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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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姆走过去,在别里科夫上尉所指的方向上有成堆装满猪肉、牛肉、鱼和水果罐头的大纸箱。别里科夫上上尉在胸前画了十字在祷告,那神情分明在感谢上帝对他的恩赐。

    “上尉,两个警卫呢?”

    “被我关在里面贮藏室了。汤姆,我们要过好日子了。拿什么?汤姆,我眼花了。”上尉说。

    “各拿一些吧!”

    “说的对!各来一箱。”

    “不行!上尉,如果你想让车塞满食品,那么我们只能爬在车顶出去了。拿够我们一个星期的食物就行了。等到了布鲁塞尔,一切都不用发愁,比利时不是东柏林。那里满大街都是餐馆,会让我们吃喝个够。”

    “汤姆,也许我们能顺利离开,也许不能,谁能保证我们一个星期后一定离开东德呢?如果东柏林发生暴乱我们也许会困在这座城市里呢!”

    “上尉,柏林墙已经被推倒,所以困住我们是不可能的。假如南斯拉夫来的接头人能按时到达,那么我们可能不需要一个星期就离开东德了。万一一个星期后他没有来,那么我就回香港去,把这个行动中止掉。对你我来说,东西方的冷战已经结束了。信仰这个东西在我看来仅仅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有用,而我们一旦成一具死尸,一切都完蛋了,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消失干净。所以,只要能把事情简单一些就一定让它简单,如果一个星期后那人没有出现,那我们各自回家。我在香港有一大堆事情要干呢。”

    “汤姆,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要声明,如果一个星期后我们不能离开东柏林,那我可要吃你的肉。”上尉说完抱起一箱子牛肉罐头,放到车后备箱里,汤姆随即抱起一箱鱼罐头放进小车后座。之后,他们又拿了很多猪肉和水果罐头塞在后备箱空隙里,最后上尉拎了十几瓶酒上车,他把酒全塞在坐位下面。

    “没地方了!汤姆,我们只能拿这么多了。”上尉耸耸肩说,“但我还是想多拿点。”

    “行了!上尉,就这我感觉都很难出大门了。我怀疑我们是否能通过门口的岗哨,如果那岗哨眼睛尖点,我们保准被发现。走吧,上尉,别留恋了,如果你真是这么贪恋食物的话,你来香港,我让你什么都不干,让你吃一个月。”

    “好吧!汤姆,我们走吧!”上尉给汤姆招招手,两个人上车,车开出仓库,娜塔莎钻进车里,车离开仓库向大门开去。

    在车里,汤姆、娜塔莎把军装脱掉,仍在车后,把堆积的食品遮盖住。此时,军营里一片寂静,黑暗的道路上只有昏暗的路灯照射出一点光亮,把路灯下的一小片路面照亮,两边树叶已经凋零干净的高大树木在汽车大灯的照射下显出一刹那的亮白和斑驳。车拐个弯后,上了一条直道。

    “有三个巡逻兵!” 别里科夫上尉轻声叫道。

    汤姆坐在后排,他在上尉提醒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手里拿着从仓库警卫手里抢的冲锋枪,汤姆把枪往怀里收了收,裹进大衣里。

    车靠近三个巡逻兵,其中一名士兵向车招手示意停车。

    “停吗?”上尉问汤姆。

    “停吧!不停怎么办?”汤姆说。

    上尉把车停住,巡逻兵走过来,上尉把玻璃摇下来,探出脑袋用德语大声问:“什么事?”

    “你们是什么人?”巡逻兵问,“这么晚到哪里去?”

    “我们是内务部的,怎么?违反条令吗?”

    “军营规定十点以后不许非军营人员穿行,你们不知道吗?”士兵厉声问。

    “我们情况特殊,是为紧急事务前来,我们有内务部开的通行证。”上尉说着把通行证拿出来递到士兵的眼前。“我们来传达内务部的命令,从今天开始军营全面戒备,明天将有你们的事情干了。”上尉说。

    “全面戒备?为什么?”

    “怎么?你怎么回事?柏林墙倒了,你不知道吗?东柏林可能面临市民暴动。”

    “真的吗?”巡逻兵吃惊地问,“暴动?要我们上街镇压吗?”

