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奥拉号”,维奥莱塔听到一些传言,说是这条船被阿拉斯加州海岸警卫队扣押了;也有人说是被汤姆船长私自卖了,把钱分给众水手后大家四散奔逃了;更有甚者说“奥拉号”沉了,众水手死了个干净。
维奥莱塔知道“奥拉号”并没有出事,而是停泊在阿拉斯加诺顿湾的一处僻静港湾里,至少在两个月以前是停泊在那里,这是父亲告诉她的。于是维奥莱塔推断“奥拉号”上的水手和汤姆船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事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做了罪恶勾当,这个罪恶勾当最有可能就像当初骗维奥莱塔一样是骗女人钱财。
所以,尽管维奥莱塔浑身上下充满沮丧和失败的情绪回到阿达克岛,但依然在知道汤姆没有在家时有了一丝丝安慰,因为她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烦心回到家后又要经历与那个讨厌男人在一起的难熬滋味。
可仅仅过了两天,维奥莱塔回到家中仅仅舔了两天身上的伤口,可一切就都完蛋了,恶梦又要开始了。她还本来以为能在家中安安静静地度过一个寒冬,让自己能恢复元气呢。
维奥莱塔下意识地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把自己半裸的身体全部遮盖严实,就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以及镶嵌着黑亮亮硕大眼睛的脸蛋。她直直地看着门,等待门外的人推门进来。她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快步走到门口,她猜想那门会立刻被粗暴地推开。所以,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就等着看进来的浪荡公子现在成了什么嘴脸,但事情却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发生。那脚步声停在门口,随即响起汤姆的问话声。
“戈莱丝,维奥娜回来了?”汤姆用轻柔的口气问。
“是啊!汤姆船长,她回来两天了。”戈莱丝答道。
“她怎么样?还好吗?”汤姆问话的口气比先前低了很多,维奥莱塔必须竖直耳朵才能听清楚。
“好像不太好!她生病了,回来就一直闷在房间里,她每天几乎就是躺在床上,精神状况很不好。”戈莱丝小声对汤姆说。
“哦――,她得了什么病?严重吗?去医院看了大夫吗?”
“没有,太太说请大夫来,可维奥娜说她没病,仅仅是累的。她说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是这样。”汤姆沉默了片刻,“她是不是在纽约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我不知道!维奥娜回来后什么也没给家里说,你知道维奥娜的脾气,她任何事情都只给她的好友琳达说。”
“那她有没有不吃饭或者一个人偷偷哭什么的,她睡觉好吗?”汤姆问。
“好像没有,她食欲很好,睡觉也香,但就是怕见人。她很怪,好像没以前那么张扬了。”
“你是说她脾气比以前好了?”
“对啊!汤姆船长,她以前的样子你是知道的,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总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可这次她不一样了,她怎么说呢,好像没以前那么骄傲了。我猜她八成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会遇到什么事呢?”
“不好说!但让我猜的话她很可能在纽约那个大地方受到什么挫折了。”
“哦――,这倒有可能。”汤姆点点头,他停顿了一下,用比刚才更轻柔的语气轻声问戈莱丝:“我现在进屋合适吗?戈莱丝,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让她不舒服?”
“这――,我说不上,汤姆船长,维奥娜是你妻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维奥莱塔听到这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门外的那个男人完全不是过去那个对她冷眼相向,嘴上只有讥嘲讽刺的男人了。那个男子突然有_38605.html了另一种风格,一种充满温情蜜意、关怀和体贴。
“他究竟是想干什么?”维奥莱塔在心里问自己,“这个可恶的人他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维奥莱塔非常好奇,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说话声停止了,她听到汤姆船长逐渐离开的脚步声。那脚步很坚定,但却很轻柔。
维奥莱塔把毯子掀开,从床上跳下来,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裙子,利落地穿好。她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用手梳理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然后穿上拖鞋出了门。
走廊里没有人,汤姆与戈莱丝都不在。维奥莱塔从楼梯走到一楼大厅,在这里她遇到了老佩里。
“佩里,家里来人了吗?”维奥莱塔故意问。
“你不知道吗?维奥娜――”老佩里惊奇地问。
“我不知道什么?”
“汤姆船长回来了。”
“哦――,他回来了。”维奥莱塔淡淡地应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就十分钟前。”
“哦,那怎么没他的人影?”
“他刚才上楼去了卧室,你没见到他吗?”
