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逆天造命百花凋 三体还魂断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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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的天地。

    巨大的鱼网铺天盖地的网罗了一个世界,网里有一条很大的鳃色鲜红的怪鱼在作痛苦的垂死挣扎。深红色的血被冷水冲淡,扩散到蓝色的边际,一圈圈的荡漾着生命渐失的悲哀,一缕缕地从鱼网上流到粗布裤上和结实有力的光脚上的血带着罂粟花的味道……迷离的幻梦还在继续,昏昏沉沉的他看到无数张怪诞的面孔,每一张都带着奇特的原始的火焰。仿佛穿越了人世的河湾,在闹市的一个宽阔的地界,他感到沉重的身体被拖到一边,随之而来的指指点点令人眼花缭乱。他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不清一片迷雾里的人。更多的面孔忽大忽小的在眼前闪过。旁边风景为什么突然的清晰,颠倒的视觉!田地里看不出种田人的细心照管,主人忙于其它的工作,瓜田里长满野草,老旧的不知道住了几辈人的小屋快要倒塌,鼓肚的茄子在杂草丛里勉强成熟,原本用来吓唬鸟的歪歪愣愣的稻草人像是垂死的鸟孤立的站立在那里,头上积了层层鸟粪……

    幻象无边的幻象还在蔓延。

    幻象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以至于风焰君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亡。混沌的杀意如同即将喷涌的火山蠢蠢欲动。他的手,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四肢渐感被拉离。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顽固坚韧的意志力时,他听到一个美妙的声音自天际的深处传来,它似乎可以腐蚀听者的神经,动摇听者的灵魂:享乐吧,放浪形骸,享受吞噬生命的快感,鲜血的味道……没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的事了!

    看中这个东西的人和贩子正在讨价还价,他心底里倒是不怎么情愿买。有谁愿意买一个白痴?不过,白痴长的这样好看,这样诱人……倒是少见的。买回家干不了活干点别的也许更好。他想着,希望可以把价钱砍的更低。

    入夜。

    嗜血的开端!

    一座壮阔的庄园变成了鲜血的祭台!

    无缝天衣在月澜君的催动下展开,遇到黑洞的它顷刻间如同生出了自由的生命体,无限的蔓延,无限的伸展无边无际的收拢的衣口,将黑洞完全的包裹住了。疏可走马的织物空隙里奇迹般的没有露出一丝的黑气,在相反的空疏的间隙里试图窜出的气被慢慢收紧,压实。此刻的黑洞已经变成了一个包着紫色光华线团的巨大怪物。镇兽在这一刻开始恢复了平静,但是裂隙是无法挽回的变大了。月澜君试图用天衣的一角包裹镇兽的裂隙,但是凭一人之力他无法做到与镇兽的相通。尝试,失败。最后一次,一道烈光自裂隙反射回来,他收功不及,被击中。巧的是刚好击中了他右臂未愈的剑伤,伤口顿时崩裂,溅出的鲜血不是红的,而是……黑的!

    他倒退开去,心知不妙:魔气入体。

    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

    “跟你一道,连累我都迟到!啊?这又是……”云祭盯着脸色突变的月澜君。不用多说随后而来的天子已经看出发生了什么事。近身向前,他们出掌欲帮他导出魔气。他却闪开了。

    “不可!”月澜君道:“此气非同寻常,我需要一处安全清净的闭关地,自行导出它。”

    天子将自己闭关的东山碧海居指引他看。

    月澜君闲话不说,抬步便走。刚走两步又回头对云祭交代了一件事。

    云祭点头的道:“此事好办,十日内道人自有办法办妥,你放心。”

    道谢而走的月澜君很是匆忙。

    “唉……”云祭。

    “你又叹什么气?”天子。

    “叹气的事情很多,不对你说。”

    “不对我说,却对谁说?”

    “你这话问的奇了!”云祭逗趣的笑了:“我可不是你旗下之臣。”

    “三天十地要真是论起来何人是我旗下之臣?万象宫不过是虚名而已。”

    云祭忍不住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这是什么味道?真酸。”

    天子苦笑一声,离开了。的确他的为难之处少有人了解。要平衡诸天的关系,自己的位置却是在三天十地之主双圣的下位,‘天子’二字不是什么好称呼,他深知。不要说独立的双楼他管不了,就是连一叶天峰那样的地界也不是他说句话就顶用的。他唯一可以掌控的仿佛只剩下浮幽渡的水域和他的宫殿了。权利对于他已经谈不上光耀的事情了,不若说是混了一个诸天的和事老,管了闲事到头来未必是感激而是麻烦。况且,管闲事也是学问。譬如风焰君的闲事他就是从来不管的。虽然他很想帮忙但是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他感到一丝的落寞。或者除了和云祭那个牛鼻子老道磨磨嘴皮子之外,他再也没有更好的合适的事情可作了。