    “那谁知道?看官老爷们的意思了。希望不要流血!希望你手上不要沾上无辜人的鲜血。”

    “最好不要流血,不要镇压。杀德国人,杀自己的同胞,做为德国军人我是下不了手的。先生,请你转告内务部的老爷们,就说如果他们要镇压平民的话,那我会拒绝执行命令,至少我管辖的士兵会拒绝执行命令。”

    “你叫什么?”上尉变了口气问。

    “汉斯·布劳恩上士。你如果想告我黑状就去告吧――,我宁愿上军事法庭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我不会否认我说过的话。”

    “布劳恩上士,在目前的形势下,像你这种有良心的军人不只你一个。放心吧!没人会告你黑状,但你还是要记住,只要你做一天军人,你就要懂得自己肩上肩负得职责。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还没有完蛋,我们的政府还在有效地运行。假如明天真需要你上街,我认为你还是要认真履行职责,但你的枪口最好朝上,尽管子弹制造出来是用来杀人的,但很多时候,它也是恐吓人的工具。好好利用手里的武器,政府和国家依然需要你这样有良心的军人来保卫。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先生,你的话让给我了启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士兵说着给别里科夫上尉敬了个礼。

    别里科夫上尉点点头,向士兵摆摆手,然后把窗户玻璃摇上,驱车继续向前开去。拐了个弯娜塔莎轻声笑了起来,她笑弯了腰,汤姆因听不懂上尉刚才说什么因而他疑惑地看着娜塔莎。

    “刚才对话很可笑吗?”汤姆问坐在前面的娜塔莎。

    “对!汤姆,上尉愚弄了那三个士兵。”

    “哦!那很好,回去给我讲讲。但现在你最好收住高兴劲,我们就要到大门口了。”汤姆把枪抓紧,盯着前方,尽管他相信上尉和娜塔莎能应付得了,但他依然做好了准备。

    来时大门是敞开的,但此时已经关闭了,只留小门开着。车停在门口,别里科夫上尉高声叫喊开门,从门楼里走出一个警卫,此时已经不是进来时的岗哨,看来已经换了一班岗。

    “把大门打开,我们要出去。”上尉对警卫说。

    “出示你的证件!”警卫说着走上前来。

    上尉把证件递过去,警卫看了证件,交还给上尉。他向里看了看,发现在上尉身边坐着的娜塔莎及身后的汤姆。

    “你们是内务部哪个部门?” 警卫问。

    “内务部六处。”

    “你们这么晚来军营干嘛?”

    “去见你们长官,传达内务部命令。”

    “哦――,你等等。”警卫说完转身进了楼门,他去打电话证实去了。

    “坏事了!” 别里科夫上尉说,“这小子来真的了。”

    “向后倒车,上尉,开足马力把门撞开。”汤姆镇静地说。

    “不行,那门上锁了,而且很结实,我们的车会完蛋的。”上尉说。

    “听我的,只有这样了,再不走我们就没机会了。上尉,快!”

    “好吧!但我认为这很愚蠢!” 别里科夫上尉说着把车往后倒,车倒退了二三十米,然后开足马力朝门撞去。正在这时,汤姆把身体从车窗伸出,对着铁门的铁锁开了枪,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寂静的黑夜打破,门楼里正在打电话的哨兵吓得把电话摔在地上,他痴呆呆地站着,连枪都忘记端了。

    子弹打在铁门上火花四溅,就在车快撞上铁门时,铁锁被成串的子弹打裂了,车撞击在铁门上,“轰”地一声把铁门撞开,车随即打了个侧身,几乎翻倒在地,前玻璃窗在撞击中被震碎,车在大门外打个转停住。上尉踩动油门猛打方向盘,车转了个身,重新启动向远处逃逸。在身后,当车飞驰出去六七十米警卫的枪声才响起,子弹呼啸着向汽车扑来,后座玻璃顷刻被打碎,玻璃四处飞溅,车身也被打穿了几个洞。突然汤姆感觉后背一震,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来,他栽倒在座椅上,失去知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娜塔莎惊恐万状,她抱住汤姆,呼喊他的名字。眼泪立刻顺脸颊流了下来。

    “怎么了?娜塔莎,汤姆船长怎么?” 别里科夫上尉一边开车一边问浑身发抖,哭喊不止的娜塔莎。

    “去医院!快,去医院。”娜塔莎喊叫道,“汤姆船长中弹了!”