“没有,我一直在房间里。根本没见什么人。”
“那也许他去厨房了,他可能饿了,每次汤姆船长回来都回立刻到厨房去,他总是一副快饿死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维奥莱塔点点头,偏头想了想,然后向厨房走去。
汤姆的确在厨房里,他正大口咀嚼着食物,与厨房里的佣人高声谈笑,一副欢乐无比的样子。汤姆自从成了蒙蒂利亚家的女婿,住进这个大宅子以后,他就和上上下下的佣人相处得非常和谐,他但凡外出打鱼回来都会给每个佣人送小礼物。他时常与这些人开玩笑,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加上汤姆本人不爱打扮,他总是保持一种很粗犷的外形,所以蒙蒂利亚家的人除了维奥莱塔以外都喜欢汤姆毫不遮掩自己,毫不虚伪的性情。他这种样子很符合阿达克岛上民众的风格,质朴、纯真、豪爽,爱开玩笑。
维奥莱塔的进入让汤姆立刻停止了手头甚至是脸部的动作,他僵硬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维奥莱塔,他没想到维奥莱塔会在这出现,这太令他意外了,维奥莱塔以前是从来不在厨房出现的。厨房这地方蒙蒂利亚家的人除了汤姆以外,其他人几乎是不来的。汤姆几乎是刚到蒙蒂利亚家的第二天就出现在厨房。那时大家还对他的出现很诧异,甚至不适应,但汤姆的频繁出现,并毫无间隙地与众人说话谈笑则很快就让大家适应了。大家很快就不把他当主人,而是把他当朋友看待了。
汤姆有点发傻,片刻他才恢复了清醒。他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往日的样子,脸上重新堆积起了嘲讽和戏弄,以及对维奥莱塔的不屑。
维奥莱塔扫视了厨房一眼,她脸上带着傲慢和冷漠。她也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冷冷的口气对汤姆说:“你去哪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汤姆深深吸了口气,用傲慢的口气说:“我回来晚你很在乎吗?”
“你怎样我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关心的是‘奥拉号’,明白吗?”
“哦――,这个似乎不该你来关心,你好像还没有接管公司的大权吧?在我印象中你从来没关心过船队和公司的业务。”
“不!你错了!我已经介入公司业务了,只不过是你不知道而已。”
“是吗?那我真是孤陋寡闻。怎么?你要继承家族财产了?”汤姆故意把后一句说得重重的,让维奥莱塔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维奥莱塔笑了起来,她说:“是啊!我正在向那条道上走呢!但可能要用很久,也许到你死的时候都等不到。”
“那就看谁的命长了,别看你比我年轻很多,但我想依你那种狭隘的心胸,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
“这倒不一定!人死的方式太多了,恶人往往很难寿终正寝。”
汤姆用手背摸摸鼻子,他低头笑了,“说得很对!我就很难寿终正寝。”汤姆说完把餐巾扔在餐桌上,然后大步离开厨房上楼去了。
维奥莱塔被汤姆傲慢无理的离去羞辱得脸红红的。她在厨房发呆地站立,气得浑身发抖。厨房里其他人看到中 文首发这情景,一个个侧身从维奥莱塔身边悄悄溜过去跑掉了,厨房里只剩下维奥莱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汤姆回到房间后立即进了浴室,他在浴室里脱掉外衣,把脱掉的脏衣服扔进桶里,开始冲洗自己。他洗了近一个小时,多半时间在用温水浸泡身体来消除自己几个月来的疲乏。当他穿着睡袍出来后,他发现维奥莱塔躺在床上,她依旧穿着先前的裙子,身上盖着毛毯侧头静静而卧。汤姆到衣柜自己里拿了自己的内衣,然后到浴室换了,他再次出来时,维奥莱塔依旧是刚才的样子。
汤姆靠在浴室门框上凝视了维奥莱塔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放在沙发上,他走到门口,把门反锁,把房间灯关掉。他来到沙发前,躺下来,把毯子盖好,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房间里寂静无声,汤姆呼吸均匀,心平气和。他一如过去一样保持漠然处之的心态,不去想离他不远的自己深爱的女人。他知道那是不属于他的,他们的身体虽然很近,但心灵却是互不相通的。他不想,也不知道如何打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冰墙,那由偏见、傲慢、歧视和不平等铸造的冰墙,对汤姆来说,让他屈尊下贱去乞求爱情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已经对获得维奥莱塔的爱失去了一丝一毫的幻想,对汤姆来说,爱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他心灵世界的地平线了。
汤姆的心平气和很快让他昏昏欲睡,他进入了梦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汤姆在睡梦中听到低低的哭泣声,他被这哭声惊醒。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尽管汤姆脑袋依然还不是太清醒,但却意识到那是谁在哭泣。汤姆没有做声,他继续假装睡觉,他依旧像先前一样呼吸平和,但内心却在想这是为什么,维奥莱塔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汤姆就这样假装睡了直直半个小时。他听到维奥莱塔哭一阵,停一阵,然后又哭。她的哭声很低,明显是不想把汤姆吵醒。汤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忍受不住,他用低低的声音说:“维奥娜,你这样哭下去会让我无法睡觉的。”
但维奥莱塔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在哭泣。她既不恼怒也不收敛自己的哭声,似乎对汤姆的话没听见一样。
汤姆停顿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很想去安慰伤心流泪的女子,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他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技巧,最关键他觉得那种举动很虚假。他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用语言来表达自己。
“维奥娜,能听我说一句吗?”汤姆用轻柔的语气问。
维奥莱塔依然没有回应。汤姆又追问了一句,维奥莱塔才用硬冷的声音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没人阻止你开口。”
“那好吧!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谈。”汤姆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继续说,“维奥娜,我们离婚吧!”