    沾满血腥的手换回了一丝意识的清醒。

    轰然一声,炸雷响起。倾盆的暴雨像是一股洗刷阴暗的洪流倾泻下来。一道闪电撕裂了暗黑的天地,硕大的雨点闪着银光,晶莹的仿佛要照亮这昏晦不明的月。雨,变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笼罩了大地。可是一旦没有了闪电,天地间却更黑暗,变化来的更突然。

    仰望着天空,他的眼底看到的是自己被击碎的幻觉。清醒的意识有什么?什么都是假的。他明明知道看到了被魔灌入的意识体,但是无能为力。低下头,他看到变色的炙龙。一条黑色的,面貌渐渐狰狞的龙!它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了。不再是它了。

    突然的他发出了一声裂人心肺的低吼——他甚至没有权利选择用它来了结生命!人生若此,人生若此……生复何言!

    死亡,这一刻就只剩下死亡了。他,不死,便是第一个现世的魔将,一个最强的魔将,杀人的工具!倘若不能够光明的存在,那就痛快的离去!遗憾,留恋么?早已没有多余的清醒时间去感叹,去想。

    靠着最后的清醒意识他凝掌气,掌心对准了天灵……

    他的背上,多了一个人的手!

    恍如隔世的暖意顷刻传递到他冰凉的身上。世上有比这样一双手更令人感觉温馨的吗?

    雨中的面孔是这样的熟悉。

    雨中的面孔引动一身的杀意。

    他退后一步,试图唤醒前一刻的温度。

    但,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前一刻它告送你那是真像,后一刻,它再度告送你,这是真像。他的时间早已不属于他。

    “你!快走……”风焰君对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咆哮道。他的声音变了调,他的眼底涌动着喷发的烈焰。模糊的视线里消失了来人的影,剩下的只有熟悉的香气。

    “风,你看——它。”百花冢自怀中掏出一块带着裂痕的红色梅花晶玉。

    那块早已跌碎的玉!

    “啊……”风焰君再退一步,痛苦万状的遮住了黑影闪动的眼睛。他看不到如何东西,除了一道模糊的红色光华。

    “不要听任何声音……”

    那个人继续的说着,但是风焰君的耳朵里早已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世界被一个怒吼占据: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睁开眼睛,看着我……”

    黑焰攒动一刀已然挥出!黑色的炙龙,癫狂狠辣的一招!

    “风……”

    对方没有闪躲,中招的同时,一道灵光打入风焰君的天灵!

    一道锥心的痛楚难以言喻。发狂的风焰君再度挥出的第七斩早已跨越了‘七龙灭世’的极限!即便是神被击中亦会灰飞烟灭的旷古极招!

    漫天飘洒的红凝住了视线,涨满了他的世界。一种超脱的浅淡笑意浮现在画面里,瞬间,裂碎。

    无言的十分。

    刀落的一刻。

    万华齐来的光洗白了所有的颜色!

    ‘风樱怒潮’的灿烂之招里暗含着一朵夺魂的蜜陀僧花!白色花海里,一点红。

    灵元之身出窍!

    花,灵顷刻合一,不带一滴雨,植入了风焰君的心脉——佛舍利被刺破,顿时融入了花灵。

    顷刻,蔓延四放的生命之花充满了风焰君的身体,盘满了他的炙龙……

    纤柔而坚固的束缚!

    魔,挣脱,反抗着,被压落被挤移到风焰君的右手!黑气不出体,化龙盘绕于右前臂,龙头寄藏于掌中!佛光照顶,花灵附身……三体争分,三体相容!

    风焰君体内被积郁的三股气流爆发。他发出一声大喝,仰天而倒。

    消散的风雨,消散的夜,消散的芳香,徒留,一地落花。

    云祭亲自修书一封,将封套上打了个纯金的大封印,随即命送信人将信送往幻海城。不巧,解风流前脚刚走。他的信到的时候拿到它的却是戏梦生。

    解风流开始后悔让那条不错的船沉掉了,说实话修修也还能用,总比现在新租一条要省很多。

    “主人,我们这么快就离开这里啊?”小弟对幻海城里精致又免费的饭菜煞是留恋。

    “一言难尽。”解风流一条腿踹在一块大小刚好合适的石头上,摆了个思考者的姿势。一转脸,看到一户大户人家挂白,主人刚过去,昂贵的棺材就由棺材铺的人抬来了,但是大户带孝的幼子却哭得不是很厉害。他娘在一旁暗地里狠掐了他一把。‘哇’的一声他终于哭的响亮了。