    “天――,怎么会这样。让我想想――” 别里科夫上尉说,“别着急,让我想想――” 别里科夫上尉一边开车一边想目前的处境。“不能去医院,去了我们就完了。得找私人医生――”上尉说。

    “不行――,上尉,一定要去医院,汤姆快不行了。”

    “不能去医院!去医院是自投罗网。什么医院都会向警察局告发我们,我们两个包括汤姆都会上军事法庭的!到最后我们救不了汤姆连我们都会完蛋。”

    “可上尉,汤姆快不行了,不去医院他现在就会死!”

    “让我想想――,唉!没办法,好吧!去医院吧!” 别里科夫上尉无可奈何地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枪毙――”

    “上尉,你听我说,”娜塔莎此时突然变得异常镇定,“你向前开,一直向前,去柏林墙,一直西,到西柏林去,也许我们三个都能得救。”

    “去西柏林,你疯了?我们是克格勃,我们会在那里被逮捕的,西德情报部有你的资料,很多西德情报人员认识你。”

    “没办法,我要救汤姆,我要救他,至少我们被西德情报部逮捕不会被枪毙,反正都这样了,去西柏林坐监狱比在东柏林等死强!”

    “好吧!看来只有这样了,你坐稳了,我们去闯柏林墙。真是我们的幸运,今天柏林墙刚被推倒,否则我们这样去闯关口一定会被东德边防军像杀死三只老鼠一样射杀的。”

    二十分钟后,一辆玻璃破碎,弹痕累累的小车冲过关口,冲进西柏林,小车无视西德边境警察直冲上西柏林街道,在柏林墙周围众多围观欢呼的人们惊诧的注视下,小车一路带着疾驰扬起的尘土冲进西柏林一家医院。

    一男一女两个人从车上跳下,抱着伤者冲进医院。

    “快!让开――,让开――,有伤员,” 别里科夫上尉喊,“东柏林警察开枪打伤了市民。不要到东柏林去――,那里危险!”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被别里科夫上尉的喊叫迷惑,他们真以为是柏林墙推倒后东柏林骚乱后的第一个伤者。汤姆立刻被推进急诊室,数分钟后,抢救开始了。

    别里科夫上尉和娜塔莎看到汤姆已经在抢救中,他们没有在医院大厅里多停留,立刻走出医院,上了汽车,他们把车开西柏林郊外一处偏僻的树林里,扔掉汽车离开。两人返回关口,回到东柏林。他们步行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住宅。两人上楼,娜塔莎到门口敲门,门开了,一个青年男子开门。

    “娜塔莎,怎么是你?”男子问。

    “谢赫,我今晚要和朋友在你这里住一夜。可以吗?”娜塔莎问。

    “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我和朋友在你这里待到天亮,然后就离开。”

    “好的!进来吧。” 谢尔盖把身体让开,让两人进门。

    “你这里有吃的吗?”娜塔莎问。

    “只剩一点面包和咖啡,你们两个应该不够吃的。”

    “没关系,有一点是一点。”

    “好!你等着,我去拿给你们。”说完谢赫进了厨房。

    “娜塔莎,你饿了吗?我这里有。” 谢赫走开后别里科夫上尉低声说着把大衣敞开,在大衣内衬和西装口袋里面塞满了罐头,还有一瓶威士忌。他说着把罐头和酒放在桌子上。

    “天――,你怎么还有心情拿这些东西?”娜塔莎轻声喊叫道。

    “我们不就是为这个去的吗?娜塔莎,有食物总比空肚子强。无论今晚怎么样,毕竟我们还是有收获的。”

    “是啊!的确有收获,太有收获了。如果汤姆船长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放心吧,汤姆船长不会死的,他有十条命。明天我化装去医院看他,你呢就赶快与莫斯科联系,或者你即刻返回莫斯科,你不能在这里待了。警察局很快就会追查到你。”

    “不,我不离开,在汤姆船长没恢复以前,我不离开柏林。”

    “你怎么办?难道等警察来抓你吗?”