汤姆把这话说完原本认为能听到维奥莱塔某种惊讶或者嘲笑,但却没有,维奥莱塔什么也没表示。
“我已经想好了,维奥娜,这种日子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我们依照神圣的仪式举行了一场愚蠢的婚礼,我们两个最终都没有达到各自的目的。你既没有能报复得了丹尼的背叛,而我呢,也没可能从你那里获得所谓的财富。结果是把我们两个原本没有任何敌意的人彼此造就成敌人,你因为我占据了你本不该我占据的名分而对我怀恨在心,而我呢,则却是因为你的轻视和傲慢而怒火中烧。假如没有这场婚姻,也许我们彼此还能成为,怎么说,至少在耶稣基督名义下的朋友,也许,我还能从你那里得到一个普通人所能享受到的礼貌和尊重,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被你生冷怪谲的个性所刺伤,被你傲慢无理的言辞所激怒。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什么人,我认为我比丹尼尔还了解你,我不但了解你的优点,同时更了解你的缺点。我甚至了解你渴望、追寻和梦想的是什么。就因为我是那么了解你,所以,我对你没有丝毫幻想。我老实告诉你,我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幻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财富了。所以,你如果今天是因为你悲惨的命运、绝望的婚姻而哭泣,那么请你现在就把这种痛苦丢弃,我不再对你有任何要求,我会毫无所求地与你离婚,然后永远地从你的世界中消失。把曾经从你手里夺走的幸福和自由重新还给你,维奥娜,请不要哭泣了,好好睡觉吧!让我们平静地把最后几个夜晚度过。好吗?”
汤姆说完,他感觉自己把身体中最后一丝激情都释放掉了。他对维奥莱塔的爱,对她曾经有过的渴望和幻想全部都从他身体中消融掉了。也同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同那些激情飘散在寂静黑暗的空气里了。
维奥莱塔在汤姆说完真停止了哭泣,她开始喘粗气,似乎有某一种激动。汤姆听到维奥莱塔狠很敲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惩罚自己。
“怎么了?维奥娜,我已经把我想说的话全说完了。难道你还对我有怨恨吗?你是在敲自己的脑袋吗?我今天到家后在你门口听到戈莱丝说你生病了,说你在纽约遇到了挫折,这是真的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你就太脆弱了。人的一生不可避免要遇到无数的坎坷,无论你贵如王侯,还是贱如囚徒,你都无法避免上帝给人类的磨难。饥饿、寒冷、贫穷、病痛、被人轻视、冷漠、内心的煎熬、寂寞和成功路上不可避免的失败,只要是人的生命一天不从这个世界消失就不可避免遇到这些痛苦,也许某些人因为家庭的富有、门第的高贵而很少品尝到这些,但你要知道,对一个人来说,这些东西都是金子啊!如果一个人一生都未曾有过磨难,那他如何知道幸福人生的含义。维奥娜,你应该学会理解人生,理解世界。不要因为一次挫折就把你自己全部否定掉。想想你过去曾获得过的光辉和荣耀,你就应该明白,自信是人生成功的法宝。唉――,你好好想想吧――,好好想想吧――”汤姆说完不再说话,他不再开口了,他把给维奥莱塔的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维奥莱塔此时寂静无声,她像是被汤姆的话打动。她心情平和了下来,不哭泣,也不再敲打自己的脑袋了。
汤姆认为维奥莱塔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感觉自己也疲惫不堪,他把双臂抱起来,侧过身体,准备继续睡觉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维奥莱塔突然开了口。
“我?怎么了?”汤姆被维奥莱塔突如其来的话所惊吓,没听到懂维奥莱塔话的意思,于是反问。
“我是说你怎么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哦――,这个问题,我想――,我不知道。”
“你从来就不是个道德高尚,富有同情心的人,为什么今天却变成这样?”