    看到解风流叹气,小弟赶紧道:“你放心,那一天你死了,我一定哭得很悲痛,很大声。”

    “你——看掌啊!”解风流歪马流星拳说来就要来。小弟赶忙的躲……

    “真是热闹!”戏梦生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小二,想不到你这样有心还知道来给本尊送行!”解风流一副感激到肺的表情。

    “当然要送。你可是我人生中难得遇到的好人,大好人!”戏梦生手往怀里去。

    解风流立刻将小弟拉到前面。

    一封信?!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戏梦生笑道。

    “谢了,谢了!”上前接信。就在接触到信的一刻解风流手一松,它掉了:“哎呀,抱歉!”

    “无妨,我来捡。反正是要分离了,就当是在你离开前我最后一次的效劳好了——话说回来,你好像从来没有付过我工钱哦?”戏梦生捡起信,却紧紧拿在自己手里。他的身后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来了一群锦衣宫侍。

    “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拖欠可不是好习惯。”

    “拖欠?呵呵……本尊压根就没有理由给你!听说过试用期未满一个月不付工钱吗?再说了,我们好像没有签合同哦!你和我家小弟不同。我白白的让你吃了那么多天的干饭就算是对得起你了。你这样的社会经验和你脸上的年龄真是不相配!”解风流摇头,一把就要夺信。

    二人还未交手,锦衣宫侍就冲上前来。解风流赶紧退开。养老鼠啃老子的头,岂有此理!此刻的戏梦生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背后的人可都是高手,他的位置变了。

    解风流运气拉开架势,真气顿时破顶而出,一道白光。

    众人见状不由的自然的一退。

    “闪人!”解风流颇有气度的大喝一声之后蹦出的这两个字。趁机掠走信件,他人影已经到离岸的大船上了。

    岂料船仓里出来的人却是个比他还要小气的家伙。

    焦衣人一点解风流道:“没有付船钱的,自己来就算了还带着拖油瓶!”

    “想当初你老人家在……在潜底时还借过我的高利贷,如今利滚利也是个大数目了,我不提,你还有闲情来要船钱,哼!”解风流见到他反倒乐了。

    “哏——潜底?我又不是什么真龙,潜的什么底?你的记性是不是有点问题?我还过了。”

    “啥?!赖账也不是这样赖的!”解风流跳脚抗辩道。他心底却道:就知道你老小子比我还要抠!难怪到现在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收人纳地没本事,拐男骗女更别提!你,就是一流浪汉,彻头彻尾的流浪汉,而且还是最糟糕的那一种类型!

    焦衣人一副要细道原委的态度说道:“话说那是一场可歌可泣的英雄救美……”

    “停!咔!”解风流打断他,苦恼万分的岔开话题道:“英雄事迹就不要宣扬了,过了就有炒作的嫌疑。你不是一直在四处闲游,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接本尊?”

    “闲游嘛自然就是有很多的时间了。四海为家的人,哪里都有可能去,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

    “这话有味道?”

    “你可以慢慢品。”

    “我是说有难闻的味道!”

    “哦,我这条船有很多的净水可以洗洗。每天洗澡,身体好好。对了,这还要多谢你卖给我的颇为昂贵的海水净化机。我可不可以问一句,它为什么干两天歇一天?”

    “这……是自然。干谁受得了!好东西就是像好的人一样要懂得自我保养。它与众不同,非同凡响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新一代的智能型就是这样的了。”

    “是吗?”

    “当然!”

    “哦。”焦衣人哼笑了一声。

    午后不久,海面风平浪静,潮水也已远远退去。淡淡的太阳从海上升起,他看见其它的船只,低低地挨着水面,离海岸不远,和海流的方向垂直地展开着。它们跟着太阳变得越发明亮了,耀眼的阳光射在水面上,平坦的海面把阳光反射到他眼睛里,使眼睛剧烈地刺痛。他赶紧换了个角度——弯着九十度的腰,刚刚好。看起来他的这一笔买卖应该很好做。虽然臭道士没有什么好价位抛出来,但是换个人情也不错。牛鼻子的人情是很有用的,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用得上。再来,要送信给美人,是美差!一路行来,没看到什么称得上美人的女子,到那里去逛逛只当养眼了。听说那位千年不老的宫主可是个绝世大美人。

    小弟弯腰:“主人,你流口水?”

    “角度问题——地心引力。”解风流直起腰。

    “可是我们在海上啊?”

