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凋,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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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清冷而又新鲜的空气瞬间将她的肺部盈满,令她呼吸艰难,仿佛刚从母亲的子 宫到达人间,痛苦而又满足。

    待她终于调整好呼吸,又寻回四肢五骸的知觉,挣扎着坐起身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耀眼的光华之中,几欲头晕目眩之时,一双修长的手伸向了她,在她的颈脖佩上一圈银环,随之光华流转,瞬间涌向那银环,天旋光散之后,银环上多了一粒豆大的宝珠,正散发莹莹五彩。

    她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于是循着那双手往上看去,白袖,宽襟,略显坚毅的锁骨……直至看见一张精致到绝美的脸庞,那眉间的莲印更为其添上几分清逸俊朗。

    这模样,仿佛鬼斧神工的艺术品一般,而且他给她一种熟悉感,似乎彼此息息相关,令她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去细细抚摩,张开嘴叹息般的赞道:“好美……”说完她又觉得奇怪——她明明什么脸都还没见过,为何一眼就觉得这张脸生得美?就好象曾经阅人无数似的。

    那双眼角稍嫌凌厉的美目中闪过一丝波澜,然后取来一方琉璃镜置于她的面前——镜中,浮现出来的是与方才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和明媚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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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之下,云泽之上,云泽仙境一派安详。

    当藤花微微泛紫之时,天华宫唯一的仙童朱璧就早早地起了身,一路小跑着穿过青玉铺就的水上回廊。

    彼泽宫倚水而建,大半殿宇都悬于汇星湖水面,朱色的高阁殿宇之间由蜿蜒的水上回廊相连。回廊虽呈碧色,但却被湖里盛开的天华莲给掩住了,因此由远处望去,整座彼泽宫宛如一只朱鸟,以白莲筑巢,安静地栖息于汇星湖的浅湾。

    看这回廊蜿蜒,两旁簇拥着晶莹剔透的天华莲,白玉雕成的一般,在晨风中摇曳呼应着天边的鱼肚白。朱璧不禁停下脚步,细细数起一株天华莲的花瓣。

    只见他身着镶银滚边青衫,系玉色腰带,腰带上系着一块配着金丝绦的莲花状朱红璧玉,正兀自散发耀目光彩。发髻高高绾起,余下两缕鬓发垂至胸前,掩映着朱唇粉面与微垂的双眼,眼里满是专注的神采。

    一瓣,两瓣,三瓣……九十六、九十七……只有九十七瓣?!

    朱璧心头一惊,再从头数了一次,还是九十七瓣,于是慌忙朝回廊尽头的光暮殿跑去。

    光暮殿门前守着人面马身的英招,原本还闭眼睡得香甜,却被这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于是抖开翅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半睁着睡眼不紧不慢地问朱璧:“小石头,大清早你瞎跑什么?也不怕惊扰了莲君……”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莲君就寝时会在周围设下结界以隔绝一切外界动响,英招知晓莲君根本不会被惊扰,说这话纯属是为了调侃。

    朱璧原本是彼泽宫内的一块稀世璧玉,因被时常莲君置于掌心抚摩赏玩,日日年年地沾染仙气,渐渐地就修成了低级小散仙,做了侍奉莲君的仙童。再稀世的璧玉,本质也不过是块顽石而已,而朱璧虽修成了仙童,确也难改一些石头脾气,因此莲君的坐骑英招自恃比他资历老,就给他随意取绰号。

    可小仙童讨厌这个绰号,要换在以往,肯定会跟英招没完没了,但此时他已无暇计较这些,只是跑过去扬起脸低声对英招嚷嚷道:“少了三瓣,少了三瓣!我昨个才清点过,不多不少正好一百瓣,今早怎么就凋了呢?莫非……莲君近日仙体抱恙?!”

    英招见他原本粉雕玉琢的脸因焦急而变得通红,非但不跟他一起大惊小怪,反而失笑道:“最近仙境太平,云泽边境没有妖魔侵袭,彼泽宫周围也无多事者骚扰,莲君难得这般安享清净,怎么可能抱恙?我看是你一时眼花数错了吧?反正你的石头脑袋一向不怎么灵光。”说着,还扇动一侧翅膀去拍拍朱璧的脑袋,弄乱了他原本整齐熨帖的绾发。

    “你……!”怒气将朱璧的脸染得更红了,挥手打开英招的翅膀,狠咬银牙争辩道:“我可是反复数过了的!”

    这时,殿门内突然传来一个醇郁而又淡漠的声音:

    “何事如此喧哗?”

    两扇殿门悄无声息地缓缓打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莲香扑鼻,一个颀长屹立的身影逐渐在晨光中显现——

    一袭白衣曳地,袖口上绣着金线,衣裾上勾绘有浅浅的莲,是雨过天青的色彩。尚未梳理的墨发随意倾泻披散,却并不显得慵懒。黑发衬着一张皎洁的脸,脸上有长眉轻扬入鬓,眉间印有莲瓣,像是蕴着湖水的双眼毫无波澜,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

    此时是白昼,只能看见那周身笼着一层浅紫色的清辉,在夜色下就会如同银月光华在流转。

    “莲君……”

    这样的风姿,朱璧已经看了三百年,却还是看不厌。

    英招见朱璧呆呆地只顾着看,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便径自朝莲君微微俯头说道:“回禀莲君,朱璧说今早发现湖中的天华莲少了三瓣,担心莲君仙体有恙,故前来探看……”

    莲君闻言神色稍缓,也不多言,只是微微回转身去朝幽深的殿内唤道:“出来罢。”

    于是,另一个纤小的身影随之出现,静默地立于莲君身畔。待朱璧与英招将来者看清,都不禁瞪大了眼——如若在眉间印上莲瓣,这模样简直就是莲君的少女版!

    不过再仔细看,她与莲君也只是六七分相似,毕竟她的脸与眼稍圆,眉稍弯,朱唇比莲君稍微丰满,眼中的湖水是澄净而非深邃,尚存有未经岁月洗练的懵懂与波澜。外形看上去似乎只有凡人的十二三岁,比朱璧更为年少。

    不待他们发问,莲君就淡淡地交代:“我早就觉察到宫里的藤花极有灵性,昨夜便渡给它些许修为助它修成小仙,中 文首发因此凋了几瓣,你们不必担心。”

    朱璧与英招闻言不禁面面相窥,又看看那新生的藤花小仙,再抬头望向光暮殿顶上的高阁雕栏——

    此时缠绕在雕栏上的藤花已彻底告别子夜的真赤,颜色化作了轻紫,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如昨昔,每一片凋零的花瓣都附有灵气,被风轻拂便发出细碎的轻吟,好似紫蝶翩飞在晨光里,轻盈而又透明,恍若在追寻前世的记忆……

    这般肆意散失灵气的藤花,当真能够得道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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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英招,上古神兽,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