    “我有地方躲藏,我在东柏林有的是朋友。”

    “那好吧!我不勉强你。”

    这时,谢赫进了客厅,他发现桌子上的罐头和酒兴奋异常。

    “是你们带来的?”谢赫诧异地问,“哦――,娜塔莎,原来你在骗我――。太好了!我好久没吃沙丁鱼罐头了。这威士忌也不错,来,今晚我们一起庆祝这伟大的节日,德国历史上伟大的一天,在柏林的市民被一堵可恶的石墙分隔开了快三十年后,我们终于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谢赫把酒盖打开,倒了三杯酒,他把酒杯端起,说:“为德意志,为自由,为思想不再被禁锢,为人性得到张扬而不再是压抑,为权力归于人民而不是专属某些精英寡头,为我们的梦想插上了翅膀而不再是绝望,为人类持久和平而不再有战争,我们来干杯!”

    娜塔莎被谢赫如诗歌般的祝酒词打动,她举起酒杯,接口说:“为真挚的友谊、忠贞的爱情和幸福的家庭,为男人、女人,孩子、老人,父母、兄弟姊妹,为广阔的大地、绿色的草原和巍峨的群山,为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辰,为信仰、真理和正义,我们来干杯!”

    而别里科夫上尉见两人为一杯酒发表激昂的感慨,他于是做了个揶揄的表情,他把酒杯拿起来,说:“为我们大家都满足于有面包、酒和肉而不再有其他渴求,为我们不再遭受饥饿、寒冷和困苦而不让我们的意志变得坚强,为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亲人的呵护、邻里的尊敬和爱人的娇宠而永远不会成熟,为谎言不被戳穿,为罪恶不被昭彰,为欺骗不被识破,为人们内心的卑鄙不会被揭露而洋洋得意,自以为是,我们来干杯!”

    别里科夫上尉说完,三个人一饮而尽,之后,三人把食物吃干喝尽,然后上床睡觉。娜塔莎睡小房间,主人谢赫睡自己的卧室,别里科夫上尉睡客厅沙发。很快,房间里就安静下来。

    过了一个小时,到夜里二点钟的时候,娜塔莎的房门开了。她轻手轻脚走出来,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离开了。她来到街上,用围巾把自己的脸遮挡住,然后向柏林墙方向走去。此时,柏林墙边依然有欢乐的人群。娜塔莎穿过关口进入西柏林,向医院方向走去。

    在医院门口,她驻足片刻,观察是否有人警察或者便衣特工。在确定没有令她担心的人后,她进入医院。在医院里,她拦住一位护士。

    “对不起!请问几个小时前送来的一位枪伤伤者怎样了?他还活着吗?”

    “你是什么人?是他家属吗?”护士问。

    “不,我是他朋友。”

    “他还在抢救,还生死未卜!”

    “他会死吗?他枪伤很严重吗?”

    “是,他几乎要死了,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肺,距离心脏一个厘米的位置穿过。他流了很多血,再迟点送医院来他就完了!”

    “哦!明白了,我可以在这里陪他吗?我在走廊陪他――”

    “你请便吧!”护士说完离开了娜塔莎走了。

    娜塔莎坐在走廊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她感觉疲惫极了,内心的焦虑、不安此时化为伤心和难过,她开始懊悔去做那件荒唐的事情了。

    别里科夫上尉早晨起来发现娜塔莎和谢赫都不见了,谢赫出门_38605.html干什么他没心思关心,娜塔莎则让他思度了一番,他最后认为娜塔莎出门去找隐蔽所去了。到早晨十点钟的时候。娜塔莎回来,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两眼呆滞,充满疲惫和神伤。

    “怎么了?” 别里科夫上尉问,“你出去干嘛了?”

    “我去看汤姆,我陪了他一夜。”

    “他怎么样了?”

    “他脱离危险了!”

    “怎么样?娜塔莎,我说汤姆船长十条命。你看我昨晚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丢掉小命。”

    “是!你是冷酷无情的人,你当然不会在乎汤姆船长的安危。可我和你不一样,他现在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娜塔莎,你怎么了?难道你爱上汤姆船长了?”