“我嘛?也许,怎么说,我想即便再坏的人,他内心深处也还有一点人性的善良吧。”
“也许吧,允许你今天真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过去太卑鄙无耻了。”
“是啊!我今天是良心发现。”汤姆自嘲地说,“你看,像我这种坏人如果有合适的空气和土壤的话,还是能够散发出一点甘甜的香味的。”
“你是因为我伤心哭泣从而感觉到内疚的吗?”
“是啊!是你的悲伤让我看到自己是多么的下流无耻。我让一朵圣洁、鲜美的花儿受到玷污,当看到娇嫩的花瓣洒落在地,受到污秽的交趾践踏的时候,我受上帝的感召而羞愧悔恨,你说得真对,是我因为自责而羞愧内疚的。”
“哦,是这样,看来你还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但愿我今天的眼泪没有白流,看来那次从那些暴徒手里把你救出来还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也许你经过今天的反省之后,能会逐渐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如果你真能改过自新的话,那我们以后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会把过去对你的敌意替换成友谊。汤姆船长,我现在意识到,只要去努力,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
“是啊!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不可改变的,除了――”汤姆的话突然停住了。
“除了什么?”维奥莱塔追问。
“上帝的真理!”汤姆改口说,此时被他硬生生压到肚子里的他真正想说的词语是――你的偏见。
“对!你说得很对!汤姆船长,我觉得我们还是能够交流的。”维奥莱塔坐了起来,她脸上不再有眼泪,心情好了很多。她用欢快的语气说:“汤姆,其实,我今天哭并不全是因为你。”
“那还有什么原因?”
“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吗?”
“我似乎不是个长舌妇,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是!这的确是你的一个优点。”维奥莱塔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的确在纽约遇到了挫折,很大的挫折。”
“哦!我在听。”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简直太可怕了。我没想到会是那种结果,完全不是我所料想的那样。我太失败了!”
“到底怎么了?”
“我输了,全输了,我输了精光,二十万美金,全我让我输光了。”
“二十万美金,不小的数目,你怎么输光的?你都做了什么?”
“期货!二十万美金全部输在期货上。”
“哦,你在玩那东西,可以理解。输二十万美金虽然的确是多了点,但并不是特别了不得的事情。”
“对我来说可就最大的事情了。我以为自己很聪明,认为自己一定能比别人好,可我发现我原来并不是个合格商人的料,我根本无法接我父亲的班,我无法面对我父亲对我的期待。”
“这个――,我觉得并不绝对。挫折谁都要经历,如果你不经受这样的挫折,那你永远不会成为好的领袖。”
“我做不了领袖,我做不了蒙蒂利亚家族的掌门人。”
“我认为你能做得了,你是蒙蒂利亚家最聪明的一个,同时也是最有活力的一个。你只要勇于面对失败,你就能成为一个好舵手。”
“汤姆,如果这话是从埃德嘴里说出来,那我真会深信不疑。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毕竟美好的言辞胜过金钱。”
汤姆听完维奥莱塔不经意之中的伤人话后用眼角扫视了她一眼,汤姆嘴角挂着冷笑。他自嘲了一句,“是啊!像我这种人的话是不值钱的。维奥娜,时间不早了,我想睡觉了。你选一个日子,请律师来,把我们之间的那桩事结束掉,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从这栋大房子搬出去了。”
“哦――,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的确是应该早点把这一切结束掉。两个月前,在安科雷季我与我父亲谈过,他准备给你两百万美金做补偿。我不知道这个数目是不是能令你满意?”
“两百万美金!”汤姆轻轻吹了个口哨,说:“你父亲可真慷慨,我以为自己是两手空空离开这栋宅子呢。很好,两百万美金,我要成富翁了!”
“这么说你接受了?”
“是,我不能再贪婪了,否则会受到上帝的惩罚呢。”
“那等我父亲一回来我们就找律师签订离婚协议,好吗?”
“好啊!太好了,我晚上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那就这么定了,不再改口!”
