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车停在市图书馆前,点燃一只烟,欣赏着这些匆匆行人的面容,有人兴奋,有人疲倦,有人欢乐,有人忧愁,有人昂然,有人木然……他们匆匆走过我的面前,没人留意倒我的存在,这让我坦然。
一个米黄色风衣的长发女孩子急匆匆走过我身边,轻轻碰到了我的肩膀,我急忙侧身躲了一下,她手中的档案袋被碰落,资料散落了一地。她并未抬头,一边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慌乱地捡起散落的资料。
我也连声道歉,帮她捡起一些资料。一个学生证被我捡起,上面一张略显青涩的少女照片十分清秀,下面的名字是黄乐乐。她道着谢接过我递过去的学生证,向我害羞地笑了一下,匆匆走进图书馆。
我进入图书馆的阅览室,拿起一摞上个月的城市快报,饶有兴趣地缓缓翻阅起来。嗯,终于找到了,12月27日头版,《平安夜不平安,灭门屠杀寒人心》,随后几天连续报道中还有《开发商之死》、《残忍凶手大追捕》、《我市房地产开发商面临整顿》、《老城改造需关注民生》,我微笑着欣赏着那一副副血腥的图片,看着这些傻×记者对凶手身份的种种猜测,评论家对于开发商的批判以及对于弱势群体的利益保护分析。最终看到一则报道,其中指明商福民之死很可能与他城建教堂后旧城改造项目有关,由于没有做好群众工作,强行拆迁,造成极大民愤,可能正是这种积怨爆发,才造成了灭门的惨剧。据悉,当前拆迁户补偿款已全部到位……
突然,我感到有人站在我身后,猛然回头,发现是刚才在图书馆门口遇到的黄乐乐,她又羞涩地笑笑,轻声道:“那件事情可真够轰动的,你好像刚知道似的,平时不看报纸不听广播吗?”
我礼貌地笑笑道:“我刚出差回来,所以刚看到这件血腥的事件。你说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非得要把人家全家杀掉呢?人与人之间的仇恨真的能够大到这种地步吗?”
黄乐乐勉强一笑,道:“仇恨是看不到的,但爆发起来恐怕谁也控制不了。我得出去了,有人在外面等我,抱歉。”
原来她不是故意站在我身后看我,而是路过我这里,顺便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刚才的话语很轻,可她最后那句话异常坚决,如同从她骨子里蹦出来的,难道她对仇恨有很深的理解?
我还了报纸,夜已深,是该上街溜达一圈的时候了。
刚走出阅览室的门,就听到楼下似乎有人在争吵,我探头一看,楼梯拐角处,黄乐乐正在和一个戴着大眼镜学生气十足的男子说着什么。他们争吵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激烈,我出于礼貌起见,没有直接下楼,以免黄乐乐会尴尬。
“我有什么不好?”眼镜男使劲推了推深度眼镜,道:“我是没有钱,我是没有权,可是我是真心爱你的呀!”
“我没有嫌你没钱没权……”黄乐乐低着头小声中 文首发道。
“那你嫌我什么?我是农村来的?可你不也是农村出身吗?咱们两个从小就认识,一起考出了山沟沟,难道现在你想找个大城市的?你开始看不起农村人了?”眼镜男越说越气愤。
“不是,不是……你不要乱猜了,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黄乐乐摆着双手解释,有些不知所措。
“乐乐……”眼镜男眼泪挤了出来,哽咽地说道:“你我相知多年,咱们一起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何你突然要断绝咱们的关系呢?我觉得你好陌生,难道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和我好好沟通一下吗?我知道我缺点很多,我改,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会改的……”
黄乐乐也潸然泪下,却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眼镜男将黄乐乐疯狂地抱在怀中,坚定地说道:“我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在一起,乐乐!你也要对我们的爱情充满信心,我们以后通过共同努力,一定会幸福的!”
黄乐乐双手抓着自己的风衣边缘,全身僵直,任凭泪水急速滑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痛苦地摇头。
两人在楼梯拐角就这样静静地站立了好久,空间仿佛凝固,时间仿佛停滞,我不由有一点羡慕这对年轻人。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无论是艰难也好,争吵也好,挣扎也好,只要两个人能够共同交流,一起度过,未来总是美好的。可我……已经没有未来……
此时黄乐乐突然推开眼镜男,冷冷说道:“你一定会幸福的,而我……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
眼镜男惊愕地推后两步,尖声道:“你怎么会没有未来呢?你年轻漂亮,马上就要毕业,完全可以找一个体面的工作,你到底在说什么?”
黄乐乐继续毫无感情地说:“你不必知道,你走吧。我不是个你应该爱的人,我也根本不会爱你,你的一切与我无关,我的一切你也不必过问了。”
眼镜男摇着头大喊:“你不是这样子的,刚才不是你的真心话,绝不是!你在乎我的,你珍惜咱们的感情,你是一个善良热情的姑娘,你不是这么冷漠的!”
黄乐乐冷笑道:“那是以前的黄乐乐,你这个傻呆呆的书呆子怎么配得上现在的乐乐,既然你这么偏执,就告诉你实话吧……你又脏又难看,除了高度近视以外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追求我?就凭你记忆里那些陈旧的美好记忆?就凭你脑袋里那些腐朽的知识?就凭你嘴上所说的一片真心?你太天真了,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你还是趁早在我眼前消失,滚得越远越好!”
眼镜男似乎受到了偌大的侮辱,脸色苍白,全身颤抖着伸出右手,指着黄乐乐却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狂吼一声,狂奔下楼而去。
黄乐乐脸上神气的表情渐渐转为苦笑,缓缓扶住楼梯栏杆,似乎已虚脱,望着眼镜男走开的方向默默哭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