    “是的,我是爱上他了。”

    “哦――,娜塔莎,这可是不行的。汤姆船长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和他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为什么?”

    “汤姆船长在克格勃的档案里被描述成一个来历诡秘的人,克格勃对他做过调查,认为他有一个秘密,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忙碌。总部的情报分析专家推测他是在为复仇做准备,很可能与他的经历有关。汤姆这个人的个性决定他将是社会的反叛分子,他终究有一天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他的未来很难预料,情报专家预测他不会活多久,不会超过五年。对这样一个在危险边缘行走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将很难有好结果。如果你现在爱他,那么就应该把爱埋藏在心底。对你我很了解,尽管你现在不想结婚,特立独行,对现实生活不屑一顾,但我认为和所有俄罗斯女人一样渴望拥有家庭,希望持久的婚姻和平静的生活,这些汤姆船长是不可能给你的。明白吗?”

    “我知道汤姆船长有秘密,我对他是什么人非常了解。你说的对,我骨子里是像传统的俄罗斯女人一样渴望你说的那些东西――婚姻、家庭,但我更渴望与有勇气和魄力的男人在一起,我愿意陪他走遍天涯海角。”

    “你想怎样我无权干涉,可你能让汤姆也爱上你吗?汤姆心中只有仇恨,他没有爱,我观察过汤姆,他看你的眼神里从来没发出光彩来。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没有让他动一丝念头,说明他对你根本就无动于衷。我猜想汤姆就不会爱女人!”

    “我不信!既然上帝把这个男人带到我身边,那我就一定要让他为动情。”

    “好吧!你努力吧!我祝福你,娜塔莎,如果你能让汤姆爱上你,我想他应该会很幸福。你是个能让男人幸福的女子。”

    “谢谢你!上尉。”娜塔莎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她站起来,走到别里科夫上尉身边,轻轻亲吻了他的脸颊,然后进房间睡觉去了。

    整整过了三天汤姆才苏醒过来。医院来过西柏林警察,但最终也没了解清楚汤姆到底是什么身份,西柏林警察此时为柏林墙倒塌忙的不可开交,汤姆这种小事自然被他们扔在脑后了。娜塔莎每天都到医院看他。在医院,娜塔莎自称是汤姆的妻子,而汤姆则是从香港来东德谈业务的商人。于是,没人再关心他们,真把他们当夫妻看待了。整个西德的情报机关现在都全速运转,完全投入到东德正日益复杂的事务中去了。娜塔莎经过化装后很好地伪装了自己,没人认出她来。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汤姆在医院和娜塔莎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今天星期几?”汤姆躺在床上突然问娜塔莎。

    “星期三――”

    “那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目前看来我是去不了机场了,明天你和别里科夫上尉去见南斯拉夫人。”汤姆说。

    “好的!我们该如何与他接头呢?”

    “这个人穿一身黑色西装,打一条蓝色带红色条纹的领带。在他的左手上提一个棕色皮箱,他是个年轻人。你在机场接他的时候去问他是否是乘3781号航班从布拉格来,他如果回答说不是,他是乘2123号航班从贝尔格莱德来,你就对他说抱歉,然后转身离开,出机场大厅。他如果是我们要接的人自然会随你走,你只管上的士,他会跟随你。你带他去你的住处,然后告诉他我现在的状况。我想你尽快为我安排一个秘密地点养伤,在医院我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汤姆,可你才一个星期,医生说你起码要住一个月。”

    “别听医生的话,相信医生就是相信死神。我三天内必须出院,否则一切都要耽搁了。”

    “好吧!听你的。你现在是我的主人,我只有执行命令的份。”娜塔莎说完俯下身子亲了亲汤姆的脸蛋和额头。

    “娜塔莎,上尉和我本来计划下个星期去布鲁塞尔。看来计划要改变的,如果事情谈妥你就和上尉去布鲁塞尔,然后去巴黎。”

