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打浆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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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的打浆机》

    黄立志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被教育局从镇子上调到很远的山沟里去教小学。家里的重担一下落到母亲一个人肩上。父亲的工资非常少,往往要等到好几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母亲带着我和哥哥终日四处奔波,上山下乡、跑村访户,拉着一辆很旧的架子车收废品。废旧报纸、纸盒、塑料、酒瓶、动物骨头等。还上山挖山货,黄姜、白芨、柴胡、枸杞子......

    母亲老早就想买台打浆机做豆腐卖。可是家里没钱。忙了多年之后终于有点微薄收入,母亲计划着拿这些钱收购了一些黄豆,卖起了豆腐,青黄不接的日子渐渐有了一点转机。由于自己没有打浆机,起初母亲是用石磨推的豆子,渣太粗,做出来卖不掉。思量之后每晚就把泡好的豆子挑到别人家里打,再把打出来的豆浆挑回家,做成豆腐。

    起初技术方面不是很娴熟,在多少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母亲跑到很远同行的家里取经,有时甚至下起雨,但她求学的决心没有松懈。那段时间里,每晚下晚自习我会跑去接母亲回家,母亲扶着我挑着豆浆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赶,要连夜把豆腐做出来,好在赶明一早挑上街抢地方摆。我帮她打灯,会帮她挑上一段。母亲会摸着我的头说:“儿子有用,长大了,能挑动担子了”,我开心的笑了。街上那么萧瑟的风都没有让我感到寒冷。

    腊月母亲从城里进了一些货摆起了小摊,挣了一千多块钱,年初商计一下买了台打浆机,开始没日没夜的做豆腐卖。还开心的说:“这下好了,再也不用花钱到别人那里打了”。没过多久,母亲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成了街上豆腐做得最好的一家。父亲终于被重新调了回来,但是却落下了顽病恶疾――椎间盘突出。那时我读初一。

    母亲在生意上特别上心,积极刻苦的钻研。例如兑浆时,酸碱浓度、比例、温度都摸索的分毫不差。同时还长豆芽、修菜园、弄点副食,每次上街满满两大挑。家里劝说:“不用这么辛苦的!”母亲说:“现在外边还欠那么多债,将来你们上大学还要花大钱呢!不早做准备怎么行?”。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会从噩梦中惊醒,听到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声音。每次一连催_38605.html她好几次,叫她早点休息,她都会说:“就睡就睡!”。

    <中 文首发br/>母亲为人和蔼、大度、坦诚、不斤斤计较,邻里乡亲都特别喜欢她,处处有口皆碑。每天早晨赶往学校路过大街都会远远的看到母亲在一群小商贩中圪蹴在街角,等待开市。无论天晴下雨、酷暑寒冬......。每次经过母亲身边时,母亲都会百般叮嘱:“在学校好好上课!听老师话,不要闯祸!”。那时的我,脚步坚定,充满力量,因为我知道身后总有一股暖流把我凝望。心中总有隐隐的痛,我发下重誓,一定要让母亲幸福!

    中考那天我突发重病。意外落榜。恰在此时,父亲的病日益恶化,已到非治不可的地步。七拼八凑,贷款借债,卖掉家里的粮勉强做完了手术,整个暑假母亲细心帮父亲疗伤。陋屋偏逢连阴雨,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在狂风暴雨的季节里破漏百出,借钱、雇工、买材料、做饭、翻修房屋、卖豆腐、照顾父亲,一个暑假下来,母亲整整瘦了十斤。

    脆弱的家庭顷刻像是缺了顶梁柱般,轰然倒塌。母亲咬牙坚强的顶住。彼时的我,那般不懂事,吵着要这负伤累累的家庭出钱上重点。在好多个寂静的夜晚,我隐约能听到从厨房传来哽咽的哭泣,那般的微弱,却渗透着揪心的疼痛。生命中有种无处诉求无法承受的重量。

    我拒绝了家里复读的建议,毅然选择去往普中。母亲去送我,临别说:“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在学校好好上课,听老实话,不要闯祸!”。黄昏里,破拖拉机冒着浓烟渐渐远去。我猛然发现,曾几何时母亲高大不屈的背影怎会显得那般颓然?而我却一直未曾发现......

    原来一个人的誓言是如此脆弱,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要历经多少苦难才能成长?要承受多少风雨才能坚强?要流尽多少泪水才能走出迷茫?高二以后,我逃课厌学,打架闹事,混迹于校园内外,出没于网吧赌场,抽烟喝酒,拉帮结派,恶贯满盈。在这样一所二流院校里,我成了反面教材、黑社会代言,没人敢管我没人敢惹我,我肆虐的挥霍青春,粗暴的践踏理想!生活只有堕落和黑暗,他容忍我所有的年少与轻狂、不羁与放荡,甚至是背叛与欺骗!每个周末母亲都会守候在电话机旁,而我却从最初每周一次到一连几月不打,除非一学期的钱都被我花完?光。我哪里知道,在那遥远的家乡,母亲会为了每周一个电话,等到两鬓斑白白发苍苍......58xs8.com