    “废话,难道我们现在飘着吗?不学无术的,闭嘴!”

    解风流拿出自己的方向盘看了看方向,道:“咱们可真是有缘,连要去的方向都一样。”

    “是哟,非同一般的缘分!”

    奇妙无形的天空变换的云像是手指在心弦上弹着优柔曲子。细雨蒙蒙幽静的住处有人将他抬到干净的床上。一种滑落的看不见的如同纱一般的拂触,遗留在他凄郁的脸上。消失了,消散了,它的迷恋!明晰之中,有个人在召唤他。苏醒吧,浑浊的眼睛!记忆和遗忘这两种颜料涂抹着一场悲欢交织的浓墨重彩的大写意画。消散吧,像暮云!可是它挥之不去,想要抓住的那一部分明明就在手中,却有打指缝里溜走。四周的生存之河,流入无数的支流,这奔腾的河水溶和生命旺盛的意味深长而又无穷无竭的动力,在他的心上之上奔腾不息。这是未成熟的未绽放的我?这是谁?是谁?!无法倾吐,无法忍受的被固定被强大的力量左右的人沿着生命的河流一路向前冲去,他想要回头抓住那一片记忆里珍藏的花朵,但是伸出手,它已消散……

    “嗯……呃……”他躺在那里,终于动了动。他发出了一声怒吼,事实上在听者的耳朵里不过是一个哼哼声而已。

    “主人,主人?”虹影轻轻的推推他,呼唤道。

    汗珠滴落。中 文首发

    他看到了漫天……鲜红!他的_38605.html刀,插进了他的心口!如梦如幻?为何如此清晰……

    他的身子震颤了一下。

    “主人……”她用力的推了一下他。看着陷入幻梦里表情痛苦的他,她感到的是双倍的痛苦。为他,也为他。如果她的爱曾经被接受,如果她也被那个人爱着,她甚至没有力气想到更多,也许她已经心痛而亡了。此刻,她甚至开始觉得暗恋的情感或者更适合自己与他。百花冢,这个让人深埋的,在心怀里祭奠的名字。想到此,她忍不住落下泪来。爱情还没有开始,已经结束。

    风焰君的眼皮动了动,终于,张开了双眼。

    这个地方,这张床,他熟悉,太熟悉了而感到不祥!

    “啊?!主人,你终于醒来了!”虹影惊喜,抹掉了脸上的泪。

    他被她扶了一把,坐了起来。那一株梅树不见了。他伸手一指它……

    “你是问那棵树吗?公子把它毁了。就在他失踪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就这样突然的做了这件事。落了一地的梅树枝子和花,看起来好凄凉。我把它们埋到了院子的空地里。主人,这个……是我捡到的。我想,是他留给你的。”她把那一枚梅花玉坠子递到他面前。

    目光触及它的一刻他再也无法自己骗自己了。

    带着裂痕的它,见证了那一夜的真实!

    触摸着冰凉的它,他看到墙壁仿佛麇集着恶咒召来的煞星,从眼底撒开一张无形的巨网,牵动血管,疼痛难禁。

    起身,他步子不稳的离开了这间让他多呆一刻便会丧命的窒息之地。

    荒山峻岭,一梦中。

    云路横斜,一梦中。

    异地重来,梦醒时分。

    眼底倒退的风景,如同倒退的记忆。

    独立于风中,独对这片大地。

    晴朗的天空下。

    他却置身于废墟的黑影里,影影绰绰的诡谲乐音在他的耳中弹奏出的是难忍的悲痛的回忆之线,它无所不在的缠绕而来,织成了那个挥之不散的片段。想牢牢记住一事,并不困难,若想将心中牢记之事永远剔除掉,就会发现那是件人生中最难为的事。来此做什么?他要忘掉。要忘掉!但是为何又要来?来了就只会将它刻的更深,一刀刀,一寸寸……有些事本不愿去想、也不该去想,但这些事却偏偏要在心中萦绕。有些事本想忘记,但这些事却偏偏要在心中留连不去。甚至连梦魂中都难以忘却。折磨着他的闪念,折磨着他的那个萦绕的,温柔的声音,释然的笑容。

    ‘未来需要珍惜。’还有未来吗?

    ‘我——太寂寞了。花为伴,罪为伴,三千年,注定孤独的人生我厌倦了。’因为你厌倦了?

    ‘命里的劫数,不可避免的命数,无须执着。’你真的放开了?

    ‘新的路途,如同新的生命。往事不堪追。’新的生命,为什么是如此的催心?往事不堪追,也许……

    一个人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断肠处!

    千年之泪,滑落无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