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君微微一怔,似乎根本没想到新修成的小仙还得有个名字,随即瞟了一眼高阁上的藤花,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她是藤花仙,那就叫‘藤花’罢。”
朱璧与英招默然,好吧,莲君的真身是天华莲,所以他的仙剑名叫“天华剑”,他的仙衣名叫“天华衫”,他的仙酒名叫“天华酒”,他的仙宫也差点被命名为“天华宫”,还好当年有胧月山上的梵音尊者提议说:“仙宫建在莲泽之彼,不如就叫‘彼泽宫’罢。”于是这美轮美奂的仙宫才得以幸免于难。还有“朱璧”这名儿,是英招给取的,听起来好歹要比莲君想的“红玉”雅致一些。
取名是莲君天生的盲点,由此可见一斑。
他俩不好直接对莲君的想象力进行指摘,遂一齐望向那新生的藤花仙,期望她能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提出点反对意见,但见她正一脸的惊叹,视线只顾着在英招的翅膀和朱璧腰间的璧玉上面流连,于是他俩只好继续默然。
于是彼泽宫新成员的名字就这样被草草地定下了,就唤作——“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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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藤花,系上古灵草,朝紫,中绿,午黄,暮青,夜赤,随辰光五色变幻。
其花瓣极易凋谢,但很快又会绽出的新的花瓣代替,故永开不败,生生不息。
整个云泽仙境仅有藤花一株,植于天华湖畔彼泽宫。彼泽宫的主人莲君将凋零的藤花瓣酿成仙酒,并掺入天华莲香与藤花之香融合在一起,令仙酒更加甘冽芬芳。此仙酒闻之如沐清风,饮之回味悠长,因此虽然原名叫 “天华酒”,却被贪酒好雅的众仙擅自唤作了“醉清风”。
这藤花确非凡物,但在这遍布神木灵草的云泽仙境也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在彼泽宫,就连屋顶的一片琉璃瓦都有着非同寻常的灵性,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可莲君却偏偏选中了难以积蓄灵性的藤花,这着实令朱璧与英招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新修成的藤花仙,对任何事物都甚感新奇,在朱璧领她前去她自己房间的路上就跟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因为又被什么精美的物件给吸引了去。回廊上的雕栏、雕檐上的琉璃、地上铺的青玉、廊外的山水风景……甚至就连她自己在高阁上的真身与水中的倒影,都能令她久久地伫立,迷醉不已。
朱璧对此颇有怨言,原以为来了个修为比他更低的小仙,他就能添个小跟班,借此风光得意一番,没想到到头来为了防止她跟丢,自己倒成了她的跟班。
其实作为彼泽宫唯一的仙童,朱璧一向事务繁多。
他每日除了要打坐吸取日月精华来增进修为以外,还要清点天华莲的花瓣、清扫所有的宫殿、应付英招的调侃与莲君偶尔的差遣。其实像数花瓣扫宫殿之类的杂活犯不着他朱璧去劳神,毕竟天华莲是莲君的真身,天华莲的凋绽枯荣莲君自己最明白,而且彼泽宫也鲜有灰尘,八百年能蒙上薄薄的一层就算走运了。可朱璧认定这些都是身为仙童该做的事,所以不管有用没用他都会每天认真仔细地去做,也好打发日复一日的无聊。
所以,忙碌的仙童觉得做跟班这种事实在很麻烦,无奈莲君吩咐过要他好生照应,而且一看到她那张肖似莲君的脸,纵使他有再多的怨言都只能憋在心里,吐不出来。
就这样过了一些时日,待藤花终于将彼泽宫的上上下下犄角旮旯都瞧了个遍,就开始缠着朱璧要他传授仙法,朱璧自觉胜任不了启蒙之师,便推托道:“要学仙法的话,你还是应该去找莲君或英招。”
藤花却不依,忽闪着剪水双瞳很诚恳地对他说:“可是我很喜欢你身上的香气。”
朱璧闻言不解,“可是莲君身上的莲香比我好闻。”英招就不提了,马身上能有什么香气?
“莲君的香味太冷,而你的香味闻起来又甜又暖。” 藤花深嗅了一口气,露出幸福陶醉的表情。
小仙童极力抑制住自己不翻白眼,耐心地解释道:“莲君的香味太冷是因为他是得道仙君,得道仙君难免让人有些清冷孤绝之感,而我他身上香味暖则是因为修为低浅,脱俗的仙气太少了一点。你的明白?”
小仙子点头表示明白,却又歪着头对他道:“难道你不觉得总看着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脸,这种感觉很奇怪?”
朱璧想了想,的确是很奇怪,尤其对方还是异性的时候。于是只得应允道:“好罢,那就暂且传授给你一些最简单的仙法心决,你最想学什么?”
小仙子皓然一笑,说出三个字:“穿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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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墙术的确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的仙术,但穿墙入室这样的做派实在有损神仙高雅正直的形象,因此就算是知晓这门仙术的心决,成仙者也基本不会使用出来,以免贻笑大方。
但藤花非要学,朱璧也只得将心决口授与她,至于学不学得会就得看她自己的修炼与造化了,她毕竟还只是个法力极其低浅的小仙。
那藤花学会了心决,便找了座临湖的水榭自个儿摸索修炼了起来,于是朱璧便偷闲去忙自己的,过了几个时辰又转回去查看,水榭里却已没了藤花的踪影!
