令来者的模样即便在夜色中也依稀可见——
头戴黑冠,手持黑鞭,那一身金绿色的宽袖华服甚为抢眼,将身形衬得飘逸而又不失伟岸,以至于令人第一眼容易忽视他的容颜。虽然他此时怒气冲冲的势头很有震慑感,但由他悬浮离地的姿态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冷血妖魔,而是一位得道仙人。
那仙人见藤花突然匿身于黑暗,心知她有意庇护,但不知对方深浅不便贸然开战,便收敛怒气客套起来:“吾乃蝶王仙翩鸿,敢问仙子尊名?”
藤花却不跟他客气,直接谴责道:“既然你身为仙人,理应知道不可随意伤害有灵之物,而你又为何要捕杀这只灵兽?”
蝶王仙翩鸿耐着性子解释道:“吾并非要捕杀它,而是它偷食仙草在先,又伤我族类,并且一犯再犯,理应受到惩治,决不能姑息!”
怀中的小兽又低声呜咽了两声,似有不满。藤花便对那蝶王仙斥道:“它并未成仙,为了充饥而吞食仙草那是在所难免,你又何必这么小心眼?!”
不待那蝶王仙开口辩解,藤花就已抱着小兽转身离开,但并未飘离多远就听见身后风声作响,随即腰间一紧,已被缠上黑鞭。
翩鸿顺手一扯,便将藤花拉入怀中,她虽也有些法力,但却全然不懂得如何驱使法力去躲闪或打斗,如今只觉得满目的金绿纷繁,挣脱不得,只能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兽搂紧,以防被他夺走。
翩鸿却并不急于争抢,只是搂住她的纤腰,俯头在她的发间轻嗅,然后低声笑道:“这香气,想必你该是个花仙,但又是什么花?吾还很少闻见……”话音未落,他身躯突然一僵,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一看清她的脸,顿时怔住了。
藤花也才将他的脸看清,只见他生着浓长眉吊梢眼,眉眼风流却不下流,怎么看也不像是嗜血魔与采花贼的模样,再想到莲君与凤君,看来神仙们无论性情如何,大抵都会有一副好看的皮相。
但这副皮相却渐渐开始变化,浓眉变柳叶,眼梢变低缓,转眼间,那华服美男就化作一个素净的仙子,头绾蝴蝶髻,身着灰白镶淡金边的衣裙,她将藤花松开,说话的嗓音也由低哑变得柔婉动听:
“小花仙,你与彼泽宫的莲君有何关系?”
藤花惊愕不已,退后几步道:“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素净仙子恬然一笑,“我可男可女,只因生来便是雌雄同体的阴阳蝶。方才那是雄蝶翩鸿,而我是雌蝶翩芊,小花仙你又叫什么名字?”
藤花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同一具身体怎会生出两个性别两个意识?但看这雌蝶翩芊比较面善,令她不由得降低了防备,便坦然答道:“我叫藤花,是彼泽宫新修成的藤花仙。”
“哦,原来如此……”翩芊垂眼,若有所思,再抬眼已是翩鸿的浓眉吊梢眼,又继续方才的调笑:“既然是彼泽宫的小花仙,不如让吾来送你回彼泽宫去罢?”
还没待藤花反应过来,那蝶王仙又已化为女身,柳眉微颦,似在自言自语:“翩鸿,你一看见娇滴滴的小仙女就光顾着采花,可别忘了咱们追这么远是为了干什么。”说着便眼波凌厉地瞄向藤花怀里的小兽。
于是男身浮现,“急什么?这小子逃不掉吾之长鞭,再说到底是谁一天到晚都惦着找借口去彼泽宫?”
女身忿然道:“我哪有一天到晚都惦着?就算是惦着,那也比你老惦着将咱们的法力修为送出去的强!”
“翩芊,你这纯属是诬陷……”
“什么诬陷?莫非你已经忘了,上次若非是我及时阻止,是谁差点就跟一个低级小花仙共赴了巫山?”
“唉,咱们本就是蝴蝶,蝴蝶不采花那是有违天性……”
“你少在那里狡辩!”
……
……
雌雄同体的两个意识就这样自顾自地争执了起来,忽男忽女,灰白与金绿闪变不停,看得藤花眼花缭乱……
待他俩终于想起要解决当务之急,欲回归正题之时,才发现那小花仙早已带着受伤的灵兽逃离了现场,哪里还寻得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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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拂晓,晨雾轻漫,水榭的纱帐里依旧是莲君打坐的身影。
蓦然,他睁开双眼,透过纱帐朝天边望去,只见青白色的天空中飘过一个水红色的身影,给天边添上一抹瑰丽,仿佛云霞将近。
莲君见状微微皱起眉心,然后背过身去继续闭目打坐。
稍顷,他身后便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莲君……”
莲君也不抬眼,只是冷冷道:“你还回彼泽宫作甚?你法力见长,我已奈何不得你。”
“我,我是回来请罪……昨夜一时情急对莲君无礼,对不起……”
莲君却不为所动,“你肯再回来,定然不是为了请罪,不过是有求于我罢了。”
“……”
莲君站起身,拂袖回转看向来人,“怎么?可是被我说中了心思?”
只见藤花正立于水榭里,怀中抱着受伤的灵兽,衣裙沾血,神情疲惫,但还是咬着唇俯头道:“莲君真是料事如神,求莲君救救这只灵兽。”
她尚未学会什么疗伤的法术,对彼泽宫外界也一无所知,前途未卜,后面又有阴阳蝶王仙紧追不放,白日里已无法循着光华找到胧月山,唯今之计也只能回汇星湖找莲君。
莲君闻言瞥向她怀里的灵兽,眸光更加冰冷凌厉,令那小兽不禁打了个寒战。藤花原以为他会诸多刁难,但他却已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不过是点皮肉伤,让朱璧蘸点醉清风给它敷上便是。”
藤花不禁大喜,“多谢莲君!”说罢正欲抱着灵兽跑去找朱璧,身后却又飘来莲君闲凉的声音:
“以后记得收敛一点,你所耗费的可都是梵音尊者的法力。”
藤花一怔,耳畔似乎又响起胧月山上的风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