“对!绝对不会改口了。”汤姆说完,他激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进到浴室,关上门。他把浴室的喷头打开,让水从他的头顶倾泻到身体,也在同时,滚滚热泪顺着脸颊而下,悲伤绝望充满他的整个胸膛。
第二天,汤姆早早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到深夜,维奥莱塔在汤姆进门的时候往往都已经睡着了。她自从与汤姆达成协议就感觉轻松了许多,整个人都像换了新的一样。欢乐重新又回到维奥莱塔身上,她又开始说笑,开始到妹妹的房间里乱串了。维奥莱塔的母亲对女儿的变化很是吃惊,她从时间上判断是汤姆的归来让自己女儿有了改变,于是认为是汤姆让维奥莱塔不再寂寞,有了欢笑。蒙蒂利亚夫人甚至为这向女儿开玩笑说:“维奥娜,我一直以为你不爱汤姆,没想到你原来是那么依恋他。你看汤姆一回来你就像换了个人。”
维奥莱塔对自己的母亲笑笑,她没有去做解释,她认为现在无需到处宣传即将要做的事情,离婚毕竟与结婚不同。
这几天汤姆只去了一个地方,就是老朋友大卫船长的家,他让大卫船长给自己腾个空闲的房间,他告诉大卫船长自己要在里面安安静静读点书。
的确,汤姆每天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一个人阅读或者看电视。大卫船长认为汤姆很不正常,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每当他问汤姆的时候,汤姆都淡淡一笑,说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他很正常。汤姆现在对即将临近的美国总统大选非常关注。在大卫的家中最近经常聚会,大家讨论的也是总统大选。大卫的朋友旗帜鲜明地分为两派,支持共和党候选人乔治。布什的一派和支持民主党候选人迈克尔。杜卡基斯一派。两派在聚会中经常吵个昏天黑地,从候选人的施政纲领谈起,然后随意延伸着主题,整个辩论中的奇谈怪论层出不穷,从税收到福利,从教育到价值取向,从国际关系到国内市民政治,辩论中经常相互攻讦,揭对方支持的候选人的短,大肆暴露对方候选人所做过的错事,或者说过的错话,甚至连八岁十时哄骗邻居小妹妹为自己掩盖恶作剧都不放过,于是人品的争论从候选人的个人品性自然而然地就上升到对人类最古老的命题――“人是本善还是本恶”的争论上去了。
汤姆最开始还是一言不发地听他们的讨论,整个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但也许就是他这种不偏不倚,沉默寡言的行为使得他成为看似公正的法官,大家在最后感觉不能说服对方的时候就跑来拉汤姆做他们双方论点正确与否的评判,于是汤姆这才终于开了口,开始头一次表达自己对问题的看法了。
汤姆开口讲话仅仅在几分钟后就让所有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大家头一回知道原来问题还是可以这样分析的,可以用这种角度去思考,汤姆用一种非常另类的方式来说明问题,他在发表自己的看法时既不直接地偏向某一方,也不故弄玄虚而暧昧,他总是能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明问题,那些例子很多都是新鲜得像刚出炉的面包,还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对阿达克岛上淳朴的渔民来说,他们从汤姆充满诙谐、调侃和唏嘘的表述中感受到语言的乐趣,像是在观赏喜剧表演,或者听动听故事一样。于是,无论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都很快不再关心他们的候选人是什么,而是关心汤姆讲话中一个又一个旁征博引来的有趣故事,那往往带着智慧的火花,带着看似平淡却包含人类思想的名言忠告。于是,听众被他的表达所折服,他们最后在汤姆的引导下毫无悬念地认定乔治。布什是美国总统最佳的人选。
不久后的一天,大卫船长大卫生意上的一个朋友,迈克尔。马瑟,共和党阿拉斯加州竞选分部的负责人来岛上拉选票。此人六十八岁,前国会议员,曾是阿拉斯加州一家有名企业的总裁,去年刚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把班交给自己的儿子,退休后他成为阿拉斯加州共和党助选班子里的一员。迈克尔。马瑟的到来的确给岛带来了轰动,大家都跑去迎接他,包括蒙蒂利亚全家以及岛上所有的名流都去小机场迎接他。大卫更是派出专车把马瑟先生接到自己的府邸。