朱璧担心她在彼泽宫里迷了路,便开始四处找寻,无奈这彼泽宫高阁重殿,回廊深远,就像迷宫一般,一时半会儿很难寻遍。
就这样直至日渐西沉,夕阳斜照入回廊,凋落的青色藤花与纯白的莲瓣均被镀上一层金黄,汇星湖上波光粼粼,远望去犹如碎玉熔金,再加之空中传来阵阵婉转清越的鸟啼,更显得光暮莲影人静,花落鸟啼风定。
那鸟啼,朱璧突然觉得很是熟悉,遂抬头望去,原是一只金翅鸟在彼泽宫上空盘桓,那金翅鸟拖着长长的尾翎,周身笼着七彩祥瑞霞光,将翎毛也映照成了彩色。
它见朱璧终于注意到自己,便翩翩飞向那水上回廊,缓缓停落于天华莲花间,鸟爪刚一沾花瓣,便瞬间化作粉嫩的足尖——这神鸟原是一位美貌清灵的仙子,云发飘然,彩衣翩跹。
朱璧脸上露出熟络的笑颜,对那彩衣仙子做了个揖,道:“翼宿仙子,好久不见,难得移驾亲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翼宿仙子浅笑不语,只是微微侧头扫了回廊尽头的光暮殿一眼,满怀心事,眼波流转。
朱璧恍然,问:“您是想来见莲君?”
仙子轻摇螓首,对朱璧笑道:“谁不知道你家莲君好清静,没有要事岂敢叨扰?我今个儿不过是替凤君送信去胧月山,顺道来彼泽宫讨点酒喝罢了。”
不是找莲君就好,朱璧些微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为难,“可是取酒也得经由莲君点头,不巧莲君今日尚未把殿门打开,您知道莲君一旦闭关修炼,除非他自己解开结界,不然任谁也……”
翼宿仙子依旧含笑,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从云袖中取出一只娇小玲珑的浅紫色锦囊,道:“天色已晚,我还要急着赶路,既然莲君还在闭关,那就劳烦仙童给个方便,先给我一些酒,只要一点点,装满这只锦囊即可,以我与莲君的交情,想来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罢?”
她言之有理,再看那锦囊也不大,况且她是莲君的师父凤君门下七大星宿之一,说起来还算是莲君的师姐,朱璧实在惹不起,只得点头应允:“那就劳烦仙子移驾沧琼殿,在下这就为您斟酒去。”
不过,还真是头一遭见人拿锦囊当酒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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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琼殿”是莲君的储酒之处,这里摆满了酒坛,大大小小,千奇百怪,酒香四处弥漫。
但所有酒坛之中所储的都是同一种酒,那就是“醉清风”,不过是不同酒坛里的酒年份不同。
无论是在天界还是云泽仙境,成仙者均不必食人间烟火,就算偶尔吃喝也只为图个新鲜享乐。但成仙者不可随意伤害有灵之物,尤其不可吞食,否则就将堕落成为靠吞食他人灵气来增进自己修为的妖魔。因此除了金风玉露,什么仙果珍禽一律吃不得,很难得改善一次饮食,于是莲君用凋落的藤花酿制的仙酒更显得弥足珍贵。
莲君虽拥有丰富的藏酒,却向来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不仅自己滴酒不沾,也不准彼泽宫内其他人贪酒。他的酒只用于馈赠,因此就算他生性清冷孤绝,彼泽宫依然是那些贪酒的仙官神君们向往的福地。
这不,又有一位贪酒的仙子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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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锁进了沧琼殿,朱璧便接过翼宿仙子手中的锦囊去为她斟酒,翼宿仙子便趁此空当细细赏玩那些形状各异的酒坛。
她一路看过去,不知不觉就进了大殿深处,这里存放的酒坛也越发巨大,酒香也越发浓郁了起来,有的酒坛上竟还用了灵咒封印,看来应是莲仙心爱的千年珍品。
把最好的酒都封起来了,真是小气的莲仙!她顿时兴意阑珊,悻悻地打算转身折返。
突然间,她觉察到大殿更深处飘来一丝陌生的气息——这殿里除了她和朱璧之外,还有第三位仙人?
她循着这气息往更深处走去,终于在一个一人多高的酒坛后面寻到了源头——
原是个年少的小仙,云鬓散乱,水色衣衫,项上佩着一弯嵌有五色玉珠的雕花银环,正莹莹散发光彩。她坐在墨色地板上,斜倚着大酒坛睡得酣甜,怀中还抱着一只玉陶小酒坛。
这彼泽宫何时多了一个小醉仙?
翼宿仙子屏住呼吸俯下身去仔细看,这小醉仙那精致的眉弯、浓长的眼睫、还有翘翘的鼻尖,看起来还真有些像莲仙。再看那微张的小嘴和微酡的脸,令她不禁浮想联翩——平素清冷的莲仙酒醉熟睡之时是否也有这般不设防的可爱?
正在她兀自偷笑间,远处传来朱璧的抱怨:“翼宿仙子,您这锦囊看起来虽小,可怎么总也装不满?”
翼宿仙子这才直起身来,笑意更浓,“我忘了告诉你,这不是一般的锦囊,是我特制的紫锦乾坤袋,当然不容易装满。_38605.html”
“啊??”朱璧语塞,只得苦着脸跑过来,将那锦囊交还给翼宿仙子,“已经装了大半坛,您就为难在下了!”
仙子只得故作惋惜地收下,“也罢,也罢,大半坛也够我喝几日了……”说罢又将背后的小仙指给朱璧看,“对了,这小醉仙……”
话未说完,就听见小仙童又惊又怒的低喊——
“藤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