    娜塔莎把汤姆的手抓住,一边亲吻它一边问:“为什么这次的事件这样特殊?中情局利用你来要求我们帮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细节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这件事关系到美国高层利益。中情局之所以胁迫我来做这件事,就是想利用我与克格勃的关系,美国高层认为这件事一旦发生将会动荡华府。表面上看,中情局是依靠我与你们的关系来消除隐患,实际上中情局清楚地知道现在苏联高层的权力斗争非常激烈,叶利钦、雅科夫列夫、谢瓦尔德纳泽,利加乔夫和雷日科夫这些人都在逐步走向戈尔巴乔夫的反面,在这种局面下,戈尔巴乔夫非常想赢得美国人的支持。中情局就是利用戈尔巴乔夫的这种心理通过我来要求你们为华府解决难题。”

    “明白了!”娜塔莎说,“我今天就去电总部为你解决住处的问题。”

    “不行!娜塔莎,你不能依靠莫斯科总部。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行动与以往不同的原因吗?”

    “为什么?”

    “因为戈尔巴乔夫与布什总统一样不想让对手抓住把柄。我们这次行动对两国情报部门实际上是隐瞒的,如果成功,一切OK;如果失败,所有的罪责都将落到我头上,与两国情报部门无关。”

    “为什么?你冒这么大风险会得到什么好处?钱吗?”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对我过去走私行为的不追究。”

    “你已经离开美国了,你完全可以理会他们。”

    “不!你不知道,娜塔莎,我那班兄弟,那些与我一切共患难的水手,他们还在美国,我得替他们着想。”

    “哦,汤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内心善良得如同六岁的婴儿,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忠于友情的人。”

    “友情仅仅是一个方面,最关键是承诺,我曾为他们承诺过。我要遵守诺言。”

    “汤姆,你除了友情外在其他方面也这样吗?你是如何对待生活的呢?”

    “生活?你指什么?我的生活很简单,我不在乎吃什么,穿什么,你看我从来不穿名牌。”

    “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的个人生活,私生活,你的感情生活。”

    “我的私生活――,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这个人天生得不到人生的幸福。我也不奢望自己得到这种幸福,假如有一天我能有一艘小帆船,住在一个热带海岛,然后终了一生我就满足了。”

    “你不想有人陪伴你吗?比如说一个女人,爱你的女人。”

    “没有女人会爱我――”

    “没有?上帝――,你在说胡话吗?”

    “我说的是真话,我注定得不到女人的爱。”

    “汤姆,我认为你在别的方面非常聪明,但在爱情上你却是个傻瓜。”

    “我不这样认为,娜塔莎,你不了解我。我在爱情上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我不能让一个女人爱我的这个人而不是那些外在的东西。女人不会对我的个性、外貌和思想有一丝一毫的爱,她们爱的仅仅是我的前程、地位、荣耀和金钱。而我决不要这种爱情,我即便没有英俊的外表、容光焕发的皮肤和优雅的绅士风度,你知道,女孩子都着迷男人这些东西,但我就是偏执地希望女孩子是喜欢我这些,我希望她们喜欢我的丑陋、粗俗和狂野,希望她们喜欢我的粗心、鲁莽和不修边幅,希望她们喜欢我身上的蛮力,从头到脚的烟草味,希望她们喜欢的是我这个无法与她们谈论诗歌、文学、绘画和音乐的看起来年龄像是四十岁的土气的男人。你看,当我把这些要求提出来后,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我?我这个样子除了能吸引出身低俗、相貌丑陋、内心鄙薄的女子之外,那些高尚的,文雅的,充满天真质朴的美德,并具有善良贤淑品格的温柔的女子是不会对我有兴趣的。当那些长相迷人,身姿优美的女子出现在我视野中,并试图引起我注意的时候,我知道她们对我这个人没兴趣,她们感兴趣的是我的身后的东西。所以,爱情,对我来说没有未来。你别以为我不懂爱情,其实我对爱情这个东西了解的可透彻得很呢!”

    娜塔莎听汤姆说完,她沉默了。她低头想了很久,然后抬头说:“假如一个女孩子向你表示爱情,那你如何分辨她是在喜欢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金钱、地位和名望呢?”

    “那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分辨。”

    “什么办法?”

    “在我向她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当我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是一个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的男子。假如她爱上我,并对我付出感情,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她的确是在乎我这个人而不是我那些身外之物。”

    “明白了,原来如此!”娜塔莎喃喃地说,“汤姆,你在告示前进的方向后,却断绝了所有通往罗马的道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