本来马瑟先生此行的目的是到岛上来给布什拉选票,可等他到岛上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成为乔治。布什天下。于是他向大卫船长打听到底为什么,在马瑟先生的印象中,阿达克岛以前是民主党人的地盘。
大卫船长什么都没说,他说晚上为了迎接他要在岛上死人酒吧展开一场辩论,到时共和党和民主党的支持者都参加,那时他就知道原因了。
到了晚上,两派支持者涌到岛上最大的聚会场所死人酒吧,在酒吧的大厅了坐满了对选举感兴趣的的人,大家全都站着,因为已经没有坐的地方。支持的两派者举着不同的旗帜,还不时喊着口号。但从会场气氛看,很明显共和党布什的势力远远大于民主党人杜卡基斯。
七点辩论正式开始。主持人首先做了个简单的称述,对将要参加辩论的人逐个做了介绍。当主持人念到汤姆的名字时,场子里欢声雷动,很多人都在高呼“乌呼,汤姆――,乌呼,汤姆――”
马瑟先生好奇地问身边的大卫船长人们喊这个是什么意思,大卫说这是岛上水手对汤姆船长的一种尊敬,具体是什么他也搞不明白。
辩论在介绍完辩手后很快就开始了。最开始几对辩手都没什么精彩之处,双方旗鼓相当,期间马瑟先生对共和党辩手的表现很不满意,他认为共和党辩手的发言有很大问题。等那个叫汤姆。张的人出现后,他突然眼前一亮。
汤姆脖子上扎了条黑领结,穿黑西装上台,他褐色的脸堂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他的容貌看起来像是个埃斯基摩人,而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三十岁左右的,而更像是有四十岁的人,是那种满含成熟与个性的男子。汤姆上台后,整个场子里的人都拼命鼓掌,尤其是汤姆那帮下属。当掌声停后,那边民主党的辩手才上台,他上台的第一句话就让大家乐了。
“我今天在路上遇了条讨厌的黑猫,于是我就想今天肯定没好事,看看果然让我猜中了。我与汤姆船长辩论,这不是要大祸临头了吗?”男子说。
全场哈哈打笑,很多人对男子的自嘲表示了首肯,有人大喊:“那就把全体民主党辩手都请出来,看看汤姆船长能抵挡几个?”
“对啊!一对一太没意思了,就来一次势均力敌的比赛吧!”另一个人喊。
全场立刻附和起来,于是主持人到汤姆身边,征求汤姆的意见。汤姆认真地摇摇头,他告诉主持人一对多不公平,规则既然是一对一,那么人人都要一对一,他也不能例外,否则他太吃亏了。
主持人只好宣布辩论开始。在这种情况下辩论的结果可想而知。大家此时已经不是听辩论,而是在听汤姆的演讲了。汤姆船长在对方发言完毕后就开始滔滔不绝,他从美国独立战争建国开始,一直谈到奴隶制的废除,从美国清教徒的开拓历程,谈到阿拉斯加独立州的最终确立,他列举了美国历史中很多名人故事,以及他们的言谈举止,和他们所追求的思想和信仰。汤姆讲话期间插诨打科,笑料百出,几乎每两句就有那么一个让人笑破肚皮的段子,大家此时已经不是在听他谈总统竞选,而是在听他讲故事抖笑话了。辩论结束时,汤姆用无可辩驳的论点论据说明乔治。布什是当之无愧带领美国人民走向光明前程的伟大领导人。他的演讲在众人欢呼声中结束,之后,大家把他抬起来冲出酒吧在镇子上游行起来。
这个情景让马瑟先生大为震惊,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人是个难得的搞竞选的人才,是个天才鼓动家。不要说在阿拉斯加,就是在整个全美找像他这样口才的人也不太容易。他立刻向大卫船长要求私下会见汤姆船长,他明确地告诉大卫,他要把这个人带到安科雷季去,而且明天就去,因为目前整个阿拉斯加州的竞选形势对共和党候选人布什十分不利,阿拉斯加州共和党竞选总部缺乏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而汤姆船长正好就是他们寻找多日而未获的最佳人选。
当天晚上,汤姆没有回家,他秘密地与马瑟先生见面,他们谈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开始汤姆断然拒绝了马瑟先生提议,汤姆拒绝马瑟先生不为别的,就为他非法的身份和难以解释清楚的来历,还有他担心自己的抛头露面会被仇人发现而追杀。但最后他终于被说服了,他被马瑟先生的热情、坦诚和锲而不舍打动。在他提出自己要在外貌上做修改,他不想让在美国本土的家乡父老认出他的提议被马瑟先生接受后,他终于答应来做这件他绝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汤姆坐马瑟先生的小型私人飞机离开阿达克岛前往安科雷季开始他为期一个月的助选演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